第十九章――以情化劍

夜，三笑樓，楚星繁房間內，

酒劍仙喝著酒，楚星繁吃著面……

三個時辰過去了，楚星繁只顧著吃面，一句話也不說。

酒劍仙終於有些按奈不住了，放下酒壺，起身問道：「壞小子，你說要去給逍遙『治病』，怎麼還不去？」

楚星繁一邊吃面一邊道：「現在還早，我要等到半夜三更，夜深人靜的時候才去。」

「……為什麼？」

「呵呵，稍後你自會知曉。」

「…………」

深夜，三笑樓，楚星繁房間內，

酒劍仙依舊喝著酒，楚星繁卻睡著覺……

又是三個時辰過去了，但楚星繁卻只顧著呼呼大睡，什麼話也不說。

酒劍仙再也忍不住了，起身呼喝道：「我實在等不下去了！壞小子，你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快老實交代！否則……」

這時，楚星繁霍然從床上一躍而起，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詭異一笑道：「好！『採花賊』出現的時候到了！」

酒劍仙猛然一怔，不解道：「採花賊？哪裡？」

「就在這裡！」楚星繁指著自己的鼻子道。

「你？」酒劍仙頓時一驚，恍然道：「難道你是想……」

「呵呵，猜對了。」說罷，楚星繁從枕下抽出一件夜行衣，開始換衣服……

「……你是什麼時候弄得這套衣服的？」

「嘿嘿，這點小事你就甭管了，我自有辦法。」話音剛落，楚星繁便已將衣服換好，臉上還蒙了條黑布，搖身一變，倒真也似模似樣。

酒劍仙先是一怔，隨即不禁撫須而笑：「不錯，不錯，你這樣一身穿扮倒還真像個採花賊。」

「像就好，你就在這兒等著我的好消息吧，我這便去給李大哥一個『驚喜』！」

言畢，楚星繁正要轉身就走，酒劍仙不知怎的心裡竟湧出一股不祥的預感，霍然問道：「難道只能用這種辦法嗎？」

楚星繁登時一頓，回頭道：「怎麼，這法子有何不妥？」

「……逍遙對趙姑娘一往情深，你這樣逼迫於他，萬一他不小心……你既然是想讓逍遙找回自信，何不直接去找他切磋比試，然後故意輸給他，豈不更好？」

「呵呵，若我直接去找他比試，首先他未必會答應，其次就算他願意，若我故意留手，以他的觀察力應該也能看出來，這樣豈不更糟？」

「……可是……」

「酒鬼師叔，我知道你的顧慮……但為了他，我無論如何也要冒險一試！」

言畢，楚星繁也不再多言，轉身打開房門，正要出去，酒劍仙卻又忍不住問道：「你與逍遙昨日才相識，按理說交情應該不深，但你為何要為他做那麼多？」

楚星繁微微一頓，卻沒有再回頭，只是道了一句——「因為他是我的朋友。」

說罷，楚星繁便毅然離去，沒有回頭……

寬敞的房間里如今便只剩下酒劍仙一人，只見他沉默半晌，忽而不禁低聲默念道：「朋友……」

深夜，三笑樓，李逍遙房間內，

李逍遙靜靜地躺在床上，遲遲沒有入睡，他回想起了許多事，許多辛酸的往事……

盛漁村……仙靈島……林家堡……隱龍窟……白河村……黑水鎮……鬼陰山……揚州城……蛤蟆山……尚書府……蜘蛛林……蜀山……鎖妖塔……神木林……大理……麒麟洞……女媧殿……試煉窟……南紹城……

一年，只是短短的一年時光，李逍遙卻經歷那樣曲折而又離奇的冒險……一年前的他也像如今的楚星繁那樣無憂無慮，不識情愁，但如今的他卻像是完全變了個人，從他的面上再也找不到從前那樣爽朗的笑容，有的只是無盡的哀愁和憂傷……

「靈兒……」李逍遙反覆默念著這個熟悉而又遙遠的名字，但一想到靈兒的身影消失在那一片光幕之中，自己卻無能為力，李逍遙便不由得心中一痛。

成為天下第一……天下之大，能人輩出，李逍遙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要如何才能重新振作起來，超越獨孤劍，超越楚星繁，超越世上所有人……

正在李逍遙黯然神傷之際，一道黑影從窗外一閃而過！李逍遙雖然察覺到了，但他現在還哪兒有心情管別的事？因此他便當作沒瞧見似的，毫無反應……

「啊！」

片刻后，只聽一聲驚叫傳來，無精打採的李逍遙猛然一驚，「葉姑娘！」

深夜，碧雲城西，民居屋頂，

夜風陣陣，黑影閃過，只見一個黑衣人扛著一名藍衣少女正以極塊的速度飛躍於這片稀疏的屋頂之上……

「站住！」隨著一聲大喝，一道白光如天雷落下，正好攔在了黑衣人前方。不需多想，來者正是御劍而至的李逍遙。

李逍遙的突然出現似乎早在黑衣人的預料之內，只見他的眼神依舊平靜如常，面上的黑巾下還隱約傳來一絲似曾相識的笑音……

李逍遙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個看上去身材瘦小，年紀不大的黑衣人，隨後又將目光轉向他肩上那名昏迷不醒的藍衣少女——葉玲。沉吟片刻，李逍遙眉頭輕皺，沉聲問道：「閣下是誰，為何要虜走在下的『朋友』？」

「朋友？呵呵……」黑衣人聞言反倒一笑，「這小美人兒既然不是你老婆，本大爺還是勸你莫要多管閑事，以免壞了大爺我玩女人的雅興。」

李逍遙這才恍然驚醒，「什麼！？難道你虜走她是想……」

「廢話！難道你看不出大爺是幹什麼的？」

「……莫非你是採花賊！？」

「嘿嘿，正是！」

李逍遙面色大變，厲聲喝道：「有我在此，你休想動她一毫一發！」

「是么，那我便動給你看。」說到做到，黑衣人竟真地將葉玲放下，當著李逍遙的面，肆無忌憚地撫摸著葉玲出塵脫俗的秀臉，「嘿嘿，本大爺縱橫江湖，『嘗』遍天下美人，卻還從沒見識過如此清麗絕倫的小美人兒，今日算是走運了，哈哈……」

「淫賊，住口！」李逍遙再也聽不下去了，二話不說，七星出鞘！

見李逍遙怒氣騰騰，殺氣大盛，黑衣人不但不驚，反而輕笑一聲，將葉玲輕送一旁，再順勢側身一閃，避過七星，而且連消帶打，瞬間還以三指，每一指皆快准狠，急點李逍遙身上三大要穴。

區區一個「採花賊」竟也有如此高明的身法和敏銳的反應，李逍遙面色微怔，但畢竟身經百戰，手中劍勢一變，突然反手回掃一劍，正是其自創的「逍遙神劍」中的——回望故人！

「好！」沒想到李逍遙不但會蜀山派和林家堡的功夫，竟還開拓創新，自成一路，黑衣人也不禁脫口贊道，不過隨即眼神一斂，嗖的一身，頓時消失！

「什麼！？」李逍遙登時一驚，但這時他的前方卻又傳來那熟悉的笑聲，「我在這裡。」

李逍遙心下一震，猛然回過身來，只見黑衣人不知何時竟出現在了對面的屋檐上！

「嘿嘿，想不到你小子還有些本事，年紀輕輕功夫不俗，手上的寶劍也不錯。」黑衣人依舊帶著三分笑意地道。

李逍遙卻沉聲道：「閣下如此身手想必也得來不易，何不正大光明地去闖一番事業，做採花賊未免可惜。」

「嘿，常言道『人各有志』，有的人練武是為了強身，有的人練武是為了成名，有的人練武是為了報仇，而本大爺練武則是為了——女人。」說完，他便將目光轉向一旁昏迷不醒的葉玲，還刻意淫褻地笑了笑。

「哼！既然你執迷不悟，在下只好為民除害！」李逍遙瞧見黑衣人那不懷好意的眼神，頓時又急怒攻心，再次挺劍而上——

逍遙神劍——遙觀天地！

此招隱含林家「七訣劍氣」中的「雨打浮萍」和蜀山派「萬劍訣」中的「劍雨殛天」，但又另闢溪徑，劍勢剛柔並濟，如水銀瀉地般從上而下把黑衣人完全封住。

「好！」黑衣人又不禁贊道，但只見他腳下一滑，人如鬼魅一般，在綿密如雨的攻勢下來回穿梭，如此密不通風的劍網居然傷不到他分毫！如此奇妙的步法令李逍遙也為之一愕，想不到黑衣人所用的步法竟然比酒劍仙傳授給他的「醉仙望月步」更加精妙！

就在這時，更令李逍遙吃驚的事發生了！

只見黑衣人剛剛閃過了劍網，居然也學李逍遙方才一樣縱身而起，以指代劍，使出的招式竟赫然是——

逍遙神劍——遙觀天地！

「怎會！？」李逍遙再次大驚。

被自己所創的劍招攻擊，李逍遙雖有些意外，但這招既然是他所創，他自然也有破解之道——

萬劍訣——萬劍輪迴！

劍氣一化為萬，瞬間將自己包圍，這招固若金湯，自然能將對方綿密的劍網拒之門外。

七星劍鋒利無比，黑衣人當然也不敢用手指與之硬碰，只好撤身急退。但李逍遙就看準他回身的這一剎——

萬劍訣——萬劍齊飛！

黑衣人如今身在半空，上不著天，下不挨地，眼看著就要被萬劍刺成蜂窩，但不可思議的事又發生了——

萬劍訣——萬劍輪迴！

「怎麼可能！？」李逍遙第三次大驚失聲道。

的確，一個採花賊能在瞬間移形換影已是驚人，而且竟還能在瞬間學會對手的招式和仙術，確實令人難以置信。更奇怪的是到目前為止，這採花賊竟還沒有主動攻擊過，也沒有露出自己的絕招，好像在故意隱藏著什麼……

李逍遙心生好奇，頓時也心下一橫——七訣合一！

出現了！李逍遙終於使出了他的新絕招！而這一招乃是由林家的七訣劍氣蛻變而來，先分后合，七訣合一，黑衣人天賦再高也不可能在瞬間學會這樣複雜的一招，絕不可能！

事實也正如李逍遙所料，從黑衣人那慌亂的眼神中已可看出他還未想出如何破解此招。

眼看著七個李逍遙正要以七柄七星刺中黑衣人之際，怪事再次發生，但卻不是黑衣人造成的，而是李逍遙手中的——七星劍！

停……停下了！七柄七星劍竟在瞬間自行停了下來！其中一個李逍遙也同時一怔。

黑衣人也略感詫異，但片刻后便像是明白了什麼，眼神頓時又凝聚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中了那個面露驚異之色的李逍遙！

「呃！」這時另外六個李逍遙頓時消失無蹤，只剩下一個真正的李逍遙，但他卻也被點穴定身，而他手中的七星劍也掉落下來，順著傾斜的屋檐滑落到地上。

「我贏了。」黑衣人含笑道。

李逍遙卻無話可說，只是狠狠地瞪著黑衣人。

「怎麼，不說話啊？好，這樣也好，那你就靜靜地看一場『好戲』吧！」說著，黑衣人竟將目光再次轉向躺在一邊的葉玲身上……

李逍遙頓時一驚，終於破口大罵道：「畜生！你若敢碰她，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哈哈……你如今都自身難保了，還敢嚇唬本大爺？勸你還是多說幾句好聽的，說不定大爺辦完『好事』后不但不殺你，還會發發善心，讓你也『享受享受』，如何？」

「你……無恥！」

「嘿，什麼無恥？這叫『有福同享』！怎樣，大爺夠『朋友』吧？」

「朋友？」李逍遙微微一愕。

黑衣人差點說露嘴，心下大驚，連忙轉移話題道：「算啦，不跟你廢話了！和你這個大男人折騰了這麼久，小美人兒都等急了，大爺可要去陪陪她了，嘿嘿……」說著，黑衣人一步步走向尚在昏迷之中的葉玲……

「不，不要！只要你放過她，你讓我幹什麼我都答應！」李逍遙不顧一切地哀求道。

黑衣人聽了微微一頓，忽然又放聲大笑道：「廢話！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你還能為大爺做什麼事？」言畢，黑衣人俯下身子，輕輕托起葉玲的下顎，壞笑道：「果然是仙女下凡，國色天香，嘿嘿……」說著，黑衣人輕撫著葉玲秀美的臉頰，慢慢滑向腰間的衣帶……

雖然李逍遙清楚葉玲不是靈兒，但她實在與靈兒長得太像太像了……見到葉玲在自己面前被人「玷污」，他彷彿看到靈兒被……他牙關緊咬，牙間甚至迸出鮮血；他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地陷進肉中，直到滴血……受不了，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靈兒————！」吼出來了，李逍遙終於吼出來了！

這一聲怒吼震撼天地，響徹九霄，整個碧雲城彷彿也震動了一下，而正準備解開葉玲衣物的黑衣人也嚇了一跳，頓時轉身。但他這一望，更是一驚，因為在他的眼中，李逍遙竟已不再是李逍遙，而變成了一柄——劍！

「這……難道是……」黑衣人似乎明白什麼，大驚失聲道。

但還沒等他完全反應過來，令他更驚訝的事發生了：李逍遙赫然爆發出一股深不可測的神秘力量，竟瞬間自行衝破穴道，狂嘯一聲，縱身躍起，以指代劍，向黑衣人猛刺而來！

這一劍，風雲變色；這一劍，天地動容；這一劍，所向無敵——

情劍！？

這一劍的威力甚至已遠遠超越了獨孤劍的「飛星傳月」！速度，力量都強得異常恐怖！黑衣人根本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危急關頭只好將全身功力聚集在右指，竟也同樣幻化成了一柄虛空之劍——心（星）劍！

情劍——情動九霄

火拚

星劍——天星破曉！

「轟！！！！！！！！」

天空頓時響起一道驚雷，彷彿連「天」也被這兩柄「劍」撞擊所產生的強大衝擊嚇了一跳！而這一擊之後，勝負立判！

只見一個人如斷線風箏般被轟飛了出去，落進了遠方樹叢中……

而屋頂上只剩下一個人依舊屹立不倒——李逍遙！

那麼剛才被震飛的人自然是……

雖已取勝，李逍遙此刻卻依舊殺氣大盛，立即飛身追了下去，但黑衣人卻竟然——不見了！

四處找尋了片刻，始終沒有發現黑衣人的蹤影，李逍遙這才慢慢平息下來，回到屋頂，先幫葉玲整理好衣物，才將其抱起，正欲轉身回客棧，但他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喃喃自語道：「那採花賊方才那招好象是……心劍！」

李逍遙滿臉疑惑地怔在原地，卻沒發現遠處一個陰暗的角落裡，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襲散發著奇特幽光的黑色斗篷，而且斗篷里竟是「空」的，什麼也沒有！等等……它難道就是在慕容山莊的時候，慕容天曾向趙勝提到過的那個「黑東西」！？

只見它深深地望著李逍遙，沉默片刻，竟發出一種陰森而又詭異的笑聲，但片刻后，它的身影卻又在瞬間消失無蹤……

這時，三笑樓，楚星繁房間內，

夜已很深，酒劍仙仍然坐在桌前等楚星繁的消息，本來他也相信以楚星繁的修為應該不會出事，但剛才外面一聲巨響，他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

這時，只聽咯吱一聲，門被推開了！

一個黑衣人捂著胸口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酒劍仙頓時一驚，連忙起身道：「壞小子，你怎麼了！？」

楚星繁扯下面巾，只見他此時面色慘白，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嘿……成……功……了……」楚星繁勉強笑了笑，但話剛一說完，他終於忍不住吐了一口鮮血，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