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黑衣少年

性格，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性格。當今蜀山派掌門——獨孤宇雲的性格是「清冷孤高」，「仙劍四英」中趙勝的性格是「陰沉好勝」，華千舟的性格是「沉靜內斂」，雲飛揚的性格是「直率洒脫」。那麼……楚星繁的性格又是什麼呢？

這也是武林人士最感興趣的話題之一。因為他本身就是個迷一樣的人：他的身世是迷，他的名字是迷，他的修為程度是迷，他的性格也是迷……

人人都知道他是個名副其實的「壞小子」，但卻沒有人知道他有時也很沉著，也很溫柔，也很俠義，又像個「好小子」……因此他總是說自己是「世上最壞的好人，但也是世上最好的壞人」，可是就連他自己也始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概括他的性格。這個世上似乎也沒人能真正了解他，連將他一手帶大的獨孤宇雲也看不透他的心……

難道世上就沒一個人真正了解楚星繁這個人嗎？

不！有！他就是——趙勝！

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誰？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愛人？是的，他們都可算是了解你的人。但楚星繁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所以世上應該沒有人了解他。但你可曾想到，還有一種人或許也了解你，而且可能了解得比前三者更深，他就是你的——敵人！

不錯，楚星繁招惹的敵人或許很多：程天霸，司空雲，馬空，夏傑……但這些人都不了解他，因為他們還不配作楚星繁的敵人，楚星繁真正的敵人或許只有一個——趙勝！他一直以來都留意著楚星繁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因此當初劍聖問及楚星繁的下落時，也只有趙勝知道他的下落。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想有朝一日打敗楚星繁自然要先了解他的一切，才能找出他的弱點。趙勝雖不清楚他的身世，甚至名字都不知道，但那並不重要，因為要打敗楚星繁只需要知道他的——弱點。

沒錯，趙勝正是知道楚星繁的弱點——無恨！

即是說缺乏像趙勝那樣的好強好勝之心。一個毫無戰意的絕世高手就如同一隻懶惰的老虎，空有一雙利爪，縱使他潛力再強也始終沒有用武之地。到了真正決一生死的時候，這絕對是個致命的破綻。因此當趙勝自知天分不如楚星繁時，他也沒有絕望，因為他相信若他們真的打起來，楚星繁一定不敢出殺招，而就在那一剎那，趙勝便可一劍要了他的命！

不過那個自以為完全摸清楚星繁性格的趙勝現在卻呆住了。因為他從眼前這個「楚星繁」眼裡看到絕不可能出現的東西——殺意！彷彿要把趙勝一口吞噬下去的強烈殺意！

趙勝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手心也沁出了汗水。他萬萬沒想到平時那個總愛掛著一副天真笑容的四師弟竟會散發出這麼濃烈的殺氣，彷彿要摧毀世上一切生命般的恐怖殺氣！

他真是那個熱愛生命，天真活潑的少年英俠——楚星繁？

不！絕不可能！趙勝慢慢冷靜下來，縱然他們的年齡，身高，樣貌都一模一樣，但他們卻有一個地方不同——眼神！光憑這點趙勝就可認定眼前之人絕非楚星繁！但這個神似楚星繁的少年到底是誰呢？怎會與楚星繁長得如此相似？要不是他們的眼神差別太大，恐怕世上絕沒有一個人能將他們區分開來。

「你不是『壞小子』！你是誰？」趙勝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

一旁的慕容兄妹也是驚得愣住了，都用陌生的眼神看著少年，似乎連他們也不認識那少年。

但是少年並沒有回答，彷彿什麼也沒聽見似地站在原地，一雙凌厲的目光死死盯著趙勝，就像一頭野狼注視著自己的獵物。

作為「獵物」的趙勝感覺陣陣寒意襲來，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好象自己稍微一動這頭「狼」就會立刻撲殺過來。二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互相凝視著，彷彿連氣息都頓住了。一旁的慕容兄妹也被這股氣氛唬得不敢妄動。小屋裡一片死寂……

「哈哈……」這時突而一陣笑聲打破寧靜，除了少年還是不動聲色外，趙勝三人的目光一齊投向那個發笑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還笑得出來的場內只有一個人——慕容無敵

慕容無敵道：「怎麼了？趙少俠為何突然收招？你方才明明可以殺了老夫。」

趙勝仍不敢妄動，只是看著眼前的少年道：「有這位兄台在，晚輩哪裡有什麼機會。」

「一點機會也沒有？」

「半點也沒有。」

「你認識他？」

「不認識。」

「可老夫明明聽見你剛才似乎叫了他一聲『四師弟』。」

「我剛才認錯人了，現在才看清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難道他們有什麼地方長得不一樣？」

「單看樣貌而言，簡直是一模一樣。」

「那你怎麼認出來的？」

「眼神。」

「你那個『四師弟』的眼神和他不一樣？」

「簡直完全相反。」

「……看來你很了解你的『四師弟』。」

「……或許吧。」

「你可知道他們為何那麼相象？」

「如果他們不是一個人的話，看來只有一種解釋。」

「他們是親兄弟？」

「而且是孿生兄弟。」

「是的。」

「……他們兄弟二人分別由你和師父各自撫養成人，還傳他們一身絕世武功……他們到底是什麼來歷？」

「你想知道？」

「非常想！」

「但老夫曾答應過你師父絕不將這秘密告訴任何人。」

「…………」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他的名字。」

「他叫什麼名字？」

「楚.星.恨！」

「……那麼『壞小子』的名字呢？」

「這你就去問獨孤宇雲吧，全天下恐怕只有他才知道。」

「……師父為什麼要隱瞞他的名字，他的名字里究竟有什麼秘密？」

「名字本身沒有什麼秘密，秘密在於他們的『姓』！」

「『楚』……」

趙勝沉吟了半晌，忽然靈光一閃，失聲道：「難，難到他們是……」

慕容無敵微笑地點了點頭，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

一旁的慕容兄妹二人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二人面面相覷，滿臉疑惑……

趙勝恍然大悟，喃喃道：「難怪……這個秘密只有你和師父知道？」

「不錯。」

「……你為何要告訴我？」

「因為你想知道。」

「就這麼簡單？」

「沒錯。」

「……他們是親兄弟，長相那麼相似，為何性格會差那麼多？」

「這自然是因為他們成長的環境不同。」

「……莊主是如何將他訓練成這樣的？」

「哼，其實你剛才說錯了一點，其實他並不是老夫撫養成人的，而是——狼，一群最兇惡的野狼！」

「狼！？」

「不錯，老夫剛將他帶回來的時候就將他丟棄在附近山上的狼窩裡。如果過了十年他還活著，老夫便將他帶回來親自傳他武藝。這本就是個大膽的試驗，並不一定成功。」

「……的確，一個毫無抵抗力的嬰兒想在兇惡的狼群中生存十年，真的很難……」

「不過他做到了！十年後當老夫再去看他時，他不但活得好好的，還成了那群狼的首領！」

「……難怪他絲毫沒有『人性』，只有『獸性』……

「這獨一無二的獸性正是我等了十年的成果！」

「莊主為何要花這麼長的時間培養他的殺性？為什麼不直接傳他武藝？」

「因為我追求的是『完美』，這一生我只收了他一個徒弟，連我的親生兒女我都沒傳過他們武藝。因為我知道要練成無敵的功夫就只有『完美』的人，楚星恨正是這個『完美』的人！他沒有感情，沒有人性，只有將對手毀滅的瘋狂殺性，再配合他驚人的武學天賦，你說他還有什麼『弱點』嗎？哈哈……」

「……沒有，因為他已經不是人，而是——獸！」

「呵呵……他比起那『壞小子』是不是強得多？」

「……不知道。」

慕容無敵笑容一僵，道：「為什麼不知道？只要是長眼的人都知道他擁有那小子最缺乏的——殺性！」

「而且他的資質恐怕也不在『壞小子』之下。」

「那他們之間的強弱勝負不是顯而易見嗎？」

「但莊主要明白一件事。」

「什麼事？」

「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

「他們就算從外貌到資質都一模一樣，也不代表只要他多了分『壞小子』沒有的殺性就能超越『壞小子』，因為『壞小子』也有一個他沒有的東西。」

「什麼東西？」

「人性。」

慕容無敵頓時一怔，更加疑惑道：「這不正是『壞小子』的弱點嗎？」

「有時『弱點』也可能是『優點』。」

「什麼意思？」

「沒錯，強大的殺性的確會爆發更大的殺傷力，不會給對手留下退路，但同時也沒為自己留下退路。若對手和自己實力相差甚遠當然不用顧忌那麼多。但倘若對手和自己不相伯仲，甚至比自己更強，這種只攻不守的打法就行不通了，對方只要擋下他的攻勢再回刺一劍，他恐怕就……而『壞小子』就不一樣，他雖然沒有驚人的殺性，但他的招式變化多端，且攻守兼備，攻的時候如暴雨狂風，守的時候也固若金湯。」

「……『壞小子』真的如此厲害？」

「傳聞中他的功夫或許並不『可怕』，並沒像莊主那樣打敗過那麼多名震江湖的大人物，甚至沒殺過一個人。因為他根本不想揚名立萬，不想殺人。只有真正跟他交手過的人才知道他的恐怖，他雖不會像楚星恨那樣招招奪人性命，但不知怎的就是令人無懈可擊，找不到擊敗他的方法。所以迄今為止除了師父外還沒人打敗過他。」

「……聽你這麼一說老夫也想會會這『壞小子』了。」

「……莊主最好還是不要和他動手。」

「哼，難道你認為老夫還打不過他一個黃毛小子？」

「不是。他或許會輸，但莊主也贏不了他。晚輩和他的另兩位師兄都跟他比試過，都只能打成平手。」

「哼，你認為老夫的功夫就跟你們差不多？」

「莊主的功夫自然比我們強得多。」

「那你怎能斷定老夫也只能與他打個平手？」

「因為那時他只有九歲……」

慕容無敵登時一怔，說不出話了……

趙勝輕嘆一聲，道：「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天賦確實是蜀山歷代弟子中最高的。」

慕容無敵看了看趙勝，冷笑道：「你似乎很了解他。」

「……或許吧。」

「你剛才分析的很有道理，但可惜還是有一點錯了。」

「哦？」

「你剛才說只要有人能擋住楚星恨的攻勢再回敬一招就能殺了他，是不是？」

「是的。」

「錯了！就算他只攻不守，沒有給自己留退路，也沒有人殺得了他。因為絕沒有人能在他出手后還能還手。」

「絕沒有？」

「絕對沒有！你只有擋，擋到你筋疲力盡，最後讓他的劍刺穿你的身體。」

「……哼，難道不會是他攻得筋疲力盡，最後讓我的劍刺破他的咽喉？」

「你不妨試一試。」

「我為什麼要試？晚輩和他無冤無仇，既不想殺他，更不想被他殺。」

「你一定會試的。」

「……為何？」

「老夫問你，你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

「取回本門的七星劍。」

慕容無敵冷笑道：「你看他手裡拿的是什麼？」

趙勝猛然一驚，似有所悟，急忙定睛望去，只見楚星恨手裡的劍漆黑狹長，暗透一種奇異紅光，劍身鑲嵌著七顆玉石，還隱約刻著一段「上古文字」……這劍竟和李逍遙手中的七星劍一模一樣，只是顏色和那刻字略有不同。但這劍泛著一種邪異可怕之氣，令趙勝心中不禁一寒……

趙勝不由得問道：「這就是七星劍？」

慕容無敵微笑地點了點頭，「沒錯，這就是當年那『黑東西』留下的七星劍！你若不信，大可拿回去讓獨孤宇雲一辨真偽。」

「……但莊主恐怕不會將它白白交給晚輩吧？」

慕容無敵陰沉地笑了笑，「老夫早已說過你要取劍只需做一件事……」

「但那位楚兄似乎不肯讓晚輩幫莊主這個忙……」

「那不如這樣吧，七星劍既然在他手裡，你就和他比試一下，若你能殺了他或奪下他的劍，你就可以帶著此劍離去，老夫絕不阻撓。」

「……起初晚輩一直想不通莊主為何定要一名蜀山弟子來取劍，但現在終於明白了……」

「哦？」

「莊主是想趁機一窺蜀山劍法的奧秘，找出破綻打敗家師！你給在下安排了這樣一個難纏的對手，我想活下去並取回七星劍惟有一條路——全力以赴地打敗他，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慕容無敵笑了，「你果然很聰明。不錯，老夫就是這麼打算的，你要取劍，我要求勝。我們只是各取所需而已，這不是很公平嗎？」

趙勝冷哼一聲，道：「想不到莊主威震天下，居然為求勝利用這麼陰險的手段刁難晚輩，你不覺得太卑劣了點嗎？」

慕容無敵仍然笑道：「老夫飽覽天下武學，惟獨對蜀山派的仙術一竅不通，有此良機自然要把握。老夫不會強迫你，你若不願，大可轉身就走，相信獨孤宇雲知道真相后也不會責怪你。」

「……哼，你早知道我寧死也不回選擇『逃走』的，是么？」

慕容無敵只是笑了笑。

「好，我就答應和他比劍！但可惜我沒有佩劍而來。」

「以你的修為還需用劍？」

「面對一個手持『七星劍』的頂級殺手，晚輩豈敢大意？」

「……好，趙少俠果然如傳聞中那樣謹慎。」

慕容無敵將目光轉到一旁的慕容天身上，淡淡道：「天兒，去藏劍室選柄劍來。」

慕容天還未應聲，慕容心湖卻跳出來搶先道：「爹，乾脆讓女兒去選吧！」

慕容無敵冷冷道：「隨便你們。」

慕容心湖對趙勝眨了下星眸，然後便轉身跑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慕容心湖回來了，眾人不知何時已從窄小的小木屋移到了寬敞的屋外。

慕容心湖將一柄光彩奪目的長劍捧到了趙勝面前，俏皮地笑了笑，道：「趙大哥，你就用這把劍吧！」

趙勝眼前一亮，此劍長三尺八，劍未出鞘已感到其霸氣懾人。劍鞘上刻著栩栩如生的青龍騰空圖，劍柄也是龍頭狀，趙勝接過此劍，將劍輕輕拔出，只見劍身白如皓雪，鋒銳逼人，劍上還刻著「慕容」二字，顯然是慕容世家的珍品！

慕容天大驚失聲道：「心湖，你怎麼將先祖傳下的『龍吟劍』取來了？」

慕容心湖道：「爹只是叫我去『隨便』選一把，又沒說不能選這柄。」

慕容無敵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只是冷笑一聲，道：「哼，你倒挺關心他的。」

趙勝聽了只覺心中一陣甜意。慕容心湖俏臉微紅，嗔道：「我只是想讓他們公平決鬥，沒別的意思，您別誤會了。」慕容心湖害羞的神情就好似鮮花盛開的那一瞬間，周圍的美景在她那動人心弦的絕美容顏下也盡皆失去了應有的光澤。

在此等關頭，趙勝竟也不由得看痴了……

慕容無敵見趙勝那如痴如醉的神情，只是不屑地冷笑了一聲，霍然道：「這樣也好。蜀山派的神兵『七星劍』對我慕容家的至寶『龍吟劍』……呵，有意思！」

趙勝猛然回過神來，將目光轉向慕容無敵，淡淡道：「如果將劍交換過來就更『有意思』了。」

慕容無敵冷笑道：「只要你不死，以後或許還有機會的。」

趙勝只是勉強笑了笑，隨即將目光轉移到與他相對而立的楚星恨身上，道：「那還要請楚兄手下留情了。」

楚星恨沒有回答，慕容無敵卻冷冷道：「放心，他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