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刺客（五）
（五）
前院的上房絕不比後院差多少，唯一的缺點是住客比較多，隔音設施質量差。
屋內倒是干潔衛生，暫新的被褥，柔軟的床鋪。
冷雪對這一切並未注意多少，對條件的好壞，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住在那間孤獨簡陋的草屋中，一住就是七年，任何人都忍受不住的孤獨、寂寞、寒酷，他卻一直忍了下去。
他總認為，要做一名成功的殺手，耐力就一定要比常人持久，這樣才能等到有利於自己的出手機會。
十幾年來的嚴格訓練，已使他具備了野狼的本能，對生存和危險，產生了一種超強的感應能力，不僅他的視力、記憶力、感應力、忍耐力，都已超越了常人，而且他的各項體能，更遠在常人之上。
冷雪吃過了晚飯，調了調神，使自己的體能達到運動的最佳狀態，直到他的全神心都已集中，他才輕輕地躍出了窗戶。
殘月當空，灰朦朦一片，看不清人影。
這個時刻，恰好正是殺人的好時節。
寒冬已盡，天氣已並不見寒冷，只是偶爾地吹過一絲寒風，讓人能感覺到現在仍還是寒冬季節。
冷雪的身子已掠起，就像一隻穿雲的白鶴，幾個起落，已縱出了前院，再一飄身，便掠進了后跨院。
一片靜寂，后跨院果然要安靜的多，客房也並不多，就在中間一處挺華麗的客房中，亮著燈光，十分明亮，在靠邊一間較小的上房中，也有微弱的燈光亮著。
此時冷雪的頭上已罩上了一層人皮面具，這個面具是他殺人時專門配帶的，既可以掩蓋他的真實面目，又可以掩飾他的神情異動。
他的身子再次掠起，再一個箭步，便已竄到了檐下。
他知道，敵人夏雪絕對是他平生所遇的一個勁敵，任何一點粗心大意，都可能被對方發覺，而失去殺人的先機。
可是，就當他準備往前跨步時，屋內夏雪的聲音突然傳出：「既然已來了，為何站在窗外？」
冷雪吃了一驚，就憑自己的輕功與謹慎，竟然還是被對方發現了，對方的聽力，簡直比獵狗更靈敏。
就聽屋內的夏雪又道：「門沒有閂，你可以自己進來。」
冷雪沉默。
夏雪輕輕嘆道：「難道你怕我暗算你么？你不進屋怎麼能殺我？」
冷雪猶豫了一下，便輕輕推門。
門果然沒有閂，一推便開了。
推開門，冷雪輕輕跨步走入。
房間內布置得一片素潔，顯然是經過一番重新的裝飾，就連床單椅墊也似重新換過，換成了一色的雪白，就在那個看上去鋪設得異常乾淨舒適的床面上，端正地坐著一個少女的背影。
這女子顯然就是夏雪了！
長長的秀髮披散肩后，小蠻腰窄窄地拉下去，襯托著彎出來而呈弧度的臀部。不需要再看正面，只是這背影所顯示出的身材，已再美也不過了。
她身上穿著一襲雪白的長衣，那長衣雖很寬大，但是配合著她修長的身材，剪裁得十分合適！
這時，她看來像是正在閉目運功調息，兩隻手交合在前面腹下，全身紋絲不動，她整個人，包括這間房子里的一切，一眼看去都給人以無比的舒適之感！
一盞高腳的銀質古燈盞，當然絕非是客棧原有之物，散放著潔白而略含青色的光華，把那個坐在床上姑娘的亭亭身影，斜映在牆面上，輕輕地搖曳著，更顯示出一種無比寧靜的靜態美！
夏雪輕輕地轉過身子，面對著冷雪，微笑著指了指對面的一張椅子，看著他道：「請坐。」
冷雪不動，靜靜地盯著她。
夏雪道：「你就是冷雪吧，本以為你會早一點來，沒想到你直到現在才出現。」
冷雪仍然沉默，只是用那一雙閃亮的眸子盯著對方。
夏雪道：「你沒有在我重傷之下追殺我，看來你不失為一個君子，只可惜，你卻因此而錯失了一次殺我的機會，現在，我的傷已愈十之**，你要想殺我，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夏雪用那雙勾魂般迷人的大眼睛凝視著冷雪，侃侃而談，落落大方，銳利的眸子彷彿能一眼看穿他內心虛偽的世界。
夏雪長的的確漂亮，那張清艷姣美的面頰，不但純真，更甜美、無瑕，這種女孩子，正是所有男人都想擁有的那種女人。
冷雪絕不是個好色之徒，但他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美麗，確實從內心深底打動了他的心。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不喜歡美女，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討厭夏雪。
冷雪也是個男人，一個年輕、血氣方剛，而又正正常常的男人。
如果說他不喜歡夏雪，那就是他在欺騙別人，同樣也在欺騙自己。
去殺一個美麗的少女，他從未想過，可此時，他卻必須去面對，他身上所肩負的使命，不容他有任何迴轉的機會。
這一條路，他也非走不可。
他寧可讓自己失去理智，寧可讓自己感情麻木，他也必須得承擔這個使命。
他已別無選擇。
本來已漸漸和緩的目光中，忽然又射出了兩道逼人的寒光。
夏雪靜靜地凝視著他，語氣很平靜，不急不緩地說道：「你為什麼總保持沉默，難道你是啞巴？」
冷雪緩緩搖了搖頭。
夏雪微笑道：「既然你不是啞巴，你為什麼不說話，難道是怕我聽清你的口音？」
冷雪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很冷，就像是一個不懂感情的人發出的聲音，既殘酷，又冷漠。
每當他帶起面具準備殺人時，他的聲音就會變得特別冷，很久以來已形成了一種習慣，那時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人。
殺人時語氣又怎麼能和善？
冷雪冷冷地道：「你為什麼一定要讓我說話？」
夏雪道：「難道你讓我一個人說下去？」
冷雪道：「你當然可以不說話，我又根本沒讓你說話。」
夏雪道：「難道你殺人時，從來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
冷雪道：「是。」
夏雪道：「可你卻讓我說了這麼多話，你為什麼不早出手？」
冷雪道：「我在沒把握取勝時，絕對不會出手。」
夏雪笑道：「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不會立刻死在你的劍下。」
冷雪道：「但我一定會殺你。」
夏雪道：「你知道我是怎麼發現你的么？」
冷雪道：「不知道。」
夏雪道：「你為什麼不問？」
冷雪道：「我為什麼要問？」
夏雪道：「難道你不想知道？」
冷雪道：「既然你已準備說，我又何必去問？」
夏雪道：「萬一我不說呢？」
冷雪道：「你若不想說，我更不必問。」
夏雪道：「哦？」
冷雪道：「如果你想說，你就一定會說，沒人能強迫你，若你不想說，我又如何能強迫你說？」
夏雪道：「你說話很有趣。」
冷雪道：「哦？」
夏雪嫣然一笑，道：「只可惜我看不到你的表情。」
冷雪道：「我的表情和這張面具沒什麼區別，或許還不如這張面具好看。」
夏雪忽然嘆了口氣，道：「若能和你交個朋友,我一定會很開心。」
冷雪道：「那你可就太危險了，因為我隨時會取你的性命。」
夏雪道：「幸好你不是我的朋友，否則我只怕早已死於你的劍下了。」
冷雪道：「現在呢？你還能擋住我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