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Side.75

相顧無言,淺綠色的眸子和神威那雙滲出明媚殺意的眼睛對視了了三秒鐘后,綾崎元氣乾脆利落的轉身，快步走回鐵欄桿跟前蹲了下來,一本正經的說：

「神威師傅,有事好商量。其實我這麼做是有充足的理由的，並不是對你見死不救！」

「咦，見死不救？元氣桑好像說了很有趣的話呢,」笑眯眯的隔着欄桿望着元氣,紅髮少年溫軟如冬雪消融般的嗓音流淌開來。

「我看起來像是快要死了的樣子嗎？」

「怎麼會？！完全不像！」趕忙搖頭，元氣以炯炯有神的目光向自家師傅行注目禮，隨即毫不大意地拍馬屁,「神威師傅是全宇宙最強的，怎麼可能栽在那幫雜魚手裏。」

神威笑容明媚，「元氣桑是真心的？既然知道的這麼清楚就不應該站錯隊吧，我的意思你應該懂的。」

再懂不過了，不就是給他把牢門打開么，可是……

「咕嚕——」

一聲詭異的聲響將元氣的思緒打斷，雖然聲音並不大，可是在空曠安靜的牢獄中卻顯得格外清晰明了。

然後，聲音傳來的方向似乎是……

不動聲色的轉動目光，視線掃過某人的腹部后，綾崎元氣方才還微顯迷茫的眼底升起一抹瞭然之色。

「神威師傅，我們等一會兒再討論這個問題，你肚子餓了吧？」

不等少年回答，元氣利索的取下背在身後的雙肩包放在面前，拉開拉鏈，垂下腦袋從裏面翻出之前為了「尋找蛋黃醬星球」這一宏偉任務特意準備的飯糰便當。

即便低伏着目光，她也沒忽略對面的少年在看到那個便當盒的瞬間，驟然一亮的眼睛。

「雖然完全滿足不了神威師傅宇宙黑洞一樣廣袤無垠的胃，至少吃一點兒墊墊底好了。你看，是由師傅最最喜歡的地球米飯做的呢。」

將背包放在身側，綾崎元氣雙手捧著便當盒正要遞過去。然而，就在便當盒碰到監獄欄桿的那一刻，少女才猛然意識到欄桿的間隔距離過於狹窄，無論她怎樣變換角度也無法順利讓便當盒通過監獄欄桿。

淺綠色眸子不由得閃過一絲急亂，這時，一直注視着她的夜兔神威開口了。

「元氣桑，你的智商還好嗎？就算你遞過來我也沒有辦法吃啊。」湛藍如晴空般的眼睛眨了眨，表情帶着一絲無辜的神威抬了抬自己被枷鎖緊緊禁錮住的雙手，向雙馬尾少女示意。

一拍腦袋，恍然大悟的元氣露出懊惱的表情。

「哦不……死蠢的我都忘記了，神威師傅你眼下的狀況還沒辦法用手……」

放下捧在手裏的便當盒，綾崎元氣半邊打着一層陰影的小巧臉龐浮現顯而易見的為難之色。看着她默不作聲的聳拉下腦袋，半晌后，本以為她就這麼放棄了的神威卻驚訝了。

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便當盒，綾崎元氣卻是拿起筷子將裏面的飯糰夾成小塊，隨即操起其中一塊越過欄桿向監獄內遞了進去。

「神威師傅，盡量靠過來一點。好在那幫雜魚沒有把你綁得完全不能動彈。」

打量著由牢房外側伸進來的纖細手腕，夜兔神威清澈的眸子裏的驚訝與不解加深了幾分。

「為什麼？與其這樣做，元氣桑倒不如把我放出來呢。」

「死心吧神威師傅，我絕對不會放你出來的。」

由於保持着同樣的動作相對較長的時間，綾崎元氣用筷子夾住飯糰伸向監獄內的那隻手微微有些顫抖。可無論是沒有撤回手的姿勢還是她一開口嚴峻的語調，都將她此刻堅定不移、沒有半分退讓的態度表達得清清楚楚。

「可這麼做也是有充足理由的。讓我先醞釀一下，等下你吃完這些飯糰，我會告訴師傅原因。」

「……」

「……」

四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沉默了幾秒，窺見抿著嘴唇的少女那意外嚴肅認真的神情后，夜兔神威似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然後，他竟然真的起身，整個人挪近了監獄欄桿重新坐定。

「那就多謝款待了，不過即便被元氣桑如此討好，我之後也未必會放過你。」

少年蒼白臉上的表情依舊和煦，風輕雲淡的說完隱含殺意的話，他笑意盎然地晃了晃頭頂那撮傲然聳立的呆毛。

被自己硬生生拽掉了兩次，居然還能生長得這麼旺盛，師傅的呆毛果真具備着和他本人一樣令人欣喜的強悍生命力呢。

隔着一處鐵欄桿，跟手腳被枷鎖禁錮住的神威面對面跪坐着的綾崎元氣又略微傾身向前，將飯糰碰上少年嘴巴后，她元氣滿滿的語調微微上揚起來。

「如果我想討好神威師傅那堪比宇宙黑洞的胃，至少也要準備好幾大桶米飯才說得過去吧。」

停頓一下，她毫不避諱的望着那雙湛藍眼眸，露出既開朗又明亮的微笑。

「眼睜睜的看着吃貨屬性的人餓肚子，這種事情我可做不到。更何況，這個吃貨屬性的人還是在我最艱難的日子裏給過我鼓勵和幫助的人。」

「……」

澄澈眸底映照出綾崎元氣那毫不矯揉造作的清新笑容，甚至連她的眼角眉梢也隱隱透出一抹未曾見過的溫馨暖意，昏暗幽深的牢獄彷彿因其存在一瞬間亮起微弱卻不容忽視的瑩瑩光輝。

咀嚼著口中香氣四溢的飯糰，神威側目打量着她。

「有一陣子沒見，似乎覺得元氣桑有哪裏變得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誒，哪裏不一樣了？」

輕輕發出一聲疑問，少女好奇的目光迎上他寫滿探究意味的雙眸。

比起神威印象里那個擅長逞強的小姑娘相比，雖然還是一副稚嫩的娃娃臉長相，腦袋上扎著青春活力的雙馬尾，但她的氣質似乎……變得有些像個不錯的女人了。

「沒什麼。」

淡淡的回應了一句，若有所思片刻后，神威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發問，「元氣桑那邊那個咬殺星人最近怎麼樣了，他有沒有變得更強？」

「師傅是說恭彌么？」

立刻聽出那個獨特外號的主人是誰，少女不由自主的彎了彎眉眼，放柔了不下三分的語氣同時染上滿滿的寵溺和自豪意味，「他當然是時時刻刻都在變強咯，恭彌本來就很聰明，成長的速度自然不用說！」

「跟我比起來呢，元氣桑覺得誰更強？」

「恭彌最強！」

淺綠色的眸子頃刻間閃亮如星辰，綾崎元氣不假思索的一張嘴就報出了委員長的名字。

「是嗎？」將她表情盡收眼底的神威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那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看樣子昔日留他一條命是正確的選擇呢。」

聽清那把如水聲線說出的話，元氣伸向便當盒的手一頓，猛然抬頭看向神威的臉，她不由得噗嗤一笑。

發表這種中二宣言的少年嘴巴邊還沾著幾顆米飯粒呢，太沒有說服力了吧！

在對方莫名其妙的注視下收斂了笑容，元氣揚了揚下巴，不贊同的說：「怎麼說得好像師傅你饒了恭彌一命似的，事實上你根本殺不了恭彌吧。別忘了，如果對不是同一個世界的恭彌出手，你就會——」

反駁的話還沒講完，感受到對面少年驟然釋放出的殺氣，元氣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不過似乎是有些不服氣一般，她還是輕聲呢喃著把後半句話說了個完整。

「就會變小……」

「元氣桑，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找死嗎？」

神威笑眯眯的表情看得元氣直發毛，然而，眼神一時間有些飄忽不定的她還是小聲回答道：「……我說的是事實。」

「哎呀呀，沒想到元氣桑你這麼維護他啊，」笑意盎然的開口，神威清秀的臉龐一副陷入回憶中的神情，「說來也是，我記得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元氣桑曾經為了那傢伙不自量力的找我單挑過，不過護短是一回事，即便你當着我的面這麼誇他，那個人也不知道吧。」

「又不是為了恭彌聽到才誇他的，那是我心裏真實的想法，恭彌肯定也是知道的。」

「被你說得他好像有超能力一樣。」

頭頂的呆毛再次晃了晃，神威平緩的語氣聽不出喜怒。發覺對方方才的殺氣有所收斂，元氣正要鬆口氣，再一次傳入耳中的溫和聲線卻令少女伸向便當盒的手一頓。

「既然這麼厲害，那元氣桑喂我吃飯這件事那個恭彌也會知道了？」自顧自的對着空氣說着，詭異的頓了頓，神威笑眯眯的歪過頭，「如果不知道我也會告訴他的，元氣桑不用擔心。」

「啪——」

腦迴路瞬間閃過靈光的元氣臉色一僵，用來夾飯糰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一臉惋惜的瞅了一眼最後一口因為少女分神而沒能成功送入嘴裏的食物，神威意猶未盡的輕嘆了一口氣，「可惜了，本來就不怎麼夠我吃。元氣桑，你怎麼了，臉色突然變得好難看？」

明知故問好么，綾崎元氣完全可以想像得到，一旦恭彌知道后臉色一定會比她現在還要難看……

看似只對「強者之路」感興趣的神威居然能從她的言辭里察覺到她喜歡恭彌的事……不對，分明是她剛才表現得太明顯了好么！一想到恭彌智商就明顯不夠用的自己真是夠了！

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元氣甚至還把手伸進監獄里扯了扯紅髮少年的衣擺。

「師傅……你不會告訴他的對不對？」

少年笑眯眯的看過來，一臉高深莫測，「你猜？」

「額……神威師傅這種宇宙第一的強者肯定沒那麼無聊。」

「宇宙第一？元氣桑剛剛才說了恭彌最強啊……而且我不覺得很無聊啊，反而真的有些好奇他會有什麼反應，難道元氣桑不好奇嗎？」

盯着一臉懇求的元氣，神威頗為無辜的眨了眨眼睛，頭頂的呆毛再次跟着動了動。

好奇你妹！就讓這貨一輩子關在這裏吧，她絕對是認真的。

竭力調整著自己臉上僵硬的表情，知道自家師傅也是極難說話的抖s屬性，綾崎元氣默默在心底思索了一下，決定採取迂迴戰術，也就是——轉移話題。

「神威師傅，先不說這個，我們來談談更為關鍵的事情吧。」運氣好的話，他或許很快就會忘記要向委員長告密這檔子事。

神威倒也配合，面帶愉快笑容的他完全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好啊，既然我吃了元氣桑的便當，聽你講講故事也沒什麼大不了。」

注滿認真神色的淺綠色眸子看進監獄另一側的湛藍眼眸，調整好呼吸，決定攤牌的綾崎元氣沉了沉聲線，「我跟師傅說實話吧，之所以不放你出來是因為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哦～這樣啊～」

神威的聲線詭異的打了好幾個彎，可他那維持不變的萬年微笑表情愣是讓元氣有種自己是白痴的錯覺。無視了那份「你騙誰啊」的眼神洗禮，少女依舊毫不動搖的凝神，緊盯着那雙蔚藍色眼睛道：

「接下來，白痴提督會找人給神威師傅你治傷，因為他想公開處決你來藉此警告春雨的眾部下；緊隨其後，鬼兵隊的隊長高杉晉助也會來監獄勾搭師傅；再然後，到了公開處刑那天，你們兩個達成同盟共識的好夥伴會聯手殺出去……」

頓了頓，她一字一頓做總結性發言：「結果就是神威師傅會有驚無險的渡過難關，順利成為春雨的新提督，同時結交到你很感興趣的武士朋友。未免節外生枝、破壞這種良好的發展勢態，我才不想做任何多餘的事情，因為幫助過我的神威師傅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人。」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神威師傅應該多少能理解她的想法了吧？

牢獄里安靜到彷彿連空氣都凝固沉鈍，滿懷期望的看着欄桿對面的少年，祈禱他能夠信任自己的元氣悄然攥緊了手心。

片刻后，一道宛如事不關己的悠哉嗓音響起。

「聽起來似乎是不錯，不過元氣桑，我憑什麼信你？」

一臉人畜無害的夜兔神威打量著表情真摯的少女，旋即若無其事的輕輕聳了聳肩，「別怪我太直接，如果你真的有這種超能力也不至於在另一個世界混得那麼背吧？沒記錯的話，成年版的元氣桑就把自己玩死了呢。」

沒料到對方會突然提及十年後的自己，被冷不丁戳到痛處的綾崎元氣表情一僵。緊接着，對方更是風輕雲淡的拋出了一句她此刻完全不願意聽到的話。

「還有，元氣桑也預料到了么？你身後七點鐘方向有一大片天人。」

！

心下一驚，少女猛然回頭看向神威眼神所示意的方向。正如他所說，那高高的獄牆上赫然映照着好幾個偉岸粗獷的影子，正齊刷刷的向自己這邊走來。所幸的是，他們還沒有出現在元氣的視野範圍內，她現在隱藏在暗處避開他們也完全來得及。

那群手持麻醉機槍的天人正好轉過走廊拐角出現在神威所在的監獄外時，千鈞一髮之際，迅速收拾好背包的雙馬尾少女一貓腰將自己的身影隱藏在拐角的陰影處。

「頭兒，剛才我好像聽到這邊有女人說話的聲音？」某豹子臉的半獸人問一旁的同伴。

「哪來的女人，八成是這傢伙在自言自語。」警惕的環視了一圈，老虎臉的傢伙將目光投向監獄中神情愉悅的少年，「居然已經醒了？要開門帶這種怪物出來必須再補幾針麻醉，準備——」

恐怕是來把神威拖出去治傷的那些人吧，如若這樣也算是她預言準確。屏住呼吸，輕輕闔上眼睛的元氣正在感慨幸虧神威師傅提醒得及時，否則她被這幫怪物發現就糟糕了，下一秒，一個宛如陽春白雪般的和煦聲音輕快的揚起——

「不愧是白痴提督的手下，完全沒發現東南角落裏站着一個人嗎？在解決我之前不該先捉住她么？」

聞言，一干長相兇狠的半獸人全部驚恐的扭頭。知曉自己因為某人的出賣、已然將行蹤暴.露的少女少有的理智之弦齊刷刷的綳斷了。

後背一僵，下一秒就被包圍了個水泄不通的綾崎元氣握緊了手中的傘柄。從陰影中緩步走出，她從牙縫裏異常艱難地擠出這麼一句話。

「神威師傅，節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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