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故事始終末(七)

第八章 故事始終末(七)

當自己十六歲時,覺得自己還小,日子一天一天過得緩慢,像一個拉長的慢鏡頭,一幀一幀的播放。

當自己十七歲時,覺得自己大了一歲,日子一天一天過得緩慢,像一個放慢的場景,幾幀幾幀的跳。

時間就這麼靜悄悄的與你擦身而過。

下課,左言戚戚歪歪的蹭到安陌夏身邊,滿臉的憂傷對陌夏說:「再過幾個月我們就要十八歲了,十八歲唉。」

「是啊,時間過得其實挺快的。真好,在我十六歲、十七歲、十八歲,這花兒的年紀都跟你在一起。」安陌夏摸摸左言的頭。

左言很感動,兩眼都要泛著淚光。

誰知安陌夏下一句讓左言瞬間覺得跟她浪費感情,「哎,不過,誰能快點把你收了啊,我嫌棄你了。」

左言怒瞪:「你說什麼?你丫再跟姐說一遍。」說着就開始修理陌夏。

空氣里飄着打鬧的聲音,這樣的日子還剩多少呢?

為了打擊報復左言,安陌夏下午自習課拉左言去了圖書館。左言是喜歡看書的,但是,不喜歡看什麼《追憶似水年華》,《百年孤獨》之類的書,安陌夏這個「讀霸」每次打擊報復的時候就讓左言看這些,讓左言叫苦不迭。

「左言,你幫我拿下本子,我要去wc,馬上回來。」陌夏臨走時交代。

左言到陌夏位置上,在桌子裏東翻西找,翻了半天也沒找到,左言把桌里的書一摞一摞的搬到上面,拉最下面的書的時候,誰知道本子塞在最下面,被帶了出來掉在地上,她把手上的書塞進去,伸手去撿時,看到本子裏露出來夾的木槿花還有一張紙片,左言思索,陌夏喜歡木槿花,沒見她在書本里夾過啊,還有這紙片。左言拿起看了看,陌夏的字跡,一道明顯的摺痕,也沒什麼特別的。不想了,把東西收拾好去找陌夏。

走到門口正好陌夏回來。

陌夏甩甩手上的水,「有紙沒有?這次是餐巾紙,不是本紙。」左言把本遞給陌夏,陌夏試圖喚醒這糊塗蛋,「左言……喂……」

左言像是剛從某種意識中緩過神:「你不拿着,我怎麼掏紙?」

陌夏用濕答答的手戳戳她的臉,無奈道:「你說呢?」

「哦。」恍然。將手裏的本子放在窗台上,誰也沒注意木槿花和紙片,從書里滑落。掏出紙巾,安陌夏感覺到一點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在哪裏,接過她手裏的紙巾。細細的將手上水漬擦乾,紙巾掠過食指,自己停頓了一下,愣了愣神,在這個瞬間自己也都忽略了這種直覺,廢紙放在手裏,過去拉左言,正要走,發現左同學紋絲不動。安陌夏走到左言身邊,問:「你怎麼?」

「陌夏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左言頭埋的低低的,劉海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她一這樣就是情緒低落的表現。

「沒有啊,我怎麼會,我能有什麼事瞞着你。」陌夏笑了笑,伸手拉左言的胳膊。

她卻用力的甩開了,安陌夏委屈的咬着下唇,很用力。手指相互蜷在一起,指甲陷進肉里,瑟縮的收回。她偏過頭,儘力不讓眼淚流出來,可已劃到嘴角。

陌夏只聽到很用力的翻頁子的聲音,左言粗暴的動作使本子扭曲得不像樣,皺巴巴的出現在眼前,那個握著本子的手太用力骨骼突出。

陌夏淚眼朦朧的看到本子上的字跡:

陌夏,我是慕漾湫,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好左言……

第一句話,陌夏的腦子裏像是被投了一顆原子彈,「轟」的一聲炸開。淚順着臉,不知道該如何阻止它划落。竟忘了如何張開嘴說話。

本子似一把鋒利的刀,抽離眼前。陌夏正面對着那個憤怒,痛苦,難過的左言,這些詞語都代替不了她現在的感覺。

「看到了吧!」憤怒的聲音里因哭泣嗚咽,顫抖的聲音嘶啞著在喉嚨里,似乎發不出聲響,卻將你置於死地。

這一刻時間是停滯的,這些讓陌夏無法預料,無法作出反應,一切來得太突然,就像風暴來臨之前必定是平靜的不像話。

我當初那麼用力地想保護你,不讓你受到傷害,沒想到最終傷了你的人是我。

左言轉身的那一剎那,陌夏心底湧上來的思緒,只剩這一句話。空氣里連呼吸都是費力的,陌夏不受控制的哭,蹲在地上,淚一滴一滴的匯聚到地面上。陽光照在她身上,陽光再亮,也照不亮她內心的哀傷。她知道,這時她不應該哭,應該跟左言解釋清楚。蹲在地上遲遲找不到任何力量站起來。

安陌夏用手抹抹眼淚,雙手撐著膝蓋起身,看到躺在地上乾巴巴的木槿花,脆弱、無助。已經泛黃的花瓣,沒有了昔日的顏色,花自飄零水自流……兩處閑愁。她小心翼翼的撿起它,放在手心。

「你和左言怎麼了?」乾淨的、溫柔的男聲。

手上遞來那張掉落的紙片,陌夏站起來接過,用袖子擦了擦臉。不敢看池越澤的臉。

「你倆怎麼都哭了?」

沒反應?

池越澤拽拽安陌夏的衣服,安陌夏對上他的眼睛,皺着眉頭,眼神焦急。

陌夏眼淚又開始往下掉,又用袖子擦。帶着哭腔說:「沒事——沒事——」

走廊里的人走來走去,經過的人,不得不好奇的看看他們。

池越澤氣結:「現在不想說也行,你先下去到『楓樹苑』,我把左言也叫下去,有什麼話,好好說清楚。」

安陌夏點點頭,走了下去。

事發之前,池越澤弔兒郎當的坐在位置上,腿神在桌子上,壓着凳子。頭枕着胳膊,搖頭晃腦。雖然無聊但也自在。晃着晃着哼起了小曲,正得意著,眯着眼。旁邊的人拍拍他肩膀。

眼皮子抬都沒抬:「怎麼?」

「左言,貌似哭了。」

「你開玩笑吧,活生生一條漢子,怎麼會?」

睜開眼,眼睛紅紅掛着眼淚的左言正要走到位置上。趴到桌子上,輕輕的抽泣。懷裏抱着一個本。有些眼淚是不想讓別人看到的。

池越澤收起弔兒郎當的動作,腿從桌子上抽下來。走到左言位置旁,拍拍左言的肩膀,對方連頭不抬,蹲下身子,看看埋在下面的臉,左言偏過臉不看他。站起來看了看班裏,找了一圈沒陌夏的影子,就出去找。在門口就看到了正哭的陌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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