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證的代價(下)

罪證的代價(下)

菲舍爾並不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他立即同意了先撤離。蘇大炮的眼中有一種不舍的神色,似乎這就是最後一面。

菲舍爾很感動,他知道一支孤軍往包圍圈裡反穿插,意味著一種最艱難的選擇——自我犧牲!

他從懷中摸出了一張照片:「大哥,這是小弟的老婆和孩子的照片,是小弟最珍惜的東西。你一定要幫小弟將這張照片帶回來。我的家也是你的家,隨時想著回到家。」

他想了想,又從脖子上,取下了他經常用的那個十字架。「大哥,不管有什麼事情,吻一下這個十字架,說出你的心愿。」。

然後他半跪了下來,吻了一下十字架,虔誠地說道:「我天上的父啊,我把最好的兄弟,託付給你。」然後把十字架掛在了蘇大炮的脖子上。

夕陽西下,風聲嗚咽,陣地上響起了悲壯的集結號。「蒼山如海,殘陽如血」是此刻場景最深刻的寫照。兩支隊伍無言地分開。菲舍爾對還半跪在地上的蘇大炮行了一個莊重的軍禮,騎馬帶著劉善生等一行離開了。

目送著菲舍爾等消逝在蒼蒼的密林里,蘇大炮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顫,仰天摔倒。

「蘇營長,你怎麼了?」游擊隊員們大驚失色,紛紛圍了上來。蘇大炮的手從腹部拿開,那裡有一個深深的彈洞,衣物早就被鮮血浸透。

「王連長,代理營長,反穿插,拖住鬼子。」在衛生員緊急包紮的時候,蘇大炮開始安排下一步行動,劇烈的疼痛使得他只能用最簡短的話表達自己。

然後他驕傲地笑道:「要不是挨了這***一槍,那八匹戰馬老子一個人就……」,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像熟睡一般暈了過去。

三天後,下起了蒙蒙大雨。蘇大炮躺在擔架上發高燒,但他還是被雨聲驚醒了。這時候陪同他的游擊隊已經只剩下了一個班。在這三天中,這支游擊隊不斷地在山林中遊動,牢牢地拴住了約有數百人的日本鬼子和偽軍。游擊隊又犧牲了數名隊員,大部分隊員都根據命令,在同伴的掩護下,陸續地撤出了戰鬥。

這三天中,游擊隊經歷了大大小小七八次戰鬥。每次戰鬥中,蘇大炮都及時醒來,布置作戰,還端起他心愛的「虎妞」步槍,作狙擊手。在他的槍下,又有多名鬼子和偽軍作了亡魂。

當部隊來到撫松縣北崗鎮旁,一座叫高四爺的高山附近,蘇大炮突然眼睛一亮。

「就在這兒!」,他招呼隊員停下。

這個地方地勢特別險峻,只有一條羊腸小道穿過山谷。蘇大炮指著的地方,是路旁的一片懸崖下,那兒有一棵蒼老的松樹,還有一個小小的山洞。

這是一個狙擊手理想的伏擊點,靠一支步槍的火力,就能封鎖要道。由於峭壁的阻擋,日軍的迫擊炮無法直接攻擊這個伏擊點。

蘇大炮示意隊員把他放置在這個伏擊點。隊員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蘇營長,我們大家陪你在一起!」。雨水中,戰士眼中的淚水很快就被沖走了。

蘇大炮搖搖頭,只說了簡簡單單兩個字:「命令!」。

在這位說話都已經很困難的營長面前,大家沒有再說更多的廢話。他們默默地清理了山洞,簡單地為蘇大炮構築了一點防禦工事,然後將蘇大炮放在了那個山洞中。他們留下了足夠的彈藥和乾糧。

他們在路旁用手榴彈作了幾個地雷。所有的人整齊地向蘇大炮敬了一個最莊嚴的軍禮,就匆匆上路了。能活下去,就是對犧牲自己、掩護撤退的同伴最大的尊重。

即使是在同伴的掩護下,撤出戰鬥的隊員們,也照樣前途未卜。他們必須搶時間,依靠直覺判斷穿出敵人的包圍圈。萬不得已的情形下,他們只能化妝逃匿。很多游擊隊員在與部隊失散后,要數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逐漸歸隊。很多隊員犧牲在突圍或歸隊途中。

……

蘇大炮讓雨水澆在自己的臉上,那種冰冷的寒意使他清醒起來。他費力地掏出了菲舍爾留給他的照片,說了聲:「小弟,對不起。」他開始回憶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這張照片的情境。

那天他又一次地對游擊隊講他的「第一次」的故事。菲舍爾聽完后,拿出了這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像畫里才看得見的那種外國女人,還有一個像洋娃娃的外國小女孩。

「這是我的老婆和女兒。」菲舍爾說道:「我每次打仗前,就祈禱上帝,讓我能回到她們身邊。」

「那你還跑到前線來幹什麼?」蘇大炮有點瞧不起菲舍爾。同時,他也覺得心裡有些發痛的嫉妒——那個女人好漂亮,那個小女孩好可愛。

「有很多人都想要有同樣的一個家。」菲舍爾淡淡地說道。他的眼光中有一種虔誠。

看著這個有點莫名其妙的黃頭髮,藍眼睛的傢伙,蘇大炮很嫉妒他有這樣一個家。這種嫉妒使得他心中升起了要菲舍爾當小弟的念頭。蘇大炮收一個人當小弟,是因為他真心地想要保護那個人,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護。

……

雨水變小了一些,蘇大炮又沉沉地睡去了。睡夢中,他又夢見了那個大妹子,張皇失措地拿著一顆手榴彈,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他迎了上去,第一次很堅定地說道:「把手榴彈還給我,它是我的。」

「不管發生了多慘的事情,我要你活下去。」他說道。

……

「轟」的一聲巨響,蘇大炮在睡夢中被驚醒了。日偽軍已經追了上來,他們觸發了路邊的地雷。

蘇大炮睜開了眼睛,已然雨過天晴,陽光很有些刺眼。藍色的天空中,掛著一道彎彎的彩虹。蒼山、峻岭、松林、小道,以及遠遠的村莊的炊煙,像一幅被雨水洗得清清靜靜的圖畫。

他舉起了他心愛的「虎妞」步槍。用那個「光屁股」望遠鏡,尋找敵人的光屁股。

「鬼子的屁股是長在臉上的!」他臉上浮出了那招牌式的大大咧咧的笑容。「砰」的一聲槍響,一個日本鬼子的臉上開了花。

……

蘇大炮的子彈用完了,還有他周身的力氣。那心愛的「虎妞」步槍似乎有千斤重。日偽軍攻不上來,他們在懸崖的四周堆上了柴禾,用煙火攻擊。

他嘆了一口氣,知道這是生命的最後一刻了。透過燃燒的煙火,這個世界在陽光下,是如此的美麗。

就在這時候,他脖子上的十字架似乎在陽光下閃著神秘的光,一陣溫熱傳到了他的心底。他笑了——這個菲舍爾——他知不知道我在游擊隊員面前,一直說他的頭髮是馬糞黃,眼睛是雞屎綠呢?

每次這樣說的時候,游擊隊員們都會哈哈地笑起來,而菲舍爾還跟著傻笑。

他吻了一下那個十字架,帶著一種深深的虔誠。「兄弟,保重!」。

然後他拉響了最後一顆手榴彈。

(本文的蘇大炮,以抗日英雄蘇劍飛作原型。讀者可以在網上查閱到蘇劍飛的事迹。向抗日英雄致以最深的敬意!)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最大與最小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耽美同人 最大與最小
上一章下一章

罪證的代價(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