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紅袖坊
離開赤洛幾個月對沐秋來說並不算是大事，期間所發生的事情也與其沒有太大關係，畢竟大家閨秀都是貓在閨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算你一年半載不出現，大家都不會覺得好奇，更何況沐秋現在根本不用為自己的婚事奔走。
沐秋優哉游哉的在院子裏盪鞦韆，幻靈自然在為她打下手。「一整天沒見那賊小子了，幹什麼去了？」沐秋百無聊賴的問著幻靈。
幻靈輕巧的推著沐秋，「好像說是要給小姐準備嫁妝，本事不讓奴婢說的。」幻靈挑眉一笑，眼底閃爍著點點亮光，「很神秘。」
嫁妝？沐秋一聽愣了片刻，隨即又暗自搖頭，「時間多的是，不在這一時！」正說着，就見到沐暄拿着一本賬冊匆匆走來，只顧著和沐秋打個對着，拐了個彎又離開，看樣子是去主院找沐老夫人了，「這是，上心了？」沐秋扭頭看向幻靈，微微瞪着眼睛。
「一輩子只有一次，自然要上心！」幻靈正色看向沐秋。
沐秋莞爾一笑，搖著頭默不作聲。之前姬墨要求回來就大婚的，只是沐秋知曉，恐怕這日子要延期了。
「夫人，已經準備好了！」葉飛走了過來，對着幻靈點點頭，然後恭敬的面對沐秋。
沐秋站起來，拍了拍身上衣服，這才發現沐秋身上穿的竟然是一身男裝，「銀票拿夠了？」沐秋斜了一眼葉飛。
葉飛嘴角抽抽幾下，點點頭，「管家給足了！」葉飛領命去賬房支銀子，他還以為會費事一些，沒想到那賬房先生竟然二話不說好爽的給了他一沓銀票，而且面值都是一千兩！葉飛手拿着都有些抖，險些失態把銀票給扔了。
那賬房先生以為葉飛是新來的沒見識，好心的拍著葉飛肩頭安慰道，「就這麼點兒就被嚇住了，那還了得，咱們家老夫人可有言在先……這些都是打了折的！」
葉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賬房的，他只覺得渾身輕飄飄，腦子有些不頂用了。他不是沒見過世面，也不是沒見過銀子的小家子。可是，讓他接受不了的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裏人竟然出手如此闊綽，出去逛街一趟，這些銀票竟然只是個零花，這太傅府看起來書香門第、清貴之家，不像是土財主啊。再者說，閨秀出門，都是不能拋頭露面的么，沒想到沐太傅這裏的家風如此「開明」！
葉飛下意識的撫了撫胸口揣著的那一落銀票，他都覺得沉重不已，「賬房管事給了一撘，面值一千兩的銀票。」
沐秋不在意的點點頭，「可以！走吧！」瞧沐秋著表情，好像，這不算多。
幻靈站在原地，看着已經被嚇呆傻了的葉飛機械化的跟着沐秋離開，覺得頗為搞笑。幻靈抬頭看了看天，覺得時間尚早，她摸著下巴思索著，自己該去幹什麼呢？幻靈正沉思著往回走着，忽然覺得一陣冷風逼近，剎那頓住步子，抬頭一瞧，正見到沐暄火急火燎的狂奔而來。
「姐姐呢？」沐暄敏銳的盯着幻靈，「剛剛姐姐穿的男裝吧？」沐暄後知後覺，他放下賬本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好半天才想起來，不對勁兒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寶貝姐姐！「你怎麼沒跟着？」沐暄很是不滿的開口，「姐姐去哪裏了？」
幻靈挑眉，「小姐去了琵琶巷，說是——」幻靈話都還沒有說完，沐暄好像腳踩風火輪似的，嗖的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幻靈揉揉眉頭，然後轉身離開。
琵琶巷是滄溟國有名的青樓聚集地，這裏匯聚著全國上下才貌逼人、各種味道、各樣媚艷的佳麗，是令男人前仆後繼的地方，更是讓人們魂牽夢繞的「福地」。同時，琵琶巷還是一所龐大而神秘的黑市，沒人知道幕後操縱者是誰，這裏面勢力混雜，牽連頗廣，可是，任憑你有再大本事，再強硬的後台，卻也沒人敢造次分毫！
如果說逍遙大街是美輪美奐的富貴窩，琵琶巷就是龍蛇混雜的消金窟，都是人們夢寐以求能夠駐足的地方。
琵琶巷這個地方並不算好找，尤其是對第一次要來這裏的人，不過沐秋有葉飛帶路，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煩和功夫。
穿過幾條暗巷，原本寂靜的耳旁忽然傳來熱鬧的聲音，眼前也是豁然開朗，站在巷口，看着眼前形形色色的人們，沐秋暗自點頭，和她想像中的黑市一樣，皂帛難分，龍蛇混雜，有富貴極致的土豪，也有落魄潦倒的乞丐……可是，能夠在這裏生存下去的人，不管是不是螻蟻，都有他們自己的一套法則。
親自來到這裏沐秋才知道，百聞不如一見，琵琶巷，琵琶巷，說是巷子，實則是一個小型聚集地。
「夫——公子先去哪裏？」葉飛站在沐秋身旁，瞧著沐秋略顯陌生的面孔，一時間還有些不適應，原本嬌小的容顏，就在那胭脂水粉的塗抹下變成了另一番模樣，中性的容貌，暗淡膚色，倒像是一個常年行走在外的路人。
沐秋正思量著去哪裏好，抬頭正好瞥見一輛敞篷馬車緩緩駛來，然後從沐秋眼前經過。香車寶馬，說的不外乎如此，馬車四面敞開，雖然有薄紗作簾，卻也不能擋住人們的視線。馬車裏正坐着一位妙齡女子，身上穿着異族服飾，半矇著面，舉手投足流露出一絲絲的媚態，勾的人們直瞪眼珠子。
沐秋指了指，「這是誰？」
葉飛看了看，「人沒有見過，是新面孔，看這馬車，應該是紅袖坊的。」
很快，路人的談話就印證了葉飛的猜測。
「這是紅袖坊新捧起來的花魁，聽說要在今天賣出首夜。」
「瞧著這騷里騷氣的模樣，床上功夫必定是個好的，走，去瞧一瞧。」
「紅袖坊，這下子是真的下了大本錢了！」有人感慨萬分，「這些年一直被凝香苑壓一頭，想來也是到了翻盤的時候了，走，走走，咱們都去看一看熱鬧！」
大家哄鬧着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紅袖坊？凝香苑？沐秋摸著下巴，扭頭又看了一眼葉飛，「有熱鬧！」沐秋示意葉飛帶路。
葉飛遲疑片刻，要讓爺知道他帶着夫人去逛窯子，肯定要扒了他一層皮。
「信不信本少爺現在就把你一層皮？」沐秋威脅著開口，她自然知道葉飛的心思。
葉飛心一顫，對視上沐秋冷漠的眸子，打了個寒顫，他現在是沐秋的人，聽話的奴才才會有留用的價值，「是！」葉飛不敢耽擱，小心護著沐秋朝紅袖坊走去。
紅袖坊，紅袖添香，聽着就是個讓人心癢難耐的好地方！雖然大白天，可是也不能妨礙窯子賺大錢，只見這隻見進人而不見出人的大門口，看着樓上賣力招呼路人的女子們，就知道這裏一定紅火。
沐秋跨過門檻，迎面就走來一個滿身脂粉的胖女人，將老鴇的特質發揮的淋漓盡致，一上來就對沐秋甩了一下子她那枚紅色的帕子。
「哎呦，這位公子，您是第一次來這裏吧，咱們紅袖坊可有的是姑娘，美的胖的，高的瘦的，應有盡有！」這胖老鴇自賣自誇著，同時一股腦湧上來一群鶯鶯燕燕的女人。
看着被女子們包圍的沐秋，見到被人群擠出來的自己，葉飛有些着急。
沐秋倒是沒有發怒，只是冷冷淡淡的掃了一圈，然後徑直看向了胖女人，「紅袖坊的姑娘，也不過如此么！老鴇，銀子不成問題，就看老鴇你這裏有沒有本事讓本少爺拿出來！」沐秋搖著摺扇，鎮定萬分。
老鴇眉眼一跳，眼底露出精光，看着沐秋見像是見到了財主，「呦呦呦，好，好。姑娘們給媽媽我去忙！」胖女人一擺手，原本簇擁著沐秋的女人們都自動散開，有的戀戀不捨，有的則暗露不屑。
見到沐秋招手，葉飛上道的從懷裏掏出兩張銀票遞給了胖老鴇。
老鴇一看面值，眼珠子立馬鋥亮，瞳孔里很不得都露出了金元寶，「哎，這位公子放心，今兒個咱們紅袖坊保准不會讓公子失望，您先去雅間……」胖女人當即招呼來一個小廝，吩咐著，然後讓人帶着沐秋去了二樓雅間。
老鴇一臉精算的將銀票揣入懷裏，「讓人小心伺候着，這可是位金主！」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她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看人法子。
進了一間屋子，隔絕了嘈雜，沐秋打量一圈，點點頭，裝點精緻，服務尚可，「剛剛遊街的姑娘是誰？」沐秋雙腿交疊坐在椅子上，問著身旁的小廝。
那小廝諂媚的很，聽到問話趕緊狗腿的回著，「是我們玉雪姑娘……」
「玉雪？」沐秋點頭，「恩，名俗人不俗。玉雪姑娘是哪裏人？瞧著不像是滄溟的。」沐秋扔出去幾塊碎銀子，「你們紅袖坊把人藏了許久吧，老鴇可真沉得住氣！」
小廝掂了掂，然後滿意的將銀子揣進袖子裏，笑的更加燦爛，「公子有所不知，這位玉雪姑娘是一個月前被賣進來的，來的時候渾身臟污……誰曉得竟是個這麼個可人兒的？」
見沐秋不講話，葉飛直接讓人退去，小廝將茶水放下，乖巧的退了出去。
沐秋起身來到窗戶前，竟然偏對着二樓高台，視野開口，一目了然。此刻高台上正有女子們在跳着舞，供人們打發時間。
「去查一查玉雪！」沐秋扭頭看向葉飛，葉飛自有方法知會暗處的葉柳，沐秋只管下達命令。
雖然只是朦朧一眼，可沐秋就是覺得這個玉雪眼熟，不是長相，而是感覺。
正要收回視線，沐秋忽然看到了一個面熟的身影，「李涵生？是他吧。」沐秋指了指，問著葉飛。
葉飛看了一眼，點頭應着，「是，沒錯，正是鎮國公府大公子。」葉飛看了一眼沐秋，沒敢再多說話，這兩家的糾葛，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都被太監了還有心思逛妓院！」沐秋嗤笑一聲，「養出這麼個廢物，看來鎮國公府根上就有問題！」沐秋一點兒也不避諱。
葉飛張張嘴，想起之前幻靈的話，繼續說道，「李涵生喜虐，葷素不忌，玩死了不少人，他的髮妻鄭氏已經瘋癲」
沐秋嘲弄的看着被李涵生摟住的女子不住顫抖的身子，僵硬的面色，不住搖頭，「蛇鼠一窩！」
紅袖坊捧出花魁，自然要拿出讓人信服的本領來，舞女們悄然退下，舞台空出來，老鴇翹著蘭花指走了上去，好戲終於要開始了。
沐秋坐在窗前，拖着下顎瞧著舞台上緩緩出現的一頂轎子，轎子被絲綢圍着，只能隱約看到裏面有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異域女子。
「玉雪不才，先湊唱一曲，望各位品賞！」口吐金蘭，聲音靈動，好似天山上的一汪清泉，直直流淌進人們的心扉。不見其人，先聞其聲，聲聲扣人心弦，奪魂攝魄！
只是說話，就已經讓男人臣服，這個玉雪，已經不是有兩把刷子的問題了。沐秋眯眼看着那朦朧的身段，聽着如天籟一般的曲子，欣賞著那婉轉動聽的嗓音，如果將這人放在前世那個時代，也是有資本一飛衝天的。
「諸位，玉雪才情已展露一二，只是剩下的才藝么，就要看誰人幸運，能得頭籌的恩客，能得玉雪姑娘一天一宿相伴相隨！」音落歌畢，就在人們還沉浸在這餘音繞梁的天籟中的時候，老鴇的雞鴨嗓音打破了人們的憧憬和念想，可同時也點燃了人們的爭鬥的雄心。
沐秋指肚輕柔的點着臉上的皮肉，那一雙凌厲的眼眸鎖定那離場的身影，直到離去。本來沐秋也打算一擲千金只為了這麼個尤物的，不過，她臨時改變了想法。
看着外面人們砸鍋賣鐵，使出渾身解數達到目的，那金錢數目直線上漲。沐秋連連點頭，「這世道，還是有錢的多。」
葉飛聽着沐秋這不咸不淡的一句話，有些摸不透沐秋的想法。
「你說，我要以你家爺的名義，有幾成把握？」沐秋忽然看向葉飛，「飛上枝頭的鳳凰，誰不想當呢？」沐秋隨後自言自語着。
葉飛眼皮子跳動的厲害，他愕然的看着沐秋，震撼着沐秋這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