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來訪

17來訪

回到達爾汗親王府後,鄂勒哲極力挽留葉朔,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干,將來定能出人頭地、衣錦還鄉,勝過在一個偏僻的地方做一個小小的獵戶。然而那個三王子卻在達爾汗親王面前稱鄂勒哲擅自調兵,引來馬匪想害死自己,皇上御賜的珍寶也差點損壞,要求嚴懲鄂勒哲,整個王府被他鬧得雞犬不寧,最後慶功宴也因此取消。作為一個曾經的現代軍人,葉朔極其厭惡這種背地裡的勾心鬥角,再加上他還有一個不能被別人知道的敏感身份,於是婉拒了鄂勒哲的好意,獨自一人帶著小白,回康家屯去了。

鄂勒哲心知此次能順利剿滅馬匪葉朔居功至偉,就這樣讓他一人一馬獨自回去心中實在有愧,只得在葉朔走的時候,送了一大車日常用度之物,略表心意。後來的幾個月里每隔個十天半月,鄂勒哲就會跑過來葉朔這兒談天說地,蹭飯喝酒,兩人的關係愈加親密。

眼見著夏去秋來,鄂勒哲近兩個月反常地未再出現,葉朔雖心中奇怪,但也明白鄂勒哲可不像自己那麼清閑,有事情不能脫身也很正常。

這一日,已快到午時,和煦的陽光灑遍草原,葉朔正撅著屁股,蹲在雞窩旁,搜尋著雞蛋。母雞們對他的到來顯然極為不滿,「咯咯!」地叫成一片。葉朔罵道:「你們這些白眼雞,吃幾個蛋就這麼唧唧歪歪,小心晚上給你們換個窩,去鍋里感受下什麼叫溫暖到心窩!」

「轟轟!」,這時,院外遠遠響起雜亂的馬蹄聲,葉朔停下手中的動作,自語道:「是鄂勒哲那小子又來了吧?怎麼帶了這麼多人?」

果然,馬蹄聲直趨院門,有人大聲喊道:「色克圖,帶你的人去左邊,達春你們去右邊,不要讓閑雜人等靠近。」

轟然的應諾聲中,馬蹄聲向院子兩側而去。葉朔一愣,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院門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只聽見鄂勒哲壓的極低的聲音傳了過來:「兄弟……兄弟……」

葉朔心中奇怪,那鄂勒哲平時來了都是咋咋呼呼的,今天怎麼這麼細聲細氣,難道對上次的事心有愧疚,準備扮個女人給自己解悶?他手裡抓著兩個剛剛摸到的雞蛋,站了起來,轉身望去。只見大門兩側起碼站了二三十位身穿勁裝、挎著腰刀的彪形大漢,他們神色冷漠,銳利的眼神在院里來回掃視,而鄂勒哲則站在他們中間,正在對他擠眉弄眼;透過院門,可以看到外面還有更多的人。在鄂勒哲身旁站著一位身穿藍色長衫、套著青色馬甲的中年人,神態悠閑地扇著手中的一把描金摺扇,正側臉打量著院子,他身上流露出的那種從容不迫的氣質顯出必是久居上位之人。

葉朔心裡一陣嘀咕,這都秋天了,還在那扇扇子,真是故弄風雅。他沖鄂勒哲瞪眼道:「你今天怎麼了?裝什麼大家閨秀!」

鄂勒哲一呆,換在平日肯定要反唇相譏,現在卻是一臉焦急,仍然細聲細氣道:「兄弟,你快過來,這位是我家的長輩,快把你頭上的雞毛弄下來。」

葉朔撥拉了一下頭髮,慢慢走過來,說道:「不就是你家長輩嘛,用得著這麼興師動眾嗎?來這麼多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掃平康家屯呢!」

「鄂勒哲,這就是你說的那位葉小哥?」藍衫中年人頭都沒有轉過來,用渾厚、威嚴的聲音說道。

鄂勒哲慌忙彎腰答道:「就是他!」

藍衫中年人慢慢將頭轉了過來,繼續道:「真沒想到在這邊塞蠻荒之地,還有對兵法如此……」

在他看清葉朔的一瞬間,呆在了原地。而葉朔看清對方的面目,也是一愣,只覺得非常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不知為什麼心裡就升起一股厭惡。不過轉眼間,藍衫中年人神色即恢復如常,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似地,微笑著沖葉朔道:「你就是葉朔吧,果然儀錶堂堂、不同凡響。」

雖然對方面帶微笑,葉朔心裡卻怎麼也生不出親切的感覺,礙於他是鄂勒哲的長輩,出於禮數欠身行了個禮。葉朔掃了一眼那些彪形大漢,揚了揚手裡的雞蛋,說道:「我要做午飯了,鄂勒哲,你帶這麼多人來,我可招待不起。」

鄂勒哲望了藍衫中年人一眼,說道:「鎮上不是有幾家客棧嗎?不如我們去鎮上?」

葉朔說道:「上次我們和巴圖他們是半夜去的鎮子上,天還沒亮就被盯上了,現在可是大中午,你們這麼一大幫人殺氣騰騰地衝到鎮上去,你以為那幾家是吃素的?還不得把你們拉出去埋了?」

「大膽!」藍衫中年人身後側,一位體形瘦削、長的白白凈凈,看起娘兮兮的中年人尖聲喝道。藍衫中年人擺了擺扇子,白凈中年人才冷冷盯了葉朔一眼沒有再說話。

葉朔豈是能被別人吼的主?兩眼一瞪,說道:「吼什麼吼?顯你嗓子尖啊?跟個女人似的,你可要小心,這地方住的單身漢可多了,別把你搶去當老婆了!」

白凈中年人臉色大變,惡狠狠地盯著葉朔,似乎隨時都會撲上來。藍衫中年人忽然轉頭橫了他一眼,白凈中年人慌忙躬身低下頭去。

葉朔不再理會他們,說道:「鄂勒哲,我要去做飯了!」他說完轉身就走。

鄂勒哲無奈地望著他的背影,半響才轉身向藍衫中年人彎身道:「您看這怎麼辦……?」

藍衫中年人說道:「吳書來,你帶人出去吧,沒有我的召喚不許進來,還有不得打擾當地的住戶。」

白凈中年人面現憂色道:「可是,主子,這人來歷不明,又如此桀驁不馴,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藍衫中年人道:「信不過這人,我還信不過鄂勒哲嗎?不許再說,出去吧,把院門關上!」

白凈中年人無奈只得應諾一聲,招呼周圍的大漢們退出了院子,「嘎吱!」,院門關了起來。鄂勒哲恭敬地陪著藍衫中年人走進了堂屋,藍衫中年人環視一周,目光猛然定在了放在桌子上的靈牌上。他神色一變,緊走幾步,死死盯著靈牌,低聲自語道:「這……這……,這怎麼可能?難怪會長得那麼像!」

鄂勒哲跟了上來,詫異地問道:「您這是……?」

這時,葉朔從裡屋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把明晃晃的短刀,轉過頭來的鄂勒哲和藍衫中年人明顯一驚,同時後退一步,鄂勒哲橫跨一步擋在藍衫中年人身前,急聲問道:「兄弟,你這是做什麼?」

葉朔沒好氣地說道:「你說做什麼?當然是做飯啊,院子雞窩那邊有兩隻我早上抓來的野兔,你也別閑著,打個幫手,去把兔子宰了!」

說著,他調轉刀柄,輕輕將短刀丟了過來。鄂勒哲手忙腳亂地接住,尷尬道:「殺兔子?這……怎麼殺啊?」

葉朔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微微搖頭道:「這麼大個男人,兔子都不會殺?你平時怎麼殺人的,就怎麼殺兔子啊,這還要我教你?」

鄂勒哲無奈道:「那好,我試試吧!」

他向藍衫中年人彎身行了一禮,便向屋外走去。藍衫中年人嘴唇翕動,正想對葉朔說什麼,葉朔卻轉身直接進了裡屋。藍衫中年人愣在了原地,半響才搖頭嘆了口氣,走向屋外。

等葉朔聽到院子里一片雞飛狗跳,後院傳來小白的吼叫聲,他急忙走出屋子,只見雞窩翻在地上,母雞們滿院亂飛,藍衫中年人滿身雞毛,右手還拎著一隻筐子,手指著牆角,疾聲道:「鄂勒哲,在那,牆角!」

同樣滿身是毛的鄂勒哲飛身撲去,抓著耳朵拎起一隻野兔,罵道:「兔崽子,我讓你跑!」

葉朔氣笑道:「讓你宰個兔子,你們這是在抄我的家啊?」

這時,院門被推了開,一群大漢涌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呆在原地,吳書來慌亂道:「主子你這是……?我們剛才聽到野獸的叫聲了,好像是老虎。」

鄂勒哲撥拉著身上的雞毛,說道:「沒事,沒事,那是我兄弟養的貓,不會傷人!」

「時間也不早了,小白肯定餓了,我去把它牽過來!」葉朔說道。等他從後院帶著小白過來,眾人眼睛都要直了,吳書來顫聲道:「這也算貓啊?」

此時的小白已經差不多一歲了,儼然已能看出獸中之王的影子,身長達一米多,雖是幼虎,看起來還是很有些駭人。鄂勒哲笑道:「別怕別怕,小白是我兄弟自小養大的,別看它長得像模像樣的,連只兔子都怕!」

說著,他走過來,將手中的兔子在小白面前晃蕩著,豈知小白這次不知是不是當著這麼多人因為面子問題,正眼都沒瞧那兔子一眼。鄂勒哲伸手揉著小白的腦袋,笑道:「行啊,有長進,終於不怕兔子了。」

經過一番忙碌,午飯終於做好了,紅燒兔肉、炒雞蛋、熏肉裝了幾大盤放在了炕桌上。吳書來等人已被藍衫中年人趕出了院子,他盤膝坐在炕上,眼神不時地瞄向趴在地上啃著生肉的小白;小白也不時地抬頭沖著藍衫中年人輕吼一聲,然後低頭繼續自己的第一要務——啃肉。

葉朔大大咧咧地坐在藍衫中年人對面,鄂勒哲則拘謹地搬了個凳子來坐在一旁。

葉朔旁若無人扒拉著碗中的飯,不時夾著菜,一邊大嚼一邊自賣自誇般地不停說道:「嗯,這個菜味道不錯,嗯,這個也不錯!」

鄂勒哲雖然開始還有些拘謹,現在已經完全放開,和葉朔搶著夾菜,吃的興高采烈。

藍衫中年人拿著筷子,卻並沒有夾菜。他突然向葉朔道:「你是旗人?」

「是啊。」葉朔點頭,片刻后,他疑惑的叼著筷子抬頭說道:「你看到我娘的牌位了?既然認識滿文,那你也是旗人吧?」

藍衫中年人一愣,才道:「嗯……算是……吧,對了,怎麼沒看到你爹呢?」

葉朔似聽到了與自己毫不相關的話,語氣冷淡道:「我爹?早死了!」

藍衫中年人正夾起一塊兔肉,聞言,手一抖,肉塊掉在了桌上,臉色也陰晴不定起來。

葉朔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快吃菜啊,你怎麼了?生病了嗎?」

藍衫中年人說了聲沒事,伸筷去夾菜,卻怎麼也夾不起一筷子。眼看著葉朔、鄂勒哲兩人吃得如此興高采烈,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藍衫中年人神色愈加陰暗,他猛然將筷子「嘭!」地放在了桌子上,說道:「我吃飽了!」

鄂勒哲嘴裡嚼著兔肉,疑惑的望著他,含糊道:「可是您一口都沒吃啊!這菜挺好吃的,要不您先喝口茶,歇息一會兒,我們再吃兩口!」

說著,他繼續低頭扒飯,眼看著桌上的盤子已迅速見底。藍衫中年人臉色陰的幾乎滴下水來,他起身下炕,說道:「鄂勒哲,我們回去吧!」說著,他直接向屋外走去。

「啊?!」鄂勒哲慌忙站起來放下碗筷,抬手抹了下嘴巴,對葉朔道:「兄弟,這菜味道真不錯!我得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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