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他說,我等你

095、他說,我等你

兩日後

傍晚的雨下得淅淅瀝瀝,蘭逸塵此刻跪在兩座新墳前,一身喪服濕透,雨水從他面上淌過。他卻毫無知覺一般,也不覺得冷。

千情執了一柄青傘,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他。蘭逸塵的悲傷她無法感同身受,只是,看他如此落寞的身影她實在不忍心。

許久,久到那男子的雙腿開始發麻。

青傘撐在他的頭頂,千情隻字不語,只是定定的站在他的身旁。

蘭逸塵也沒有吱聲,只是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墓碑,心緒凄迷。幾日過去了,他的心還是無法平靜下來,對於失去雙親這種痛,實在難以承受。

「蘭逸塵,我們回去吧!」千情的聲音極輕,似是怕打擾了這裡沉睡的蘭家夫婦。

那跪在地上的男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心裡莫名一暖。他很感激千情,這幾日都是她陪著他度過的。

「我要找那個女人!」他的聲音十分平靜,似是無風的湖面一樣。

他說的那個女人,千情大概猜到是誰了!只是,那個女人可不是那麼好找的。

「她可是妖王!」她的語氣刻意加重,就是想告訴他,不要自不量力。

然而,蘭逸塵卻不是那種輕易退縮的人。他緩緩地從地上站起身,一雙美目定定的看著千情,揚唇。

唇角開出笑花,驚住了千情。這是他幾日來第一次微笑,卻莫名的讓人覺得驚悚。

千情沒有說話,只聽那人道:「妖王?那之前的案子都是她指使的是嗎?」他的聲音沉了下去。

聽得千情的心微顫,「不是的!」妖王殿下怎麼會犯這樣大的錯誤。只是她現在也不知該怎樣與他解釋這種事情,若是蘭逸塵知道她的身份,會如何?

「就算不是她指使的,身為妖王,卻放任那些妖怪來長安作亂,這也是她的錯!」他似乎打定主意,一切錯誤都追究到魂鳶的身上。告訴自己,他想見她,並非是純粹的想見到她,而是想報仇,想要為那些死去的人打抱不平。他是這樣欺騙自己的。

他的話讓千情啞口無言,沉默無邊蔓延。

忽而,那人執起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握在手裡,輕聲道:「我們回去吧!」他身邊剩下的只有千情了,所以他想要好好的愛護她,留住她。

這突來的溫柔讓千情有些無措,她只是執著青傘,吶吶的跟著他的腳步。那人的背影,深深刻進她的眼眸,莫名的讓人覺得心安。蘭逸塵的手心並不暖和,甚至有些發涼。但是千情不介意,她反手與之十指相扣,不覺間已然唇角上揚。

真是奇怪的感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安心,踏實,溫暖,這是她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蘭逸塵亦是,千情的掌心有些溫度,讓他感到莫名的心安。他想,也許千情會是一個好妻子。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下,為整個汴京鍍上一層金光。城裡城外一派嚴肅,大家都知道的,今日在無稽山上將會有一場大戰。而魂鳶,則是一夜未眠,她整夜都在想著再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該說些什麼,該喚他什麼。心裡是說不盡的忐忑!

與神界開戰,意味著什麼,她很清楚。

「嘎吱——」殿門被推開,清淺步進。

她今日著了銀白的鎧甲,秀髮高挽,與平日的嬌柔相比,添了幾分英姿。

「主子!」她手裡如往常一樣,端著早膳。眉眼輕轉,看向那窗前獨立的女子,面色從容的喚道。

魂鳶回身,目光落在她身上,總算有了焦距。

轉步,她向她走來,「大家都準備好了?」

清淺點頭,卻又忍不住蹙起了眉頭,「主子您真的想清楚了?」

「就算我現在後悔,來得及嗎?」執起玉箸,她的眼帘低了低。身為妖族的王,一言既出,自然是駟馬難追。她已經讓噬影帶了戰書回去,若是現在臨陣退縮,只怕會讓整個妖界在四界之中拂了面子。

對於她的反問,清淺只張了張嘴,最終不知該說些什麼。魂鳶說得對,就算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那麼,您為何不多帶些人去?」

「這是本王的私人恩怨,不適合牽扯太多人進來。」魂鳶的聲音清冷,卻也算是考慮得周全。她雖然下了戰書,但是卻是以她自己的名義。而此去無稽山,跟隨她去的,也只有他們幾人以及魂鳶手下的一支妖兵而已。

她說是私人恩怨,饒是如此,他們還是願意追隨她去。

「那為何不讓我同你一起去!」殿門外傳來男子的低沉的聲音,爾後那道墨色的身影步了進來。

陽光落在他的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光。那雙深沉的眸子,卻是如寒潭一般,此刻正向外滲著寒氣。夜狂的目標是魂鳶,但是身體輕顫的卻是一旁的清淺。

美目輕抬,對上夜狂那雙深邃的眼。

魂鳶道:「你得留下來!」

「阿鳶,我們是夫妻!」他的眉頭蹙起,步子在她身邊停下,微微俯身。

距離拉近了,近得魂鳶能夠感受到他的呼吸。清淺瞥見如此場景,下意識的後退兩步,向著兩人微微欠身,行了一禮,「奴婢先告退了!」現在這局面,她實在不適合留在這裡。

的確,她也想不明白,為何主子不讓夜狂殿下一起去。只是,有些事情,他們這些做下屬的,不該問,也不該知道。

等到清淺退出了殿門,魂鳶的眼帘才低了低,緩緩抬手,撫上夜狂的後腦勺,將他的腦袋向下壓了壓。薄唇傾覆,她微微用力一抿。夜狂的俊顏便僵住了,面上的驚愕之色無法退卻,那雙深邃的眸子剎那明亮。

放在他後腦勺的手鬆開了,魂鳶站起身,平靜的看著他,「放心吧!我只是去見見我父親!」她笑,笑容里,有夜狂看不懂的心酸。

他身負這幾千年的記憶,卻還是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關於魂鳶在神界被處以隕落之邢的事情。

他只記得那個叫做容千夜的男子,他也記得幾千年前與魂鳶相識后的一切。只是,他不曾明白,上古大帝,為何會對魂鳶處以隕落之邢。而他與魂鳶,又是為何被施了分魂秘術,出現了一體三位的局面。

「阿鳶,我有些事情想告訴你!」他靠近她,大手小心的環上她的纖腰,語調暖柔。

魂鳶卻是不解的看著她,爾後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等我回來吧!」她現在必須得趕到無稽山去。

夜狂的眸光顫了顫,終是點了點頭。也許,他也需要一點時間來組織語言。畢竟他想訴說的,是這幾千年來的恨意,是他曾經對魂鳶的恨意。

「你留下來,與伊燎一起。」魂鳶含笑,似是寬慰他一般。

「你不帶伊燎?」夜狂微驚。

魂鳶點頭,「現在妖界的王是我,無論是你還是伊燎,都不適合出現在戰場。」

夜狂也總算明白了她的意思。魂鳶不想讓別人覺著她今日坐上這個王位,都是因為前兩任妖王禮讓。若是此一戰,勝了。那她今後在妖界的地位,將不會為任何人動搖。這是一次機會,讓整個妖界對她心服口服的機會。

「那麼,我讓一窯他們隨你一起去!」夜狂身邊有一支精兵,魂鳶是知道的。

她點頭,算是應下了。素手輕輕拉開了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退出他的懷抱,淺淺一笑,「你知道嗎?我又發現了一個與你一模一樣的人。」

夜狂微愣,半晌才蹙起眉頭,「你也會喜歡上他嗎?」

對於他的反應,魂鳶有些驚訝,半晌才笑道,「你為什麼不是問他是誰?」她本以為,夜狂會大驚,然後問一問那人的身份。卻不料,他在乎的是她會不會喜歡上那個叫做噬影的男人。

「他是誰很重要嗎?」

「你可聽過分魂秘法?」

夜狂蹙眉,無奈的揚手,斂起她的耳發,「你的話題轉得太快了!」他快跟不上她的思維了。

「你知道分魂秘法,對嗎?」她的語氣十分篤定,因為夜狂眼裡絲毫沒有疑惑的味道。

那人卻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淡淡一笑,低首在她額頭蜻蜓點水一吻,爾後道:「我送你出去!」

魂鳶這才恍然,時間真的不早了,她應該趕去無稽山了。

於是乎,這個話題就此終止,兩道身影一起邁出了大殿的門。而院子里,那隻渾身橙紅的火鳳,正歪著腦袋理著羽毛。似是聽見他們二人的腳步聲,這才停下了動作,一雙黝黑的眼盯著魂鳶。

陽光傾覆她全身,那一襲白衣演變成銀甲,銀髮高挽,火紅的披風加身,被風卷得輕輕飛舞。

夜狂鬆開了她的手,眸中洋溢著溫暖,輕聲道了一句,「我等你!」

他說,我等你。

這句話傳進魂鳶的耳里,心口微微鈍痛。那震撼,完全剋制不住。夜狂的聲音十分溫柔,語氣十分堅定。可是那句話,卻是那麼的熟悉。

她的眼睫顫了顫,許久不能回神。隱約間,總覺得這句話在哪裡聽過似的。

我等你、

我等你——

「夜狂…」她抬目,眸中閃爍一絲複雜的神色。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會告訴你的。」不過不是現在。

他的話安了魂鳶的心,她點了點頭,方才從台階上步下,向院子里苦等的小火步去。身子輕輕一掠,便落到了小火的背上。

一聲鳳鳴衝破天際,那雙巨翅揮舞,頓時間院子里煙塵四起,風沙將台階上那男子的身影掩去。朦朧之間,魂鳶看去,那風沙中的男子,還有那紛飛的衣袂,竟是那麼的熟悉。

這離別的場景,她似乎,經歷過。

鳳鳴聲一響,宮門外守候的一干人便動身了。兩三百人,一起憑空消失,不由得引來路人張望。

而妖王寢殿前,那墨衣的男子輕輕揚手一拂,四起的沙塵便泯滅了,全都散去,讓他的視線再次變得清晰。

也許他根本不必擔心魂鳶,她身邊有瀟黎與尊郢跟著,一定不會有事的。而且燁華逍銀月下他們,也一定不會讓她受傷的。

只是,這等待的滋味,還真是讓人難受。

就彷彿回到了幾千年前,在長安城外。

那時的魂鳶一頭清秀的墨發,一身白衣孑然。那張絕世的容顏,與現在無異,只是那時的她,笑容是溫暖的,神采奕奕,是個快樂的姑娘。

她說她得回家看看,於是他送她到長安城外。

她說她會回來的,於是他笑著說,一定會等她。

只可惜,等了十年,她都沒有回來。

回憶像是洶湧的潮水,將他的雙目染得通紅。那晶瑩的光閃爍著,卻是被他眨眼之際咽了下去。

想不到,隔了幾千年的時間,再想起那時的場景,他的心裡也還是如此的難受。她給了他希望,卻讓他摔到失望的谷底。所以,從容千夜跳下城牆的那一刻起,從他脫離容千夜的身體那刻起,他就告訴自己。他恨魂鳶,一輩子恨下去。

也許凡人有句話說對了,恨有多深,愛便有多深。所以,當他知道她身為上神,遭受隕落之邢時,心裡的恨意減輕了。時隔幾千年,再次見到魂鳶的時候,那恨意便開始慢慢的轉換了。即便,她忘記了那些事情,忘記了她曾經對他的傷害,他還是無法剋制的,瘋狂的愛上了她。

情之一字,是這世間所有人度不過的劫。那些自稱無情無愛,無欲無求的人,不過是逃避,並非度過。

夜狂明白的!

至於,魂鳶所說的,另一個與他長得一樣的男子。

那男子定然愛魂鳶愛得更為深沉,他知道。

——

雲霧繚繞,火鳳振翅而飛,那女子銀甲著身,獨立其背。身後是燁華他們,再後面,便是那幾百妖兵。

無稽山離汴京很遠,似是在天之涯,海之角,但是他們卻只一剎的功夫便到了。

前方的雲霧逐漸散開,風吹著那艷紅的披風,撲在那女子面上。美目半眯,定定的看著前方不遠,那升入雲端的山脈。魂鳶負在身後的手微微動了動,小火的速度便加快了。逆風而去,卻是一閃身便消失在了雲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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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狐帝的妖嬈男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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