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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內,一片暗涌。
舒雨一臉急躁進入正殿,行完禮,立刻走到德嬪身邊,小聲告訴了今日的大事。
德嬪聞言,冷笑:「王貴人真是不簡單。」
舒雨憤憤道:「據奴婢派人打探的情報,此女為人溫和,長相一般,卻屢次得萬歲爺恩寵,如今再懷龍胎,恐怕會威脅娘娘您的地位。」
「這倒不用太擔心,皇上是一個念舊情的人,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威脅本宮。」德嬪話鋒一轉,變得凌厲,「但不得不防。」
「王貴人再度有孕,娘娘,想必宜妃才是最氣之人吧。」舒雨說著,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
「這件事,你就派人好好傳。」德嬪笑容絢爛,眼底一片冰冷,「傳得越天花亂墜越好,傳到她耳里,肯定氣得跳腳,怎麼說也是她宮房出來的,如今得寵程度不少於宜妃。」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舒雨笑說,「我們作壁上觀,看著他們主僕斗。」
「正是。」德嬪嘆了口氣,「皇上對我的防備之心始終沒有消退,不知不覺,已經三年了。三年,他從未踏入永和宮。」
「娘娘。」舒雨面露憂色,「一切都會好的。」
德嬪緩了緩,道:「這些年,什麼風浪沒見過,男人的恩寵早就不在乎了。」
「娘娘——」舒雨想勸,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深宮妃嬪,最大的悲哀,帝王涼薄,喜歡的時候,一朝可以寵冠六宮,討厭的時候,也可以一朝淪為冷宮棄妃。
現在的處境,德嬪比冷宮的妃子好不了多少。
不過,她還有兩個兒子,一旦日後有了出息,那未來亦可以無憂。
德嬪道:「我都明白,不過一番感慨,只是後宮太平靜了,有了王貴人懷孕的事,一定很熱鬧。」
「那奴婢先告退。」
「嗯,你去吧。」
翊坤宮內,氣壓低沉,宜妃臉色鐵青,雙手握拳,地上摔碎的茶杯,可見她怒氣不小。
一旁的心腹柳葉小心道:「娘娘,如今可不能讓別人笑話去。」
「現在整個後宮都視本宮為笑柄了。」宜妃冷冷道,「翊坤宮真是養了一個好奴才。」
「娘娘,十月懷胎,漫長的日子,誰也不能保證她肚子里的安全。」柳葉分析道,「更何況,她也不過是小奴才,犯不著生她的氣。」
「本宮不是為她的事生氣,這種事根本算不了什麼,只是有日借這種事詆毀本宮,讓本宮很是憤怒。」宜妃毫無表情,「本宮倒是要看看,誰這樣抹黑本宮,深宮多年,最不怕就是與人斗。」
「那娘娘接下來如何應付?」柳葉問道。
宜妃冷靜下來,已有了對策,胸有成竹:「宮裡的謠言向來聽風就是雨,要想轉移奴才們的注意,需有另外一則更吸引人的謠言。」
「那娘娘的意思?」
「先讓他們傳,本宮不急。」
柳葉跟隨宜妃多年,她的心思始終猜不準:「王貴人那邊,娘娘可想怎麼對付?」
宜妃冷冷一笑:「有人故意誇大本宮與王貴人的恩怨,無非就是想借我的手除掉王貴人,本宮豈會如那人的意?」
「奴婢明白。」
「好了,你先服侍本宮沐浴吧。」
「喳。」
後宮近來風平浪靜,這個時候,王貴人有孕,自然再度成為宮人的焦點。
當事人此刻也是一臉無措,向主位上的雍容的婦人請教。
「還請娘娘指點迷津。」王貴人恭恭敬敬跪下,輕聲道。
婦人眼神冷厲,「皇上讓你懷孕,你就安心養胎吧。」
王貴人想著上次的經歷,九死一生,心裡恐慌:「娘娘,奴婢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貴人,無權無勢,心思愚笨,如何能躲過宮裡的爾虞我詐?」
婦人冷笑:「在本宮面前,你不用不著太謙虛。你幾斤幾兩,本宮清楚得很。」
王貴人又磕了一個頭:「奴婢只是一個命如螻蟻的奴才,只希望好好活著,娘娘心思縝密,定能幫奴婢找到一條出路。」
「你看得起本宮了。」婦人喝了口茶,「宮裡從來都是靠自己。」
「奴婢卑微,才需要娘娘護周全。」王貴人語氣誠懇,柔弱可憐,「娘娘也知道,上次懷孕到生下小格格,奴婢天天害怕,幸虧有娘娘,如今又害喜,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求娘娘憐憫。」
說完,眼眶都濕了,身體微微顫抖,真是柔弱,令人憐愛。
婦人陷入沉思,半響,道:「本宮可以再幫你一次。」
聞言,王貴人大喜,一臉感激:「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好了,你先別急著言謝。」婦人擺擺手,「各宮妃子都有子嗣,皇上子嗣眾多,生出來都不一定得到皇上的親睞,你可做好準備。」
王貴人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充滿慈愛:「就算不得皇上寵愛,平平安安,這便是作為額娘最大的心愿。」
婦人心頭一震,有了同樣的感慨,待情緒穩定,道:「你好好等著就是,其他事不用擔心。」
「那奴婢告退。」王貴人連續磕了三個響頭,方起身離開。
在她離去之後,一個身穿黑色朝服的男人進入正殿,看著婦人,眼裡透出一絲無奈與無法表達的愛戀。
他緩緩問:「娘娘,找微臣何事?」
婦人看著他,問:「皇上是不是故意讓王貴人懷上的?」
男人略作思索,道:「近年皇上都沒有打算讓宮妃懷孕,如今讓王貴人懷孕,想必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到底想要幹什麼?」她眼底迷茫,儘管跟他多年,卻無法猜透他的心思。
男人道:「娘娘,萬歲爺的心思任何人都無法知曉,只要做好本分就好。」
「你是不是一直怪本宮?」婦人輕聲質問,「怪本宮讓你做了那麼多違心的事?」
男人堅定道:「微臣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願。」
所有的愛意都隱藏於心,就算為了她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本宮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不可能的。」婦人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一字一句道,「我們只是盟友。」
男人低下頭,道:「微臣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從來不敢奢望。」
婦人繞著他身旁轉,目光緊鎖著他,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以辯話語的真偽。
忽然,她話鋒一轉,語氣溫柔:「沈大人,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該成家了。」
男人不明所以,依舊謹言:「微臣的私事,不勞娘娘費心了。」
「沈大人,痴情的男人固然好,但是為了一個永遠無法觸及的夢,何苦呢?」婦人輕輕一笑,似在嘲諷他。
「苦不苦,都是微臣自願,與人無尤。」男人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倒是娘娘,成天與人斗,何不放下心中的怨恨,好好過日子?」
婦人面色一冷,喝道:「本宮的事,還輪不到你來說教。」
男人立刻跪下:「微臣逾越了。」
「知道就好,本宮乏了,你退下吧。」婦人重新回到主位上,擺擺手。想到了什麼,她又補充一句:「不為自己,也為你沈家考慮考慮。」
「臣明白了。」行完禮,男人退了出去。
當大門關上那一刻,所有的偽裝,都卸了下來,婦人眼眶隱隱有淚花。
她不值得,後宮的女人註定一輩子困死在紫禁城,年復一年的新人進宮,就算你不害人,別人也不會好心想要放過你。
她從來不怕斗,更不畏輸。
她不希望他因為她苦等,他們只是夥伴關係,他有他的幸福,她有她要走的路。
一夜狂亂的結果,導致曼寧第二天醒來又是正午了,胤禛早已沒有了身影,喚人伺候沐浴更衣后,吃過午飯,就坐馬車回去了。
郊外固然美好,終不能久居。他們是世俗人,紅塵瑣事永遠無法擺脫。
回到府上,已經是下午了。
陽光溫和,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對於府上的事物,現在全都由管家高福管理,高福為人圓滑忠厚,辦事老練,值得信賴,她暫時讓他掌管。
方嬤嬤乃曼寧府上一同嫁進來的嬤嬤,為人和善,見到曼寧,忙迎著,笑眯眯道:「福晉吉祥。」
「免禮。」曼寧示意芍藥去扶著方嬤嬤,芍藥很快扶著方嬤嬤起來。
退下多餘的奴才,正殿內只有她的心腹和方嬤嬤,方嬤嬤瞧著福晉面色紅潤,春風滿面的,想必沒少得四爺的恩寵,趁熱要打鐵:「福晉,您跟爺新婚燕爾,可要加把勁,早日生下小阿哥。」
曼寧面上一熱,掩唇笑道:「嬤嬤,這事可急不來。」
「福晉,這有了子嗣,您的地位才會更加牢固。」方嬤嬤畢竟是過來人,豪門大院的爭鬥,見得太多了,一旦當家主母沒有男丁,地位是岌岌可危的,就算是皇子福晉,要是得不到皇阿哥的喜愛,也是寸步難行。
「我知道,多謝嬤嬤提點。」曼寧一一應下,又交代,「嬤嬤。再過幾日,我要回門,你去幫忙,甄選好禮物。」
「奴婢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