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
夜色，很暗，連人的身影幾乎都完全吞噬在其中。
弄雪苦澀地勾了勾唇角，藉著夜的隱藏，她毫無避諱地瞅著這個緊緊摟着自己的男人，望着他在暗色之中模糊不清的臉龐，她的眼裏，失望，失落，悲涼，種種的情緒流瀉出來。
忍不住，有些自嘲地想，如果他看到她這麼真情流露的眼神，會不會選擇站在她這一邊？
呵呵，都已經入夜了，瞧她還在做着白日夢呢，真可笑。
再一次諷刺地揚了揚唇角，她轉身想離開。
反正他和這個夔族長應該還需要聊聊吧，她這無足輕重的小小妃子不在場恐怕更合他意。
然而，她才有動作，腰間那隻大手猛地加重了力道。
他的力氣大得幾乎要勒斷了她的腰肢。
噢！他搞什麼？！想把她就這麼腰斬嗎！
弄雪咬緊牙關，將疼痛的悶哼咽回喉嚨里，逞能地沒有發出丁點呼聲。
她側首抬頭看向他，秀眉微擰，夜色朦朧，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裝作鎮定而沉默地看着他。
他突然低低地發笑出聲，那輕笑，打破了這看似詭異的安靜。
繼而，他沒有低頭朝她看來，反而轉首面向殷政，笑眯眯地道：「殷政，本王新納的妃子是不是很識大體？給你一個這麼大的台階下，還不快叩謝雪妃娘娘的隆恩？」
聞言，殷政一愣，一瞬間有些轉不過腦筋來：「呃……王……王上？這……」
一旁，弄雪也愣住了。
她不解地眯起了杏眸，看着他，暗沉的夜色籠罩在他的俊臉上，投下深沉的陰影，模糊不清。
看不穿，然而，心跳卻因他的話而止不住地快了起來。
彷彿感受到她別樣的注視，他側首低眸看她。
天上的雲層無聲飄移，月亮終於走出了陰霾，皎潔的月光傾瀉下來，落在他高大的身影上，映照着他絕美的臉龐。
眼前的他，變得清晰。
她可以從他看過來的眼裏捕捉到某種令人胸口發熱的專註。
柔情似水般的專註……
弄雪微微喘了一下，只覺得胸口那顆心快要在他專註的目光下蹦出來了。
他邪氣地彎起薄唇，抬手，修長的手指憐愛般地輕撫着她白嫩的臉頰：「本王的愛妃受委屈了。」他嗓音高高在上，卻無限寵溺。
咦？
弄雪眨了眨眼眸，心跳加速地瞅着他，眸光無法自己地泛上輕微的淚光。
那種情緒的衝擊，彷彿晦暗的心，突然被光芒給刺到了一般，令人一時難以承受，卻又……感動莫名。
「你……」她張口想說話，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腦袋有些混亂，既期待，又害怕。
看着她眼裏那抹害怕受傷的小心翼翼，宮御月瞳孔暗暗縮了縮，胸口霎時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悶得發疼。
他再一次輕撫她的臉頰，深深望她一眼，然後什麼也對她說，只是再次轉向殷政。
「夔族長，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叩謝雪妃娘娘大人大量不揭穿你的非禮行為！」
殷政臉色一變，俊秀的臉龐極快地掠過一絲陰忖，眼睛深沉地眯了眯，繼而，他故作誠惶誠恐地拱了拱手，道：「王……王上，臣下沒……」
「放肆！」宮御月聲音冷冷地一沉，犀厲地打斷了殷政的話。
殷政暗暗一震，臉色微微泛白。
宮御月不耐煩地隱隱發怒道：「你真以為本王什麼都不知道嗎？怎麼，是要本王重複一遍你對本王的愛妃言語輕薄為『水靈靈的美人兒』這一段，還是更早之前的月下美人兒那一段？」
「嗤……」殷政震驚地倒吸一口涼氣，惶惶地瞪大了眼睛，臉色一片死白。
該死，王上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他一點都沒有察覺！他還以為……該死的！王上竟然故意誤導他，讓他說出一番自以為是的話來，簡直陰險又卑鄙，他太輕敵了！
「夔族長，你的膽子真夠大的，連本王的愛妃也敢調戲，光憑這一點，本王就可以昭告你夔族全族，讓你的族人看看你醜陋的真面目，屆時，本王倒要看看你會不會失去族人的支持？」
宮御月冷冷地看着他蒼白的臉，黑眸含着銳利的譏誚，還夾雜着幾乎欲噴的火氣。
小弄兒是他的，誰敢覬覦他就滅了誰！
看着眼前的男人毫不忌諱地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打過來，絲毫不顧忌朝廷與夔族千絲萬縷的關係，一點顏面餘地都不給自己留！
殷政暗暗握緊十指，眼底閃過千千萬萬的陰鷙。
想不到王上竟然會為了一個妃子而跟他明著撕破臉。
原以為王上沒聽到之前的話，所以他才會藉機貶斥雪妃這個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女人，其實，他剛剛本也大膽地假設王上聽到全部，但他以為王上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妃子而跟三族鬧得不愉快，畢竟，從前他又不是沒有試過被王上撞見對後宮無禮，當時王上根本就不當一回事，然而，這一次他卻失算了，他沒有想到王上竟然這麼護著這個新入宮的雪妃娘娘，實在是失策！
許久不見他有所反應，宮御月再也剋制不住怒氣地低喝道：「殷政，不要讓本王把話重複太多遍！」
突然拔高的怒聲，讓殷政驚了一跳。
他十指扣得更緊，幾乎要把指骨都握斷了，他大力地呼吸著，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心裏極力地想怒吼，想狠狠地甩那個無足輕重的女人一巴掌。
然而，在宮御月滿臉怒容的瞪視下，他最終只能……深吸口氣，然後逼着緩緩微曲膝蓋，卑微地將身段放低，咬牙從喉嚨間逼出話來，，
「臣下給雪妃娘娘道歉，多謝雪妃娘娘寬宏大量原諒臣下的無禮。」
弄雪愣愣地看着眼前這個把身腰俯得很低很低的男人，他剛剛那傲慢蔑視的姿態掠過腦海，前後如此之大的差異讓她有些懵住，一時間忘了該如何應對。
宮御月摟了摟懷裏的人兒，代替她說道：「再有下次，本王決不輕饒！」他嗓調冷冷沉沉的，異常嚴肅，令人不敢懷疑他的認真。
緊接着，他的聲調又緩了緩：「族長一路進宮想必也勞累了，儘早休息罷。」
說完，他便摟着她往神月殿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殷政慢慢直起彎曲的膝蓋，一雙陰沉的眼睛閃過重重冷光。
雪妃娘娘，今夜之辱，殷政日後必當好好報答！
……
月影悄悄移動，宮廊的柱子一欄欄，依稀地映照在廊道上，別樣的靜謐。
弄雪恍恍惚惚地跟隨着他的腳步而走，長長的宮廊，彷彿沒有盡頭一般。
一陣涼意深深的夜風突然迎面吹來，微冷的氣息竄入鼻息，擴散，讓她的腦子猛地清醒了過來。
她的腳步驀然一頓，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宮御月順勢也停下，微微側首，黑眸深邃地瞅着她，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眼裏緩緩湧起無法言語的複雜情緒。
弄雪欲言又止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抬頭看他，小聲地，喉嚨有些乾澀地道：「你……其實不必要這樣跟夔族長鬧僵，我其實……還可以的。」
說到最後的時候，她的眼裏快速地閃過某種壓抑的波動，不知道該怎麼說，卻在話語說出的那一瞬腦子冒出了這麼一句。
宮御月黑眸猛地一縮，薄唇微抿，沉默了一下才開口：「是嗎？」
他深深地注視着她，一瞬不瞬的，彷彿要將她的靈魂都看透似的。
弄雪被他這麼看着，只覺得好像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了似的，而且，他的眼神那麼深，卻又那麼……熾熱。
她渾身不自在地游移著目光，心頭有些發慌，卻更多的是……熱燙。
不自覺地，她垂下頭，不敢與他那雙太深邃熾熱的黑眸相對。
然而，她卻只能逃避那麼一會兒，修長好看的手指便托住她的下巴，輕柔卻略帶強迫性地抬起了她的臉，讓她不得不重新正視他。
他溫熱的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下唇，一竄酥|麻的戰慄自唇上蔓延向她的脊背，讓她不自覺輕顫了一下。
彷彿察覺到她輕易就被他撩撥得敏感，他低低發笑，在她惱羞成怒之前卻突然正經八百地開口：「你知道嗎？殷政對後宮妃嬪的無禮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弄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輕輕吸了一口涼氣。
咦？不是吧？那個夔族長這麼大膽囂張，連皇帝的女人也敢動？
那也太目中無他這個皇帝了吧！
似乎能夠看懂她的眼神，他輕佻眉梢，薄唇噙起高深莫測的邪笑，道：「小弄兒，怎麼這麼看不起你的男人。」
他摩挲着她唇瓣的拇指游移往下，配合著食指輕輕捏了捏她的下巴，以示懲罰。
「殷政不是不把我放在眼裏，他會肆無忌憚那麼做，是因為本王默許，所以他才那麼有膽。」
啊咧？！默許？！
他他他……他！
弄雪驚訝過後不覺感到有些生氣。
他怎麼把自己的女人撇到一邊任人搓圓搓扁，太不負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