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隔寸人心
崔昱和耶律風次日清晨在太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就早已經準備起出發的準備。
「你說我們要帶上他們么？」崔昱將烏龍蒼脊劍緊緊束在腰間問道。
耶律風則是將肩膀上的繃帶解下來丟在一旁道：「我的肩膀已經好多了，看來這一招我是越來越習慣了。這次還以為跟以前一樣是韌帶拉傷，其實和你昨天的肩膀一樣只不過是肌肉過度勞累而已。怪不得都說醫者不自醫。你怎麼樣了？」
崔昱掄了掄胳膊道：「你的手法很好，現在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只不過你身上還有刀傷啊？」
耶律風笑了笑道：「身上帶著傷的感覺對我來說早已經是如呼吸般熟悉。既然你我都沒有什麼事，那麼我們幹嘛還要再帶上相聲表演團？」
「相聲表演團？」崔昱笑了兩聲道，「說回來真不知道是為什麼夏侯綾和那個中村鬼丸真的就像前生有什麼仇似的總是吵來吵去。」
耶律風聳了聳肩道：「或許這就是兩人相互表達接納對方的方式。算了，廢話少說。我們走吧。」
崔昱點了點頭，輕輕拉開房門就見還來不及躲閃的中村鬼丸還跪在在門口側耳聽著房內的動靜。
「小鬼，你在幹嘛？」崔昱用膝蓋輕輕磕著中村鬼丸的腦袋笑道。站在崔昱身後的耶律風嘆了口氣道：「虧你還是那天在門外偷襲我們的人。今天是不是沒睡醒，連我們走過來開門都不知道。」
中村鬼丸尷尬地笑了笑道：「跪著待太久腿麻了。」
「你們是不是又要丟下我去什麼地方？」夏侯綾的聲音從看不見卻十分近的地方傳來，讓崔昱連忙倒吸了口涼氣。耶律風連忙擠過崔昱和中村鬼丸的縫隙來到房外與平台上的夏侯綾道：「我們正要去叫你們的。」
「是么？」夏侯綾懷疑地問道。
「我剛才聽到他們是正要……」中村鬼丸剛要說什麼卻被崔昱連忙捂住了嘴並拉起來。崔昱在中村鬼丸耳邊輕聲道：「不要說，待會兒我給你買你喜歡吃的好么？」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中村鬼丸與崔昱達成了簡短的協議之後便轉過身來笑著對夏侯綾道：「他們的確是要叫我們的。」
耶律風趁機轉開話頭道：「哎，李捕頭呢？我好像沒看見他。」
「要不是李捕頭，我們今天也會被你們甩開。」夏侯綾說著指向了院中。耶律風和崔昱轉眼看過去這才看見院中李捕頭佇立在院中雙眼冷冷地觀察著這一切。崔昱和耶律風對望了一眼嘆了口氣。便也不說什麼帶著身後的三人摸著黑離開了客棧。
這一路自天還沒亮便開始一直到崔昱腕上的手錶報出已經到了九點鐘的時候，崔昱和耶律風兩人依舊沒有任何要停下來休息的意思夏侯綾還好，畢竟也是經歷過許多次長途跋涉和艱苦困境的人還能夠勉強跟得上兩人，但是李捕頭和中村鬼丸卻已經有些吃不消了。中村鬼丸年紀還小，更沒有經歷過專業的訓練不說李捕頭雖然以前也是經歷過很艱苦的武功鍛煉但是在官衙里呆的太久，現在已經是年近不惑體力早已比不上崔昱和耶律風這兩個年輕又一直經歷磨練的兩人。
「你們慢些好么？」中村鬼丸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我快……我快喘死了。」
「小鬼，跑這幾步你就蔫了？」崔昱回過頭笑道，「再過一會兒，再一會兒我們就到村莊了。」
中村鬼丸懷疑地看了一眼身邊的李捕頭。李捕頭擺著一張也不只是因為疲憊而變得十分難看的臉色點了點頭道：「這裡的確有一個小村子，不過很少有人知道。」
「那你們是怎麼知道的？」中村鬼丸問道。
「噥。」耶律風忽然停下來指了指不遠處勉強可以看得清的一縷縷黑煙道，「那些炊煙可不是一兩個露營的人可以製造的出來的。」
夏侯綾眯著眼睛遠遠望去，這才好不容易看見約三里遠的樹林外隱隱約約有即將化開的炊煙。
「你們來過這裡？」李捕頭問道。
「我們那裡有這麼樣的閑工夫，只是現在往東北跑的路上才看見的。」耶律風道，「不過正好討杯水，並且休息休息。」
目標就在眼前幾人也就不再遲疑連忙撒開腿跑向村子。只是夏侯綾和李捕頭的臉上越來越凝重了起來。
五人來到村口便放眼看見一間又一間屋子整齊地排列著。村子里的孩子們正十分高興地串游在各個房子旁邊追打著。大人們要麼三三五五聚在一起談天說笑，要麼就是那著自家的東西和別人的東西相互交換。但是可疑的是交換東西的人們根本就不在乎價錢：有的人用一碗新鮮的肉交換同等量的土豆並不在乎牛肉和土豆並不在乎他們的價格相差甚遠，有的人用自己織好的布匹交換交換一件做好的衣服並不在乎其實一匹布可以做多少件衣服。但肯定的就是每個人都是自願的，因為他們的臉上都是笑容。
「這，這裡……」夏侯綾被眼前的一切驚呆道，「我現在不是在做夢吧？」
「難道這裡就是你們中原人所說的桃源鄉么？」中村鬼丸也是驚訝道。雖然中村鬼丸年紀不大但是卻經歷了太多的苦難，而眼前這樣的情景自己則是根本就連想都沒有想過。
「我倒很熟悉。」耶律風笑著看著崔昱。就見崔昱臉上都是燦爛的笑容，竟如痴地說道：「這裡跟家真像啊。是吧，陳慧？」
崔昱說著便回頭，但在看見身後站著的是並不包括陳慧在內的三人時臉上一下子凝固起來。
「他們在杭州，看來你真的很想她們。沒關係，兩天之後我們就能回去了。」耶律風拍著崔昱的肩膀道。崔昱連忙撥開耶律風的手道：「誰想她們了？」
「她們是誰啊？」中村鬼丸不識趣地問道。
崔昱轉過身道：「什麼誰，管那麼多幹嘛？走！」
耶律風知道崔昱現在是惱羞成怒便也就撓了撓頭皮對眾人陪了陪笑環抱著崔昱的肩膀走在了前面。
夏侯綾狠敲了一下中村鬼丸的腦袋道：「你個笨蛋，哪壺不開提哪壺。對於崔昱你絕對不能夠提起陳慧……至少暫時。」
「暫時？」中村鬼丸問道。而站在一旁的李捕頭的臉上也是同樣寫著好奇。
夏侯綾不知道該怎麼說更何況連自己也是不太十分清楚便只好道：「耶律風不是給你個跟著他們的機會了么，跟著他們你就會明白的。」
說罷夏侯綾便連忙追上前面的兩人，弄得依舊是半知半解的中村鬼丸和李捕頭只好跟了上去。
「對不起，我們想討點水喝。請問可不可以？」崔昱來到一家門前問道。門應聲而開，一個年輕女子走出來道：「哎呀，來客人了。你們請先坐著，我去給你們準備些吃的去。」
女子說著走開跟著房內一個年輕並且透著一身書生氣的的男子走了出來，掃視眾人之後便將目光定在了李捕頭的臉上。
「哎呀，李捕頭。什麼風將您吹來了？」
李捕頭抱拳拱手道：「沒什麼，村長。今天是跟著兩位走沿途進來討杯水喝順便休息休息。」
年輕人看了一眼崔昱和耶律風，見兩人身穿宋衣一個披散著一頭捲曲的發，另一個只是將腦後的長發簡單束起臉兩側掛著長長的劉海不禁愣了愣道：「不知兩位從何而來，宋人應該不是這種打扮吧？」
崔昱看了一眼耶律風道：「那麼應該是什麼樣的打扮呢，這世上還不是有著打扮光鮮卻做著禽獸事的傢伙么。村長為何要如此拘泥於這樣的小事？」
村長看了看崔昱又看了看耶律風笑著點了點頭，對屋裡道：「今天就到這裡吧，去玩去吧。」
村長說完就見屋裡十來個孩子們一一向村長鞠躬致禮之後便跑開了。
「您還是私塾的教書先生。」耶律風道。村長連連擺手道：「什麼私塾先生，只不過是村子里的幾個孩子想要讀書認字，在下至力所能及之力而已。」
這時剛才的那個女子端來了一桌子點心以及一壺茶水，放在幾人前邊退了回去。
村長坐下來給幾人倒茶道：「這裡是窮鄉僻壤，沒有什麼好茶。幾位莫要見笑。」
夏侯綾和中村鬼丸可是渴壞了，連忙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崔昱笑著也舉起茶杯。待了片刻，眾人都歇了口氣，崔昱便問道：「村長，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鄙人金勝武。」金勝武說著盤腿坐在了崔昱的對面笑著說道，「您到底是什麼人，能讓李捕頭這樣跟著您。他可是西京城裡除了朴大人之外最了不得的人。」
「又說笑了。」李捕頭笑著擺了擺手道，「我只不過是給朴大人跑腿的。」
崔昱和耶律風也不管左右仔細打量著，任李捕頭和金勝武寒暄客套。忽然耶律風問道：「請問金先生，您是做什麼營生？」
金勝武笑了笑道：「我是一個偏遠小村子的村長，但說句不怕大家笑話，我其實是這一整個村落的主任。」
李捕頭補充道：「其實金村長的祖父是西京城最有錢的大富豪。這整個村子是他祖父當時買下來的大量產業之一。」
「你們家既然這麼有錢怎麼會捨棄西京城裡的燈紅酒綠來到這樣偏遠的地方？」夏侯綾喝著茶道，「現在看你日子過的情況根本別說是大富豪，就連一般有十畝田地的小地主都不如，這是為什麼呢？」
金勝武笑了笑也舉起茶杯道：「這天下什麼東西最可怕？我雖然天生膽小怯懦，害怕的東西數不勝數。但是至今為止最讓我寒心汗顏的是隔著一寸皮肉的人心。你又有多少的經歷真正看到別人的真心？這裡站著的我相信是你的朋友們。但是你真的就了解這幾個人真正的想法么？他們真的是想要和你成為朋友還是有他們內心在惦記著你的錢財，或是美貌，或是更大的什麼東西，你就真的知道么？」
這個問題對於夏侯綾來說比什麼都尖銳。昨天還是敵人的兩人竟然今天變成了自己的朋友，而且還是自己僅有的兩位朋友，但是有誰能夠保證明天？他們是否是真心將自己包容，還是為了自己背後的與他們為敵的幽狼而別有用心地接近自己。同樣的問題早就已經糾結在夏侯綾的心頭成為了自己的一塊心病，成為籠罩在自己頭頂上的一片不散陰雲。現在被金勝武這樣提問，自己又不能，也不想說出同意的回答，但又不能夠騙著自己的內心反駁金勝武。惱羞成怒之下夏侯綾柳眉倒豎抬起手便要給金勝武一個耳光。此刻除了經歷世事較少的中村鬼丸還不太清楚事情發展的情況，但明眼人都已看出簡短的對話中夏侯綾已成敗勢。金勝武看到夏侯綾抬起手，但是卻笑而不躲慢慢閉上眼睛等著這一「回答」。
「哎呀，我們也喝完茶了，是時候離開了。」耶律風抓住夏侯綾的手腕避免這一巴掌落下，笑著對崔昱道。
「恩。」崔昱一邊將手中的茶碗放下一邊頭也不抬問金勝武，「金先生可聽過這附近有什麼山賊出沒么？」
「山賊？從來沒聽過。」金勝武起身回答，「這裡太平安詳，一切安好。各位遠行，鄙人就不送了。」
離開金勝武的家，幾人橫穿村子向東北走。但此刻崔昱和耶律風已經不再奔跑只是信步走著。夏侯綾在後面但卻是在怎麼也擺脫不了自己心中不安的的念頭，只好安靜地低著頭跟著兩人一邊心中不斷重複著剛才金勝武的提問，最後實在是再也壓抑不住開口問道：「你們兩個問什麼要和我成為朋友？」
「呃，或許現在不是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耶律風的嗓音跟刀出鞘時的摩擦聲一同傳來。夏侯綾急忙抬起頭這才看到這一個村子里的青壯年們手中提著刀槍利刃已經將自己包括在內的一行人給圍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夏侯綾連忙問道。
「不知道，或許李捕頭和金村長能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崔昱回答著也將手按在了烏龍蒼脊劍的劍柄之上。
夏侯綾左右環顧這才看見原本是與自己同行的李捕頭已經不見了蹤影。
「或許真的也就只有我們能夠回答你的提問，但是我希望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李捕頭跟在金村長身後擠進人群問道，「你們到底怎麼知道我們的存在的，你們來到西京城也不過短短几天而已？」
「哎呀，看來你當眼線還不夠資格啊。你都不知道該沒日沒夜盯著你的目標。」中村鬼丸笑著將背在背後的鋼玉天狗從布中扯出自言自語般道，「好不容易今天是我可以跟耶律大哥比試比試的日子，看來還得再等一個月。」
崔昱和耶律風兩人聽到中村鬼丸的這話都不免一驚，兩人已經很小心，怎麼中村鬼丸知道昨夜兩人和崔俊峰會面的事情。耶律風面露驚色收起刀，來到中村鬼丸的身邊道：「你都知道？」
中村鬼丸點了點頭道：「我都聽到了，而且我也決定跟著你們一起冒險了。聽你們的對話，我覺得很有趣，我很喜歡這樣的刺激感覺。」
「你個混賬！」耶律風又在中村鬼丸的頭上狠敲了一下笑道，「你以為我們是在玩么？不過我們倒是很歡迎你跟著我們。」
「我看行，我只以為他很單純。但沒想到他的嘴還挺嚴。」崔昱轉過身笑道，「歡迎你，而且我保證我們會讓你有一天成為天下第一的刀客。」
「真的？」中村鬼丸高興道，「崔大哥，我今後絕對會聽話的。」
整個村子里的百餘青壯年圍著四人，但是幾人這種旁若無人的態度已經明確地表明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四人根本就沒有將這百餘人放在眼裡。
「我想你們在說這些話之前，是否應該回答我們的問題。」金勝武冷冷地問道。
「還問什麼？」一個身影忽然從房頂上出現冷冷地說道，「是我說的。不好意思沒有事先通知你。不過這些人是我們建立我們美麗國度的敵人，除了那個女的之外。」
「啊，是您！」金勝武忽然下跪拜道，「下屬叩見青松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