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瓊芳、初始（柒）
「獲七爺相助，九幽得以避難，日後定當重金酬謝！」
在唯有兩人容身的陰暗密室中，九幽眠一身清雅素裙，一卸往日濃妝，換了一副清麗如芙蓉的淡顏示面。她微頃嬌美的身軀，朝不遠處那人盈盈一拜。
「你是該好好謝我，雖說幽國歷代不傳位於女子，但你卻能穩坐至今。若非我的財力相助，又幫你打點了一切障礙，你如何能夠坐上九五之尊？」
「還有你那些悠悠老臣之口，又如何堵得了？」
燕青戈冷笑着睨了她一眼，眸畔生輝，面容襯得陰沉俊逸，又開口緩緩而道。
「不過你也別太掉以輕心了。朝中多為男子，要想坐穩國主之位，恐怕還得想法子籠絡一番他們的心才是。雖說不易，可硬想着總能夠撫平這一切，是嗎？」
「如何撫平，也不過在你掌心之中。」
九幽眠朝着他的方向望來，目光冰冷，帶着些許疑問。
「我聽說你不惜冒群臣反對之險，提拔了一個年紀甚輕的女子為少將，還尊她為幽國郡主，可有此事？」
九幽眠眼稍微動，翻滾出更多的不解，點頭應他。「的確如此。」
「呵呵……既然如此，我又聽說你那愛將容顏甚美，又是一番如花年紀，不妨……用她來餵養你想馴服的那批老狼？」
「不可如此！七爺！」九幽眠驚慌失聲。
燕青戈頓了頓，用一種輕蔑深沉的目光從她身上穿過，隨意道：「怎麼不可？你與她也不過是主僕關係，糟蹋了她，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九幽眠面色鍍上一層蒼白。「七爺大量放過她吧，比她容貌更美者數不勝數！」
「呵……」一聲冷笑入耳，燕青戈開口：「看你如此緊張，若不是那女子與你有什麼更深的瓜葛？」
目光陰鷙，穿透身體般盯着九幽眠已過三十卻仍玲瓏嬌美的身軀。
「莫不是……她便是你那生死未卜的小女兒？」
九幽眠果然身子猛然一晃，冷麵如斯：「七爺斷然多想了！我的女兒都已在大火中化為灰燼，不在人世了。七爺救了我，也必定知道真偽。」
燕青戈發出一陣輕笑，點頭直道：「的確的確，火勢無情，我只救起了一個你，你的兩個女兒早已奔赴黃泉。是我魯莽了，抱歉。」
「我哪裏敢問罪七爺，若無七爺，便無九幽。」
「九幽，你也不必喚我七爺，咱們年紀相仿，倘若喚我青戈便妥。」
他目光漸漸充斥着一股奇特的迷離，語氣也漸漸暖和起來。
九幽眠卻面狀恭敬，蒼白不減。「七爺客氣了，九幽不敢污七爺名諱，九幽的一切都是七爺所給，自大火逃生后，七爺便是九幽的一世恩主！」
燕青戈大笑，又望了她幾眼，目光炙熱。心情似乎也極為愉悅。
他放下手中一直把玩的玉器，拍拍衣袖上的浮塵，準備離開。
「阿眠，護住了一個九幽晴，就得推出另一個去替補。明白嗎？」
許是他突然改口叫了她的小名阿眠讓九幽眠恍然一怔，恍惚間那人已經走到了屋門后，準備離去。
九幽眠連忙應道：「九幽明白，恭送七爺！」
待他走後，她才如釋重負，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從密道回到了自己的寢宮處，剛歇下，心口便冒起一股不安來，便問旁邊沏茶的婢女道：「九幽郡主呢？」
侍婢從容答稟道：「郡主在步暖閣練功，宮姑娘在旁指導。」
她才安下心來，揮揮手遣散了侍婢等人，獨自一個人呆在寢殿內。
護住了一個九幽晴，就得推出另一個去替補……
話音貫耳繞樑，散之不去，九幽眠蹙眉，陷入沉思。
該讓誰去，墜兒嗎？墜兒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如若派她去，她性情如此剛烈，一旦被毀恐怕再也不會留在自己身邊了。她是萬萬不能下這個地獄的。
那麼……宮汐蝶呢，這個從小被自己撫養長大，身世凄涼的孩子，孑然一身，沒有半個親人，只有所愛勾謙相伴。如此薄命可憐。
一一細琢，想得頭疼欲裂，眼前卻突然浮起九幽晴甜暖卻似憂愁的面龐，她猛地清醒，如冷水潑頸。
汐蝶有着第一美人的美名，她絕美傾城，想來也不會有人對絕世女子無所心動吧，也許她才最適合完成這個任務。
「只能讓汐蝶受苦了，對不住她了。」
下了決定，便高聲朝外殿喊道：「來人！去把宮姑娘請來。」
過了許久，宮汐蝶便孑然一身到了內殿來，九幽眠吩咐無人干擾。
兩人便面對面坐下來。
「勾謙呢，怎麼未能陪着你？」九幽眠親切地笑道。
宮汐蝶搖搖頭，絕美傾城的臉龐如花芳華，難以形容其美癖之色。淺笑答道：「他這幾日有事要去浮國，要好幾日才能回來。」
九幽眠點頭，摸着她的手緩緩道：「汐蝶，我有件事情想讓你去做。這件事的成敗關乎甚大，你肯嗎？」
宮汐蝶將手覆上她的手，溫和笑着點頭道：「幽后待我如同親女，是幽后救了汐蝶的命，汐蝶願為幽後效勞。」
九幽眠苦笑着望她一眼，內心掙扎不停。「呵呵，這件事……」
「汐蝶，你與勾謙可成親過？」她突然話鋒一轉。
宮汐蝶兩頰微紅，輕輕搖頭道：「……勾謙他想等我身子好些了，不會勉強我。」
九幽眠看着她一臉嬌羞模樣恍然一愣，隨之反應過來。「是啊，你身子骨弱，從小便是這樣。那……你去吧，去步暖閣找晴兒去吧。」
她鬆開她的手，準備讓她離開，另著人選。
宮汐蝶不禁略有疑問：「幽后不是有事交給我去做？」
九幽眠輕笑着朝她擺擺手：「無礙，交給別人也許也是該的，你去吧。」
宮汐蝶卻未離開，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幽后不是說此時關乎甚大，豈能交給別人去做，若是走漏風聲，定會惹來麻煩纏繞幽后。還是讓汐蝶去做吧。」
她如此貼心善良，九幽眠心頭更是不忍，忙推開她。「你去吧。」
「汐蝶不知幽後為何事所擾，但若幽后需要汐蝶，汐蝶必定萬死不辭。」
她退下。
宮殿陷入一片冷寂，九幽眠起身，吩咐婢女準備了幾道好吃的甜品，想去步暖閣看看晴兒。
「晴兒……」她眉角舒展，笑容滿面。
九幽晴正獨自一人練劍，頭頂一片嫣紅花瓣，劍尖挑着一朵細小的花蕊。
見到來人，她迅速收劍，彎身一禮。「參見幽后。」
身後的侍婢提着幾個輕巧食盒，將裏頭的甜品一樣樣擺到了石桌上。
九幽眠望着她纖美的身姿，微笑道：「晴兒，別總是練劍，休息一會兒。」
九幽晴身着一身深紫武裝，襯得極為柔美。應和道：「是。謝謝幽后。」
她語氣不溫不冷，透著一股疏離，九幽眠將碟子推往她處。
「來，嘗嘗味道如何，都是你最喜愛的，應該不錯。」
她從容接過，吃了一塊入口，嘴角微勾，這才微露出半點笑意。「很甜軟。」
「……晴兒，日後練功別這麼辛苦了，我雖然想讓你進步，卻也不想你累壞身子，知道了嗎？」
九幽晴點頭，眼孔處蔓延出一股稍顯溫柔的氣息。「謝謝幽后……這是我應該做的，幽后一直關心照顧我，晴兒更不能辜負所託。」
她少有幾回肯說這般話，也鮮有幾分暖色，九幽眠很是高興。
望着她甜美白膩的面龐，額頭處有細小的汗珠密密盤著，自從自己要求她必須不負少將之名，要勝過落幻墜時，這孩子便陷入了步暖閣，練功忘時。
她的性子溫冷，又不喜與人交往，平日裏便是一味的練劍練功，無從它事。
想起燕青戈的吩咐，心口卻又是猛的一縮。
她的晴兒是絕對不能受到任何危險的，如果非要在晴兒和汐蝶中放棄一個，她牢固守護著的人一定是晴兒，不容她有半點所失。
至於汐蝶……自己可能真的要堅定住，傷害她一回了。
也許，勾謙是不會介意她的過去的，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