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見邪帝

玉京城外三十里，狐岐山。

漆黑的夜幕接二連三地劃過一道道幽藍的閃電，轟鳴的雷聲此起彼伏，狂暴的雷雨伴著呼嘯的厲風而下，遍布樹木的狐岐山中儘是樹葉的婆娑之聲，彷彿在狂風暴雨中隨時都有崩塌的可能。

山腰，一處隱秘的山洞之中，隱隱有一些火光漫開。

一襲黑袍的男子於火堆邊打坐，雙手不斷地結出一個個複雜的印訣，周圍似是形成了一個小型的颶風氣旋，不斷地撥弄著火堆上跳動著的火焰。火焰映襯出了男子的容貌，面如冠玉，朗若晨星，劍眉輕蹙，俊朗不凡的五官此刻卻有著些微的扭曲。臉色蒼白，額上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唇角邊，似有些淡淡的血痕——即便如此，這男子的相貌也依舊可用「驚為天人」來形容。若不是散發的戾氣太重，倒真是個濁世佳公子。

而那身黑袍，雖是有些凌亂，卻也依舊看得出絕非凡物——圓領金邊，上繡的金色絲線看似雜亂無章，卻是亂中有序，仔細看來，若將各處的金絲形狀合在一處，便是條騰空而起的五爪金龍。而其中穿插的一些紅線，則在金龍的瞳孔處印成了一個「邪」字。

火堆的另一邊，則趴著個約摸七八歲的孩童。暗紫色的長袍已盡數濕透，一頭長發凌亂地披散著。不過九月的天氣，身上卻結了一層冰霜。俊秀的臉頰蒼白無比，嫣紅卻泛著白的唇齒不停地發顫，精緻小巧的五官此刻亦有些灰頭土臉——待日後長成，必定是個冠絕天下的絕美人兒。

所有的冰寒均來源於右手上的一塊寒玉令牌，可昏迷的孩童仍舊是固執地不肯鬆手。

不知過了多久，雷聲中夾雜了一聲微不可察的呻吟。

黑袍男子睜開雙眸，如鷹般犀利的目光盯著一旁悠悠轉醒的孩童。

血煞尚未睜眼便已感覺到了那極度凌厲的眼神，多年來養成的直覺強烈地傳達著一個信息——那個人，很危險。

即便是渾身僵硬也在一瞬間用左手拍地，借著這股力道在空中幾個翻轉拉開距離，吃力地半跪在地，握緊了手中的令牌——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抬眸，毫不畏懼地迎上那宛若地獄修羅一般的目光，原本凌厲的氣勢卻有了一剎那的怔松——這是什麼情況？

「你倒是命大。」

幾個手印交迭之後，黑袍男子結束了調息，長舒了一口氣，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那渾身繃緊的孩童——在蘇醒的一瞬間便立刻做出了最準確的判斷，這個姿勢，進可攻，退可守。

尤其是那雙眼睛，流露出的殺氣竟然比君劍仇更盛。

「彼此彼此。」精通醫理的血煞一眼就看出面前的男子受了不輕的傷——內臟受損，氣血不穩，從眼部偏下那塊稍有青黑的皮膚來看，還中了極為厲害的毒。

雖然訝異地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孩子，身上的衣服也不是現代的裝束，但慣有的鎮定還是讓她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男子身上——其他的日後再說。

「本帝若是想殺你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男子冷哼一聲，隨意地靠在石壁之上，淡淡地瞥了眼血煞手中的令牌，「不想死的話趁早把令牌還給本帝。」

「你是邪帝？」血煞皺著眉頭望著手中的令牌，仔細想了一會兒就有了種想翻白眼的衝動——開什麼玩笑？！

由於任務需要，血煞常常會喬裝打扮成各色人物探聽消息或者接近目標，「穿越」這個名詞就是在她曾經易容成某個大學的女學生時在那個女學生的朋友口中聽到的辭彙。猶記得當時她還在暗地裡嗤之以鼻，沒想到居然會讓她碰上。

「不要讓本帝把話說第二遍。」邪帝不帶絲毫溫度的眼眸冷冷地望著血煞，在刻意的營造下，一股若有若無的威壓正緩緩地壓迫著血煞的神經。

「還給你？」血煞唇角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收了方才蓄勢待發的動作，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著手中的玉牌：「你若是真想要，此刻這令牌早就不在我手中了。」血煞對危險的感知向來很准，面前的這個邪帝，絕對不是她能夠抗衡的。更何況，看樣子她暈了不少時間，邪帝真這麼在乎這塊令牌早該拿走了。

「本帝的耐心有限。」

血煞皺著眉頭看著依舊冷漠的邪帝一眼，下一秒手中的玉牌脫手而出，直直的飛向邪帝的咽喉：「裝模作樣。」幹什麼非要她把東西給他——要不是能力不夠她就真想這麼割了這個男人的喉嚨。

能屈能伸，血煞還是懂得審時度勢的。

邪帝在玉牌飛來的一瞬間微眯了雙眼，在玉牌即將觸及咽喉時右手不緊不慢地抓住了玉牌：「小小年紀心腸倒是歹毒。」

「若你現在是一具屍體這話才叫名副其實。」血煞隨口反駁道，靠坐在石壁邊上，再也不去理會邪帝，自顧自地閉上了眼睛來驅除心中的煩躁感——可惡，她這個名動天下的殺手之王什麼時候這麼憋屈過。

「怎麼，不服氣？」邪帝的唇角突兀地勾起了一抹弧度——他隨手撿來的小傢伙似乎不簡單。

剛才他將邪帝令扔過來的時候蘊藏在其中的力道絕對不是一個小孩子該有的，而且無論是角度還是速度，絕對是世間少有——只可惜，對手是邪帝。

「邪帝難道想對我這麼一個孩童殺人滅口么？」能清楚地感受到邪帝打量自己的視線，血煞不自在地開口道。

「本帝不會殺你，」邪帝凌厲的目光淡淡地掃了眼洞外，隨手扔給血煞一把通體血紅的匕首，「可那些人就不一定了。」

血煞頗為好奇地打量著手中的匕首——血紅色的劍身上刻著些暗金色的古老字元，柄上鑲著數顆如紅豆般大小的暖玉，暖氣與匕首所透的寒氣相融合，在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渲染之下，多了幾分嗜殺之氣。

將匕首把玩一番之後，血煞瞥了眼看著自己的邪帝：「那是你的仇家，不是我的。」

「他們可不管這些，不想死就盡量躲遠點。」邪帝說著又靠回了石壁，眉宇間流露出一絲疲態。

血煞將匕首塞進懷中後站了起來，抬眸望了望四周，最終指著洞頂最為黑暗的一處凹陷：「送我上去。」

邪帝看到血煞指的地方后如墨般的黑眸掠過一抹光芒，唇角上揚，左手一揮，一道強勁的掌風直打向面前的火堆。

「轟」地一聲，柴火四散飛濺。

血煞看準時機，猛地一發力躍上半空，一個翻轉踏在一根燃著的柴火上，兩下輕踏，借著這股勁力再度躍起，與此同時，又一根柴火準確無誤地落在血煞下一次的落腳點。如此反覆了四次，血煞一個倒懸，四肢撐在凹陷的內壁，與石壁完美地貼合在一起。

「嗯？」邪帝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幾乎融進黑夜的孩童——居然連氣息都收斂得一絲不漏。這一點，連步入先天之境的高手也未必能做到。

猛然間，空氣中傳來破空之聲，數十道狂暴的劍氣自洞外襲來，雜亂地轟擊在堅硬的石壁上，留下道道深約數寸的刻痕。而其中不少是正對著邪帝，卻在靠近邪帝之時似乎撞到了什麼，一瞬間反彈而出，轉而撞到了石壁上。

原本就不整潔的山洞此刻更是狼藉一片，煙塵滾滾，碎石滿地。

邪帝劍眉緊蹙，黑眸中閃著無邊的殺意——看來，是本帝對你們太過仁慈了。

「邪恨天！」中氣十足的聲音充斥了整個山洞，迴音陣陣，刺得血煞耳膜生疼：「快快出來受死！」

血煞面色一寒，原本就不悅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她非割了這個聒噪的傢伙舌頭不可。

「邪恨天，你這惡貫滿盈的魔頭，害死了多少武林同道，今日，我等便要你血債血償！」

「對！還不快出來受死！」

「枉你還是一代邪帝，竟是如此貪生怕死！」

「聖邪宗也不過如此！」

「哈哈……」

「哈哈哈哈……」

「……」

各種紛雜的叫罵聲充斥了整個山洞，邪帝不過是淡淡瞥了眼洞口，眼底是散不開的嘲諷——一群宵小之輩，若非內賊作亂，哪裡能輪到你們對本帝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