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追亡逐北 上
烏林，曾經的曹軍馬步軍營寨，方圓百十里範圍內，到處都是騰騰的烈火，已經所有營寨鹿角房屋帳篷要麼正在烈烈燃燒，要麼已經化為大片大片的灰燼。
大規模的戰鬥已經結束，或許在某些僻靜隱匿的地方還有零星的曹軍將士在抵抗，但是小泥鰍翻不起大浪，他們最後的瘋狂的悍勇已經只是徒勞，因為曹操已經遁走，曹軍的主力要麼被蔓延的大火燒成了焦炭，要麼慌亂中跌落江河湖汊中餵了魚鱉。
許多走投無路的曹軍包括荊州降軍和許多的北方將士最終選擇了投降，目前聯軍已經收降的已經到兩萬以上，更多的曹軍成為了散兵游勇，正從烏林地面往四面八方逃逸，未來的一段時間裏，聯軍需要花費大力氣搜尋這些逃逸的潰兵，只有這些潰兵被聯軍所掌握，才能有效的擴大聯軍戰果並削弱曹軍實力，否則一旦這大量的潰兵被曹操重新聚集，立刻就會成為一支龐大的軍隊。
劉備和周瑜都已經從樓船上下到平地上，四周烈焰熊熊，但總有平曠的地段和火勢已經過去的空地，從各個方向殺奔到這裏的大軍彙集，從將軍到士兵，無一例外都渾身浴血，許多人同樣經歷了烈火的炙烤，破敗的衣甲和興奮的臉龐都顯得焦黑。
「現在的情況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周瑜對聚集到一起的各路將領簡單介紹了各處的戰況：「曹操沿江的水寨和烏林大寨被基本焚毀，在烏林附近的所有營寨都已經被我們擊破，繳獲俘虜數量巨大不及清理，打掃戰場預計還要好幾天的時間。」
「曹操以及曹軍眾多謀臣名將都已經見機逃遁。」劉備說的是另外一個話題：「我和曹操打了大半輩子交道，做過朋友，也做過對手，這一把火，從規模上看，無疑是他輸得最慘的一次，但就事態的嚴重程度而言，不一定比得上滎陽、濮陽之時，滎陽一戰，曹操原本就不富裕的兵力損失殆盡，不得不北上依附袁紹，呂布襲取濮陽，曹操幾乎失去自己的根本重地。」
「現在最緊要是立刻出重兵追索，力爭逮住曹操的尾巴，一定要把曹操剪滅才算得這場戰爭勝利，否則等曹操回到江陵，憑藉曹仁在江陵的幾萬人馬，憑藉曹軍在漢水以北和襄陽一帶的兵馬，捲土重來也未可知。」
說走就走，滾滾洪流被迅速聚集起來，一直以來都在後方端坐的劉備這一次執矛策馬奔走在了隊伍的最前方，關羽和張飛都喝退了親隨將士護衛在他身邊，這一刻，彷彿讓我看到了多年前還是在平原之時劉關張並駕齊驅的情形，隨着劉備聲望日隆，關張逐漸權重，如今已經很少有關張親自護衛劉備的機會了。
「叔至，你走金雞灣，我去棋盤關，一定要廓清主公追擊路線兩旁的殘餘曹兵，務必讓他們不會影響到主公的追擊。」劉備要銜枚急追，一定有他心底的考量，我等部屬最重要的是去執行，考慮到曹操的詭詐和曹軍的兇悍，我們必須防備或許會有曹軍在撤退中返身狙擊，因此必須掃清劉備追擊路線左右的曹軍殘餘。至於劉備的安危進展，那是關羽和張飛應該操心的事情，他兩位如果都做不來的事情，多我和陳到也不一定有用。
陳到和我心意相通，也不推辭追問，直接帶着部下就上路了。
「將士們，曹操就在我們前面，幾個月前，是他把我們從新野趕了出來，並且一路追擊，讓我們損失慘重，今天風水輪轉，該到他落魄了，我們也不能讓他安然退走，所謂追亡逐北，除惡務盡，哪怕跑斷兩條腿，只要能擒拿曹操，那也值得。」遠遠的劉備揚矛大呼，漫野的豫州軍呼應着各覓道路呼啦啦追了下去。
「老天，現在要跑斷兩條腿還真難啊。」傅彤一邊跑一邊牢騷著：「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渾身都軟，只想睡覺。」
「這邊的草地很不錯，你可以試着躺下去，一定舒服。」我狠狠的丟下一句，嚇得他一溜小跑，一邊跑一邊驅趕他的部下：「都精神點，等抓住曹操我請大家吃魚，不，我請你們吃人肉，吃曹操肉，據說吃了可以長生不老的。」眾人驚嘆，不知他這話從何說起，不過嬉笑聲中軍隊的速度又快了些。
茫茫雲夢澤，漫漫雄關道，大火過後是大雨，無數人的踩踏使本來就荒僻的道路泥濘不堪，當然也有些本來沒有道路的地方被逃兵和追兵們踩出了一條條通天大路。路邊時不時可以看到三三兩兩衣衫破碎抱着頭跌坐在泥水中的曹兵，他們的兵器早已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身上臉上都是血水泥水，整日整夜的奔逃驚嚇已經耗盡了他們的體力甚至抽空了他們的靈魂，雖然看到了我們大隊人馬直撲而來，仍然一臉茫然，也不起身抵抗。
一路急追的聯軍將士也對這些倒卧路邊的曹兵不管不顧，任誰都知道，真正的大魚還在前面，誰還來管這些連蹦?都沒力氣的小蝦米。
深夜裏，烏林西一百五十里，連番的惡戰，竟日的追趕，即便是我也已經睏乏不堪，身後的飛龍衛們個個喘著粗氣，只顧著尋覓著曹軍的主力，漸漸的就失去了友鄰隊伍的訊息。藉著隱約的天光，能看到周圍漸漸多了許多的山崗，草海也漸漸的成了林蔭，越到後來，就越是樹木叢雜、山川險峻。
「誰知道這是哪裏？我們可有走錯地方？」勒住馬我大聲喝問起來。
「沒有，前面就是棋盤關。」有人在隊伍中懶聲懶氣的回應着，藉著火光看看這群飛龍衛，個個一臉菜色，哪裏像是打着勝仗的樣子，人群中還有些我不認識的面孔，似乎是其他隊伍的人員混在我們中間，不過也有一些依稀熟悉的面孔，有豫州軍的，也有江東軍的，這時候似乎都認定了我是他們的將領，這個混亂，無與倫比。
「原地休息，吃乾糧。」人是鐵飯是鋼，兵戰兇險，只有吃飽了飯的士兵才是英勇的士兵，否則一群餓得軟綿綿的人遭遇了曹兵就談不上追殲了，送死還差不多。
「蒲勇、傅彤，安排警戒，還有你們親自去巡查一下附近的地形。」雖然一路遭遇的曹兵都在慌亂之中，但這種混亂的時節，一切都需要小心，戰士們都太累了，也只有他們這種精通武藝體力強橫的人才好一點。
我也從馬背上下來，自有衛士把馬牽到一邊，然後一邊就著幾口清水啃點干餅，一邊巡視覓地休息的軍隊，小河邊幾個抱着武器的小戰士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幾位小兄弟是哪位將軍的部下？」這幾個小戰士兵器衣甲都是江東軍的，年紀都才十六七，一臉的稚嫩，但是看起來他們也還慣熟野外行軍的總總，雖然人狼狽了一些，兵器卻很舒服的擺在身邊，一副可以隨時戰鬥的模樣。
「稟趙將軍，我們是甘將軍的部屬，這一天的戰鬥太混亂，與大軍失散了，後來見趙將軍的隊伍一直在往西追擊，我們想甘將軍也可能在往西，所以跟了上來。」
原來的甘寧的部下，他的軍隊出發及早，走的最遠，一方面是甘寧所部戰力強悍，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甘寧長期呆在荊州，部下有很多荊州人，對這一帶的地理比江東其它部隊要熟絡。
「聯軍都在追擊，跟着我也是殺曹賊。」我哈哈一笑：「聽你們的口音也是荊州人？如果遭遇了曹軍那可不要客氣，狠狠的殺，殺得那些混蛋哭爹喊娘屁滾尿流，出出咱荊州被人不攻而破的惡氣。」
我其實也挺壞的，雖然我說的是實情，不過跟江東軍的士兵說這些，偏偏他們還太年輕，想來他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這樣說，我只想撒下那麼一丁點的種子，或許將來有用呢，當然，也或許將來一丁點的用處都沒有，天知道。
「將軍，有情況。」蒲勇突然飛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