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火海煉獄 上
俗話說得好，水火最是無情。
滾滾的大江大河泛濫之時，人們修築的多麼堅固的堤壩都要瞬間崩潰，當覆蓋整個烏林地面，無論江岸還是腹地，當曹軍水陸營寨都被熊熊烈火點燃的時候，個人，無論是雄霸當世的梟雄、縱橫無匹的猛將還是運籌帷幄的謀士，又或者是看上去威武雄壯的千軍萬馬，統統都要在這滔天的烈焰中顫抖。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要感謝這隆冬之中突兀的東南風，也只有諸葛亮這種學識淵博無與倫比的人才敢在許久之前就料定今夜一定有風。
在東南風的鼓盪之下，那無數個火頭騰騰的燃燒，任何一處只要有一點火星，頃刻間就會燎原而起，火頭過處，一切可以燃燒的都將被燃燒，一切可以被毀滅的都將被毀滅。
對於兵力處於劣勢的聯軍而言，選擇用這樣的方式與曹操決戰，大概是最有效而又最節省的方法了，其它的，無論是水戰陸戰，哪怕是任何一種策略謀划，都需要人力的堆積，所謂殺敵千人、自損八百，在面對面的戰鬥中，沒有誰比誰能強多少，就算真的是戰力有強弱，戰損可以小一點，在殺敵千人之時，損傷降低到五百甚至三百，那也總是損傷，以聯軍的四五萬人馬對上曹操的二十幾萬大軍，最終的結果一定是我們先玩完。
即便是整個的曹軍水寨都被點燃，即便這場火最終將要把許多的曹軍將士燒成烤乳豬，我們依然十分的謹慎，聯軍所能調動的一切兵力都已經調集起來，在這個夜晚，無論將校，都在奔赴各自的戰場，同時被調集的還有不少於二萬人的民夫，這些都是以運量的名義進駐沙羨等各地軍營的，如今他們也將隨軍出征，或者駕駛大小船隻將將士們運送到大江彼岸，或者拖攜物資，諸如武器、糧草、甚至是防火用的油柴。
曹操自募兵討伐董卓開始，從一支數千人的弱兵一路席捲而來，天下諸侯聞風喪膽，他在軍事方面的造詣不說當世第一至少也是屈指可數，只曹軍在安營紮寨方面，臨水的、靠山的、據原的、讓灘的，什麼地方需要提防，哪些營寨互為犄角，一切都極為考究，為了阻塞一條小河，他甚至會派出一支五百人的隊伍去到離烏林大寨三百里之外的漢水之濱去紮營，當然這樣的情況還有許多。
也正因為如此，聯軍才會選擇分數十路同時攻擊曹軍在江北各地的營寨，當然曹軍屯駐在烏林的水旱營寨是被攻擊的重點，那裏屯駐了曹軍主力十五六萬人，聯軍用於攻擊那裏的兵力超過兩萬五千人。
五更時分，天色已經微明，從夜半開始騰起的光焰映得西南的天空一片火紅，因為相隔懸遠，我並不清楚黃蓋是如何點燃了曹軍的水寨，關羽、周瑜等人又是如何成功點燃了那方圓數十里內曹軍的營寨，只看那火勢，真的是我平生火僅見的，在這種烈焰焚燒之下，曹軍必然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屯駐在烏林外圍各要隘的曹軍早已被這接天的紅光驚動，能夠在曹軍中擠上將校高位的人都是久歷戰火的，誰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麼，無邊的恐懼正在曹軍中蔓延，當我從燕子窩殺到楊樹林的時候，一些曹軍已經開始棄寨奔走，有的往西南而去，大概是想去救援烏林大營，也有的往西往北，或許是見機行事，打了要逃脫的主意。
「這仗打的，真的是太過癮了。」剛剛衝散了一隊驚惶失措的曹軍，傅彤極其興奮，就我們這一千多人就能在極端的時間內連續衝破曹軍六個設防嚴固的營寨，繳獲良多而幾乎無所損傷，這在平日裏是完全不可想像的，不僅是他，所有與戰的將士都興奮莫名，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曲勝戰的凱歌已經在他們口中唱響。
「殺！殺！殺！
以我鐵與血，
男兒敢死戰，
四顧無人敵。
追！追！追！
直取狼居胥，
手擒匈奴王，
返鄉見姑娘。」
「戰鬥才剛剛開始呢。」我必須提醒這幫被熱血沖昏了頭腦的少年：「現在我們去沔口，我的老朋友李典駐守在那裏，那可是曹軍知名的良將，他部下的李家子弟，跟隨曹操征戰十幾年，戰鬥力之強悍，在整個曹軍中也屈指可數。」
「我們這就去蹂躪他。」一群無畏的熱血少年顯然誤會了我的意思，兵鋒一轉，即刻朝沔口方向呼嘯而去，騎兵在沼澤地不能縱馬，於是許多人乾脆跳下馬來牽着馬奔跑，沒有人願意落在後面。
隊伍沿夏河南岸急進，渴了就喝一口河水，餓了就吃幾口乾餅，一個時辰之後，終於趕到了沔口，沒有意料之中的戰鬥，因為在我們趕到之前，李典已經率領軍隊離去，這機智的將領顯然從空中彌散的煙塵味道中嗅出了不同尋常的東西，然後採取了斷然的辦法。
沔口關，其實就是夏水河濱一處小鎮，這裏有陳姓、李姓、姚姓等幾個大姓家族，他們的莊園糾集在一起，漸漸的形成了街道，然後在外面圍了土牆，這些土牆在李典率軍進駐之後又被重新修葺，整個被加高加厚，有些地方遠遠的往旁邊的山岡上擴展了，在山岡下的空地上搭建起臨時的棚戶，據關內的長老們說，李典的軍隊入據這裏之後就建起了這些棚戶，並不騷擾當地百姓，除開徵集了一些年輕人做勞役之外，一切用度花銷都從曹軍補給中獲得。
「將軍，河對岸發現曹軍。」雷雲突然匆匆趕來：「大概有數千人之多，要不要打。」
「夏水之北並沒有大股的曹兵駐紮啊。」我這一路兵馬已經是聯軍派得最靠北的一股了，就是因為在夏水漢水之間都只有曹軍的斥候巡哨，李典的軍隊已經是曹軍放在陣營最北端的一支，略一思忖，我心底已經有了計較：「這應該是漢水以北的曹軍碰巧過來，敵軍可有發現我們？」
「沒有。」雷雲肯定的說道：「灘塗離這裏還有一兩里路，河道內又有薄霧，我們藏身高處，他們沒可能發現。」
「馬上把鎮子裏的百姓撤出去，嚴禁他們發出任何聲響。」我看了看身邊幾個大族的長老，這些年屆花甲古稀老人鬚髮如雪，聽到曹軍又來的時候臉色都有些變了。雖然在曹軍到來之前族裏有不少人已經逃難到了江南，但留在鎮里的還是有數百人，如果在鎮子裏發生戰鬥，對他們而言肯定是一場災難。
立刻有人領着這些老人去召喚他們的族人，當我們到達的時候，他們都被要求呆在屋裏，曹軍來得突然，數量又不少，我必須要利用這個鎮子來戰鬥，所以必須把他們清理出去。
可能會損毀他們一些產業，戰爭，就是這樣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