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七：過往，三人行

在那沈靖陌叛亂一役之後，慕容山莊在江湖之中也是不復存在了，即使慕容山莊一行人也是沒有直接參与到最後的叛逆之戰中，但他們到底是窩藏了朝廷重犯那麼多年的人，又與沈靖陌這個罪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就算是沈天澈想要放過，群臣也是不答應的。

不過在朝廷問罪之前，慕容烈武就已經將整個慕容山莊都解散了，慕容一氏中人也都隱性瞞名了起來，再無蹤跡可循。

想來，慕容烈武也是早已做好了會失敗的準備，所以能夠如此快速的安排妥當。

而他自己，在將慕容漣奇送去塞外，待慕容漣奇的傷勢好轉之後，也就自此離開，至於他到底是去了哪裡，也是無人可知。

更是無人知道，每年到了蘇琉璃，也就是冷王妃生辰之日，冷王府之外總是會飄忽著一抹孤寂的身影。

對於那一日所發生的事情，蘇琉璃看似在醒來之後，都已經忘記了，但是事實上她記得比誰都清楚，她清楚的記得那日自己娘親的反常與瘋狂，記得那日自己父親凄涼的神色，還有他說過的那每一句話，更記得慕容烈武在聽到那話之後，眼中的複雜之意，以及最後看她的無比驚訝卻又痛心的眼神。

哀傷卻又驚喜。

蘇琉璃都沒有忘記。

但是，在她醒來之後，她也沒有對自己的爹娘多問一句，而雪衣憐也是沒有多對她說一句話，倒是蘇奕每次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是每當他真的要開口的時候，蘇琉璃總會及時自然的將話題扯到別的事情上去，久而久之，蘇奕也就不再多說那件事了。

冷慕楓對此，也並不是全無察覺，但是他也只能默默地守在她的身邊，既然她不想要知道那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那他也是不想讓她去觸及那可能會令她心碎的事實，等到有一日她想通了，想知道了，他也自是會陪著她一同度過的。

當年慕容烈安青年才俊，武功高強，也喜歡鋤強扶弱，遊歷江湖，不過在外之時，他也從來是不會爆出他自己慕容山莊大公子的名號的，一來是不想讓別人因為這對他另眼相待，二來也是畏懼自己的莊主父親，省的被父親知道了他在外所做的事情，然後就又要好生的教導他了。

而比他玩幾年出遊江湖的雪衣憐亦是如此想的，所以她在外也是掩去了她是雪劍山莊大小姐這一事實。

至於蘇奕，他本是普通書香世家子弟，卻因為家道中落，只剩他一人，後來一位江湖俠士收了他為徒，他才免於那顛沛流離的生活，不過即使他後來身為江湖人，他身上的書香氣質也依然很難褪去，所以看上去還是像個書香子弟多一點。

本是毫無關聯的三個人，只因一個太過欺壓百姓的地方惡霸才有緣相識，被三人同時找上門，當年那個惡霸的下場可真是『慘不忍睹』，非但是錢財在一夜之間全數散盡，而且還被脫光了衣服掛在了那城門口，那副樣子著實令人難忘，到如今那城中之人依然是記憶如新呢！

最先去直接挑釁那惡霸的人，是雪衣憐，她初初入江湖，性子也是直衝，行事難免有失妥當，她的武功是不錯，但是那惡霸也不是好欺負的，一開始的時候，雪衣憐是佔上風，不過後來那惡霸使了些手段，雪衣憐就差點落入了他的圈套。

還好蘇奕與慕容烈武恰巧同時出現，救了她，否則最後吃虧的人，也必然是雪衣憐。

蘇奕與慕容烈武兩人之前也是互不相識，兩人同時出現在了雪衣憐的面前，而在那一刻，在雪衣憐抬頭第一眼看到的人，卻只有那執劍而來的慕容烈武，在那一瞬間，雪衣憐才知道什麼叫做心動。

三人解決了那惡霸之後，本應不該再有多餘的交集，但是因為雪衣憐受了些傷，雖不重，可無論是慕容烈武還是蘇奕都是不可能丟下雪衣憐而走，於是兩人就照顧了雪衣憐一段時日。

幾日的相處，三人也很是投緣，性情相同，反正三人也都沒有其他之事，最後也就乾脆結伴一起混跡江湖了。

那段三個人的時光，可能是雪衣憐這輩子覺得最幸福，也最是不願想起來的記憶。

在那些日子裡，她悄然愛上了慕容烈武，那時候的她性子非一般的直爽，當自己確認她是真的愛上了慕容烈武之後，她便很是直接的告白了。

那時候的雪衣憐，少了一份銳利與冷意，多了一份純真與活潑。

慕容烈武對雪衣憐也早已是心儀已久，只是一直都沒有說出口，他畢竟有他的顧慮，最後沒想到反倒讓女孩子先行開口說了這話，也是覺得實在有些對不住。

兩人互生情愫，隨後也是很自然的就在一起了。

從那時候，蘇奕這個第三人就顯得有些多餘了。

蘇奕喜歡雪衣憐，但他也是真的當慕容烈武為兄弟，能看到他最親的兩人能走到一起，他雖然有些感傷，但卻真的是由心為他們兩感到高興的。

不久之後，他就已要回去看他師父老人家，所以就先行離開了。

在他離開之前，慕容烈武與雪衣憐都已經幾乎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他也是萬般沒有想到，當他再次遇到雪衣憐的時候，她竟然已經與慕容烈武徹徹底底的斷絕來往了。

雪衣憐與慕容烈武打算回家稟明長輩促成他們婚事之時，他們才知道了對方真正的身份，一位是雪劍山莊的大小姐，另一個是慕容山莊的大公子。

這般身份地位，看似很相配，實則卻是令兩人皆是意外。

而慕容烈武更是多了一份糾結。

慕容山莊與雪劍山莊雖然都是這江湖中聞名的世家，但兩家的關係向來都不是那麼好的，尤其是在雪衣塵繼任為雪劍山莊莊主之後，兩庄就更加不往來了。

雪衣憐起初也只是覺得兩家關係不怎麼和諧，但她也是相信只要是為了他們的幸福，兩家之人也必然是會同意的。

而慕容烈武想的就不是這般簡單了，要知道他娶個平常人家的女子，倒也是無謂，可若是雪劍山莊大小姐的話那就完全不同了。

以他父親與姐夫兩人的心機，到時候必然是會利用這一層關係，從而想要徹底拉攏雪劍山莊的，讓雪劍山莊也捲入這一場陰謀之中的話，對於雪衣憐定也是沒有什麼好處的。

若是這般，也就罷了。

他真正擔心的是，以雪衣塵的性子，就算是他的親妹妹嫁入了慕容山莊，他也是不會願意出手相助於他們的。

到時候，父親與姐夫都是不會輕易放過那已然可能猜到了真相的雪衣塵等人的。

那時候的雪衣塵，雖然是名氣不小，武功也卓越非常，但終究比起十多年後的他，還是要嫩了一些，難免是敵不過慕容老莊主的手段的。

所以，在得知真相之後，慕容烈武就陷入了不小的矛盾之中。

那時開始，他對雪衣憐也是有些保持距離了，讓雪衣憐也是有了一種若即若離的錯覺。

說好的回去見長輩這件事，也是被一拖再拖，讓雪衣憐很是不解。

不過是關係不大好的兩家而已，就至於讓慕容烈武糾結到這種地步，也著實讓她覺得費解，也是覺得有些心有薄涼。

日子一日一日過去，兩人的關係也是越發的彆扭了。

而後，因為慕容老莊主急召慕容烈武回去，所以慕容烈武也是不得已先行回了慕容山莊，雪衣憐說要跟著他一起回去，但慕容烈武卻只是先行安撫她，容他先回去細說此事，讓她在原地等他一段時日，雪衣憐心想那慕容烈武的父親也是個不好糊弄的主，要是自己突然出現在他們府上，也的確是有些說不過去，最後也就妥協了。

回去之後，慕容烈武還來不及將自己與雪衣憐的事情告訴他父親，就被派去塞外聯絡血族之前散落的民眾了，連一句可以反駁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來，就已是遠走了。

他的父親本就是不會讓他多說一句不的人。

慕容烈武也是擔心雪衣憐會等太久，當即就派人送了一封書信前去告知雪衣憐他的下落，只是他沒有想到雪衣憐並沒有及時的收到那一封信。

因為送信之人在路上出了點事，耽擱了送信的進度。

所以當那封信到達的時候，那兒早已是不見了雪衣憐的蹤影了。

不是雪衣憐不想等，而是她在那兒正好遇到了之前曾經得罪過的仇家，她寡不敵眾，最後就只好逃走了。

當她很是狼狽的到了慕容山莊之時，卻只從那守門的弟子口中得知了慕容烈武早已遠去塞外的消息，讓她甚是覺得悲涼。

當時她覺得若是慕容烈武真的有一絲在乎她的話，也不會做出如此不在意她的事，但她也是沒有那麼快的死心。

直到她等了又等，終是沒有將心裡那人盼回來，心裡也是越發的絕望了。

看似只是一個個小小的誤會，卻終究還是讓兩人都錯過了。

也許是愛的太淺，所以才這般容易被誤會所擊垮。

亦或是愛的太深，所以才會心痛不止，一輩子都決定不再原諒。

更沒有想到在她徹底絕望之後，她才發現她已經有了身孕這一事實。

在那一瞬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等感受，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更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置腹中孩兒，也不敢回去將這件事情告知她大哥。

而正當她猶豫之際，她就重新遇見了蘇奕。

沒想到匆匆一別之後，雪衣憐再見到蘇奕的時候，蘇奕竟然會變得那般的狼狽與落魄。

在蘇奕回去看望他師父老人家的時候，卻是他在世上最親最親的師父，他視為家人的師父，竟然被人殘害致死，而那害了他師父的人，目的卻也只是為了一把他師父收藏多年的寶劍而已。

蘇奕得知之後，怎麼可能輕易繞過那殺了他師父的人，於是他一個人一把劍，就隻身去那龍潭之中復仇去了。

最後他斬殺了敵方四十五人，而他自己也是被廢去了一大半的功力，要是沒有遇上雪衣憐的話，恐怕他也是連命都保不住了。

蘇奕傷的那麼重，雪衣憐知道自己也是無法的，思量再三之後，也就只好發射了雪劍山莊特有的火焰信號。

待附近的雪劍山莊弟子前來之後，她將讓他們幫著她把蘇奕先帶回雪劍山莊了。

途中，蘇奕也是一直昏迷不醒，只是偶爾會呢喃幾聲。

雪衣憐把蘇奕當成自己的大哥般尊敬，自是親自盡心照顧的，所以她也是一直守在了蘇奕的身邊，那段時日，蘇奕迷糊之下喊得是什麼，她是最為清楚的人。

衣憐兩字，不知重複了多少次。

那時，雪衣憐才知道原來蘇奕心裡的那個人便是她自己，心中也是更加複雜了。

回到雪劍山莊之後，雪衣憐告訴眾人自己在江湖中不小心得罪了人，是蘇奕捨命救了她，說蘇奕是她的救命恩人。

因此，無論是雪衣塵還是雪劍山莊的其他人，都是將蘇奕當成了恩人般那樣對待。

當蘇奕清醒過來之後，從雪衣憐的口中得知了所有的事後，也是覺得詫異不已，他所認識的慕容烈武不應該是那樣的人，想必這其中必然是有什麼誤會的，他也是勸導雪衣憐找慕容烈武問個清楚，只是那個時候的雪衣憐根本就沒有聽進去。

而後不久，雪衣塵就發現了雪衣憐懷有身孕之事，當即震怒，逼問孩子到底是誰的時候，雪衣憐卻是隻字未提慕容烈武，反而是說了蘇奕，說兩人本來就是想要回來稟告此事的，只是因為途中生了變故，所以才拖了下來。

蘇奕原本的武功不比慕容烈武差，天賦也是不低，但是因為之前那場大傷傷了根本，所以他這輩子的武學造詣也算是毀了，若是讓他再一人出去闖蕩的話，也是絕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雪衣憐撒了這個謊，一來是為了自己，二來也是為了蘇奕。

看對方是蘇奕，雪衣塵也就忍下了怒火。

蘇奕知曉之後，意外不已，但最終在雪衣憐的眼淚之下，也還是答應圓了這個謊，說實話，雪衣憐要嫁給他這件事，他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哪怕她的腹中孩兒不是他的，他也是完全不在意的。

不過，為了不讓雪衣憐與慕容烈武兩人以後後悔，他也還是在成婚之前，休書一封給了慕容烈武，讓他務必趕來。

可惜，當慕容烈武趕來之時，已是在將近一年後了。

一年的時間，完全是足以讓物是人非了。

蘇琉璃早已出生，她出生的時候，蘇奕比雪衣憐這個當親娘的還要高興開心，他是真的當蘇琉璃為自己的女兒，而雪衣憐對這個女兒，卻始終心存芥蒂。

慕容烈武趕到雪劍山莊的時候，就只看到了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相處在一起的畫面，心裡有甚多疑問，有怨有恨有失落有傷心……但最後他也是不忍打擾這溫馨的一家人，默然離開了。

若是當年他能夠鼓足勇氣上前問個清楚的話，說不定雪衣憐就會直接將蘇琉璃丟給他了。

一切的一切，都已是過去，再多追究，也已是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