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他想她

聞言，歐陽洛薰正畫著畫的手卻突然頓了一下，墨汁在宣紙上留下一個黑色的印記，慢慢渲染開來。

安乞月見這幅畫就這麼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毀了，頓時心生愧疚，連忙道：「姐夫，對不起，我……」

「恨。」簡簡單單的一個字，歐陽洛薰毫不隱瞞。若不是葉卉兒，炫清不會死。

聞言，安乞月驚訝的抬頭看向歐陽洛薰看不出喜怒的臉。她本來想過，歐陽洛薰可能真的會恨葉卉兒，可這麼一個白衣翩翩，宛若謫仙一般的男子，她實在很難把他和「恨」這個字聯繫在一起。

因為歐陽洛薰這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無欲無求，沒有七情六慾的那種人。

可是，他對炫清的愛，卻讓他有了七情六慾，有了會愛一個人的感覺，也有了會恨一個人的感覺。

「……哦，我知道了。」安乞月有些失落的點了點頭，心裡清楚，葉卉兒所做的一切，怕是他們誰也不能原諒。歐陽洛薰那麼愛自己的姐姐，會恨葉卉兒，也是人之常情。

但安乞月還是不死心的問了一句：「姐夫，你前世真的從來沒有愛過卉兒姐姐嗎？如果不是你前世給過她希望，我想，她也不會陷得那麼深吧，這份執念，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吧。」

見歐陽洛薰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安乞月的話說到最後也越來越小。她心下不由忐忑，怕自己真的惹了姐夫不高興。

可歐陽洛薰卻並沒有任何發作的反應，只是聲音堅定道：「我從來只愛鳳汐一個人，從以前到現在，還有未來，我的心裡都只有她一人。葉卉兒，只是前世我所認錯的人，那個時候，我以為我對她有責任。」

歐陽洛薰竟然破天荒的，給安乞月解釋了自己的感情，這讓歐陽洛薰自己都有些意外。

其實他會選擇放過葉卉兒，也是因為他清楚，葉卉兒這一世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自己也是有責任的。就是因為他前世給了葉卉兒希望，葉卉兒才會越來越放不下，越來越偏執，在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錯。

只是，現在通過安乞月的嘴問出來，更讓歐陽洛薰直視了這個問題。

若是自己前世沒有認錯人，凡事多去確認一下，仔細去思考事情的來龍去脈，其實是可以發現破綻的，也就不會有和葉卉兒前世的那些糾葛，不會有自己和鳳汐三世的遺憾，也不會有這一世的恩怨糾葛。

只可惜，那個時候，他自己也在逃避，也下意識的不願意相信，自己從一開始就認錯人的事實。

就是因為他心底清楚知道自己的錯，最終才會選擇放過葉卉兒，讓她繼續活著。

安乞月見歐陽洛薰說的坦然，沒有一絲的不自然，心下也就完全信任了。她本以為歐陽洛薰肯放葉卉兒一條生路，會是因為他對葉卉兒其實還是有情的，可現在看來，那根本不是情。而安乞月從歐陽洛薰的話里，大概也猜得出，他為什麼選擇放了葉卉兒。

「那……姐夫，你會介意我去探望一下她嗎？」猶豫了一下，安乞月還是決定問出口。思來想去，她還是想去看看葉卉兒的。如若是自己去探望葉卉兒，事後才讓歐陽洛薰他們知道了多想，倒不如先徵求他的意思。

歐陽洛薰看著面前安乞月帶著期盼光芒的眼神，聲音清冷道：「你和她的事情，與我無關。你若想去，不用問我。」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會幹涉安乞月和葉卉兒的交往。畢竟，歐陽洛薰心裡也清楚，比起炫清，恐怕安乞月和葉卉兒這個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人，更親切些。

安乞月得到歐陽洛薰的同意，頓時笑逐顏開，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她剛剛看歐陽洛薰那麼坦然的說出「恨」這個字的時候，還以為歐陽洛薰不會同意她去見葉卉兒呢。

結果，卻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安乞月離開歐陽洛薰的書房后，歐陽洛薰一個人站在桌案前，默默注視著畫中鳳汐的臉，眼神中有著無盡的哀傷與落寞。他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畫中炫清的臉，就好像在撫摸著情人的臉頰般，是那麼的小心翼翼，柔情似水。

半晌，他才輕聲溫柔道：「我知道，你不想看到她為難，是不是？」

他懂這一世的炫清心底對自己親妹妹的愧疚，也正是因為那份愧疚，才讓炫清當初心甘情願的沒有去和葉卉兒爭歐陽洛宸。

目光移到那滴墨汁暈染的地方，正是畫中炫清的眼角。

歐陽洛薰的眼中，又多了份傷感之色。

看著那滴毀了整個畫作的墨汁，歐陽洛薰的唇角不由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

他不由苦笑：「看著安乞月那張同你一模一樣的臉，我還真的沒有辦法讓她失望……怎麼辦？我不忍心看到屬於你的容顏，有不開心的表情。」

他細細婆娑著畫中炫清的臉頰，聲音哀涼而又蕭瑟道：「清兒，我好想你……」

他真的，好想好想她。

默默注視這畫半晌，正準備將畫卷收起，重新畫一幅的時候，冥夕夜卻突然敲響了歐陽洛薰書房的門，一邊道：「我和莫離找你有事。」

歐陽洛薰手下的動作沒有停，一邊認真的卷著自己手裡的畫卷，一邊淡淡道：「進來。」即便是個失敗的作品，他也會溫柔的對待。只因，畫中是他心中的摯愛之人。

冥夕夜和尹莫離進來的時候，歐陽洛薰已經卷好了畫，正將畫卷放進一旁的柜子里。

歐陽洛薰這才想起來，回來的時候安乞月說的，說是冥夕夜他們今晚找自己有事。只是他回來后心情不好，把安乞月說的給忘了。

尹莫離看著歐陽洛薰把畫卷收起來，狀似無意的問道：「剛看安乞月從這邊過去了，怎麼？她來找過你了？」

歐陽洛薰輕聲「嗯」了一聲，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便問道：「聽她說，你們今晚找我有事？」

冥夕夜看著歐陽洛薰明顯心情不大好的樣子，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如今心情不好，但凡事還是要以大局為重。莫離夜觀星象，發現今晚子時是你重新回去本尊體內的最好時機。你的魂魄也早在那結魄燈的作用下集聚完整了，就不要再拖了。」

歐陽洛薰聞言，淡然的點了點頭，也沒說話。就好像，冥夕夜所說之事，和他完全沒有關係一般，他沒有半點興緻。

見歐陽洛薰如此狀態，冥夕夜心下也說不出的滋味，他當然知道自從炫清死了，歐陽洛薰就對什麼都無所謂了。就連回不回他本尊的體內，他似乎也不在乎。

可歐陽洛薰不在乎，他們卻是在乎的。

冥夕夜想了想，動之以情道：「洛薰，你這凡體肉身根本養不活她多久的，就算不為了你自己，單單隻為了她，你也得趕緊回歸到本尊的身體里才是。」

聞言，歐陽洛薰的神情怔了怔，目光也柔和了一些，「我會的。」

見歐陽洛薰終於有了動力，冥夕夜和尹莫離也稍稍放了寫心。他們兩個，就怕歐陽洛薰這麼消沉下去，什麼都不在乎。

好在，這個世界還有那麼一個，讓他在乎的人。

尹莫離上下打量了歐陽洛薰一番，摸著下巴道：「你的法力現在恢復的怎麼樣了？前陣子不是才釋放過強大的法力，又對你自己的身體造成了些傷害。而且你還養著她……」

尹莫離欲言又止，口中所指的，就是炫清死的那天，歐陽洛薰情緒崩潰時所爆發出來的強大力量，那天其實對歐陽洛薰自己的身體，也造成了傷害。他對歐陽洛薰如今的負荷狀況，著實有些擔心。

歐陽洛薰目光中無半點波瀾，只簡單而又堅定的回答了三個字，「我沒事。」

就算是為了那個人，他也必須成功。

的確，那個人沒有時間再等了，他必須趕緊回到本尊的體內，才有能力繼續養著她。不然，連她都會離開自己，他就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活下去了……

見歐陽洛薰肯定他自己沒問題，尹莫離只得點了點頭，便沒再多言。

他們都相信歐陽洛薰一定可以撐過去的。

何況，現在歐陽洛薰必須儘快回到本尊體內，不光是為了那個人，還有即將爆發的阿修羅界和神界的大戰……

神界，需要他。

…………

快要到子夜的時候，歐陽洛薰將書房的密道打開，三個人陸續進了地道之中。

剛一進去，地道的入口便關上了。

三個人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覺得被一陣寒氣包圍。冥夕夜拿出袖子中早就準備好的夜明珠，照亮了這黑暗中的階梯。

三個人走了一會，便開始感覺到溫度越來越低，腳下的階梯也開始出現了冰層。越往下，階梯上的冰層就越厚。

半晌，三個人才終於到了千年玄冰覆蓋著的最底下的，視野也一下變得寬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