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下一站，影帝第一幕
青羅扇子/著
「怎麼樣？怎麼樣？」
逆着光的少年討好地湊到他的面前，俊俏的臉龐透著一種神采飛揚的光芒，眉毛桀驁得猶如海鳥，一雙琥珀色的瞳仁亮得發光，渾身上下充斥的那股青春勁幾乎令人無法逼視。
柴謹之微微一怔。
這才發現，原來青春竟已離他那麼遠……
那個少年熱情地圍着他轉個不停。
趁著mv拍攝的空隙，一下子給他捶捶肩，一下子給他拿礦泉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大牌藝人，對方是小助理。可事實卻恰恰相反，他柴謹之才是這個名叫「顧羽」的少年的經紀人，更準確地說，是暫時代管的經紀人。
「討好我沒用，我在『皇冠榮耀』不過是個三流經紀人。」柴謹之雙手抱臂，對顧羽獻的殷勤視若無睹，「要想紅，跟着rebecca她們才是王道。」
在「皇冠榮耀」待得久的都知道，他柴謹之向來散漫，毫無雄心壯志，手下帶的不過是幾個二流的小藝人，跟着他是沒什麼前途的。rebecca之流，才是帶出小天王裘洛那樣的高手。
他現在點醒他，是難得的好心。
人生這件大事，得抓准正確的大方向才行，一開始的行駛就有差池，以後只會越走越偏，越走越艱難。
然而這個少年卻聽不懂似的，一雙明亮的眼睛執拗地看着他，一副「非你不可」的神情纏着他不放，「不，我就要跟着你！我知道，你超厲害的！」
柴謹之聽了，難得地笑出聲。
他，厲害？
難怪少年進入這個圈子兩年仍然默默無聞，不僅通告少得可憐，現在每天連吃飯都快成了問題。也難怪，前經紀人跳槽之後，別的經紀人都不肯接手。除了一張臉長得俊俏了些，其他的，真是一無是處。唱歌不會，跳舞不會，主持更是……反應慢得讓人急死。
柴謹之現在才發現，那都不算什麼，原來顧羽最差勁的——竟是眼光。
不去抱他推薦的那些金牌經紀人的大腿，反而大讚他厲害，他什麼地方厲害？遊手好閒比較厲害嗎？
柴謹之失笑，本想拍拍少年的頭，表示這事告一段落。
沒想到，對方手一抓。反而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少年獨有的體溫透過緊貼的肌膚傳遞到他的掌心，似乎把撲通撲通的心跳也傳到了他那邊。
顧羽俊俏的面容露出一絲緊張。
「反正、反正我就要跟你！我就覺得……你是最厲害的。」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不安卻堅定地凝視着他。
那股執著的目光一瞬間竟把柴謹之震住了。
他不務正業太久，尤其是跟那人長久以來的糾纏，早就把他年少時僅存的那點執拗慢慢磨成冰涼死寂的炭灰。就算精神上還嚮往，但早已無年輕時的激情了。果然轟轟烈烈這種事是沒法一輩子的。
他，多久沒有見到這種認真固執到了極點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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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謹之這次沒有輕笑出聲。
眼前的少年，年輕俊逸，沒受到過什麼良好的教育卻天生有股衝勁，這種尚未被生活消磨的天真和熱情竟猶如陽光一樣令他心底有股微燙的、莫名的觸動。
柴謹之慢慢地喝了兩口水，半晌之後，才朝顧羽勾了勾修長的手指。
對方一見，臉上立刻浮現大大的笑容，像一隻大型犬搖晃着毛茸茸的尾巴飛快地湊到了他身邊，呼吸都快噴到他脖子上了。
「這麼近幹什麼，遠點！」
柴謹之敲了他一記。
少年揉了揉頭，委屈地挪遠了一步。
直接無視掉對方委委屈屈的濕潤眼神，柴謹之示意顧羽去看正在佈置的mv場景，借用的校園場地上鋪了攝影軌道，現在正在架反光板。今天拍攝的是「清純教主」顏真真的mv，也是柴謹之得知顧羽日子過得飽一頓飢一頓之後，給他接的第一個case。
顏真真前陣子在公司的授意下，跟亞洲小天王裘洛曖昧地炒過幾次緋聞，現在人氣扶搖直上。
這次拍攝的任務並不難，只需要一個容貌不錯的男藝人，跟顏真真表現出一種甜蜜的校園氣氛就行。歌曲走的也是青春路線，甜甜的、幸福的，正是時下小女生喜歡的fee1。
柴謹之眼睛微微眯起，「有個詞叫『搶鏡』，懂嗎？」
顧羽俊俏的臉上滿是疑惑，眨了眨眼，「搶鏡？」
柴謹之一看就知道對方沒有明白，「為什麼有的人廣告僅僅幾秒，卻會讓人印象深刻；為什麼有的人即使出演電影的男二，卻還是讓人毫無印象？」
顧羽撓了撓頭，「因為……演技好？」
柴謹之瞥了少年一眼，嗤笑，「你覺得你是演技派？」
顧羽垂下頭，乖乖地搖了搖。
柴謹之無奈地放棄層層誘導，改為開門見山。
「在校少女喜歡的男孩子不外乎青春、陽光、溫柔、冷酷幾種類型，而其中有些才藝的或者運動特長的，更會直接加分。
「顏真真的mv，你可以當讓人毫無印象的背景，當然也可以……」柴謹之朝顧羽彎起眼睛一笑，示意顧羽附耳過來，微微飛起的眼角有種老謀深算般的狡詐。
「你小子不錯哦！」
「看不出，還挺上鏡的嘛！」
「籃球打得真不錯……」
mv的導演和顏真真對顧羽讚不絕口。
柴謹之悠哉悠哉地坐在一旁，看着熱汗淋漓的顧羽對他們露出爽朗的笑容一一回應着。這小子真的有點呆，不會奉承人，更沒有什麼眼色，可是那抹笑容倒是意外地打動人心。
「你教的方法真管用！我拍過那麼多的mv，從沒有導演誇過我！」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剔透的汗水沿着他年輕的臉龐滑落到清晰性感的鎖骨，「我表現得是不是很棒？」
呼出的熱氣幾乎噴到了自己臉上。
柴謹之往副導演那邊的監視器一指，「自己看。」
少年活力四射地跑了過去，過了一會，又興沖沖地跑了回來，一副恨不得要緊緊抱住柴謹之的激動模樣，「那是我嗎？那是我嗎？竟然那麼帥！哈哈哈。」
柴謹之敲了他一記，「洋洋得意。」
顧羽撓了撓頭，嘿嘿笑了笑，「是很帥嘛！都是你教得好！」
柴謹之無聲一笑。
他雖然沒看回放，但從先前這小子拍攝的情景來看，他心裏已經有數——這支mv必定會紅。要知道，這個娛樂圈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什麼有趣的新鮮面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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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真真新歌打榜，第一天就空降到了top3的位置！
旋律輕快柔美，歌詞簡單卻充滿幸福感，mv雖然拍得不功不過，卻透著夢幻般的青春氣息，大批粉絲在喜歡上這首歌之後，逐漸注意到了這支mv中的籃球少年。
清新的校園小道上，穿着深藍色英倫式校服的帥氣男孩騎着自行車，後面載着清純甜美的顏真真，柔和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俊俏的眉眼上……
轉身一變，橘紅色的籃球在他修長的指尖飛快地旋轉着，又炫又酷！
單指玩轉籃球的俊逸少年，沖着鏡頭爽朗一笑，緊接着飛身一躍，凌空，一記大灌籃！籃板狠狠震動，籃球精準地灌入籃框！
蔚藍色的天空下，他利落的動作猶如一抹帥氣的剪影……
所有青春的悸動，所有青春的萌動，全部倒映在他直率的笑容里。
而更令無數女生又心動又羨慕的浪漫是，歌曲臨近結尾時，碧海藍天下，那個俊俏活潑的籃球少年，一手舉著校隊的旗幟，一手拉着女主角，在海灘上迎著朝陽肆意奔跑……
海風吹動着他的黑髮。琥珀色的瞳仁閃耀着年輕的光芒，白色衣擺隨風舞動，他赤着腳，金色的細沙飛濺而起，清爽的風中回蕩著少年爽朗乾淨的笑聲……
每一幀，每一幕都充滿了夏日的活力，青春的飛揚……
——「籃球少年」一夜成名！
就如同前陣子，在某個車展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紅遍整個網絡的「蓮花王子」，顏真真的這支mv也被一剪再剪，含有顧羽的片段被做成各種各樣的視頻和圖像，在微博等網絡平台飛快地傳播、轉貼，更有不少粉絲挖出他以前的照片和作品，這才發現，原來這個笑容清爽的少年兩年前就已出道，甚至還出演過一代歌神的mv！
柴謹之倚在椅子上，慵懶地喝着咖啡。
他暫時代管的小藝人顧羽，正在旁邊上網，一邊看着那些評論，一邊興奮地對他說：「快看快看！好多人轉我的照片！你當初是怎麼知道我會打籃球的！」
顧羽琥珀色的瞳仁里滿是閃閃發亮的崇拜。
他可沒忘記，那時柴謹之讓他附耳過去，給了他好幾條建議，正是因為這些建議，他才能在mv中大放異彩！
柴謹之捧著咖啡杯，漫不經心地回答：「你交過來的簡歷上，不是寫着興趣是打籃球嗎？」
顧羽一怔，接着湊到柴謹之的辦公桌前，小心地試探道：「那、那要是……我是瞎編的，怎麼辦？」
柴謹之眯眼，朝他勾唇一笑，「那就等著看你……當、場、丟、人。」
太壞了！顧羽齜著牙，沖着柴謹之做了個鬼臉。
他是兩年前打工的時候被星探挖掘，當時對方就說，你這麼帥，不進演藝圈太可惜了！你很有潛力，我看好你喲，搞不好會比雲修封景還紅！
年輕人總是容易受鼓動的。
誰不想當帥氣的偶像呢，誰不想出現在大熒幕呢，誰不想被無數粉絲尖叫着崇拜呢？那些身為時尚名牌的代言人，出現國際電影節的紅毯的身影，足以成為任何人嚮往的對象。
就算外界說演藝圈很多潛規則，說得再不堪。
人的眼睛也只會盯在對方頭頂上的光環，並野心勃勃地幻想自己只要有機會，也會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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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聽了也是暗自心花怒放，覺得明日之星就是自己！
雖然明白星探說得太誇張，這個圈子裏有誰能超過如日中天的雲修他們啊？但演藝圈這個地方就是對無數少男少女有着莫名的致命吸引力，對他也不例外。
剛剛進入演藝圈的自己，曾被力捧過一段時間，上節目，拍廣告，出演mv等等，連同期進入公司的新人都羨慕他能在裴清的mv中出鏡，他沾沾自喜，可是——就是沒紅……
一時的頭腦衝動終於顯現出它的後果。
公司會給你機會，可是你自己紅不起來，就是你的問題了。
新人無法成功上位，對於他們來說便是淘汰品，所有的資源會拿去繼續捧下一個，畢竟像他這樣年輕帥氣的，演藝圈永遠不會缺。
而對於他的人生，就像是做了一場短暫而美妙的夢，然後，後半部分被輕而易舉的拋棄，接着，戛然而止。
如今回頭看看，按照柴謹之那天的話來看，那時的自己頂多算是在別人的mv中充當活背景吧。
難怪七年的合同期才過了兩年，他的經紀人就扔下他跳槽了。
其他經紀人評估之後，不是推託就是婉拒，大抵是覺得他不值得他們花精力培養，而那種帶出大牌藝人的經紀人更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唯獨，柴謹之。
顧羽還很清楚地記得那天看到柴謹之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