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舞象年華

我總忍不住放下執著的自己，然後在天空散開一團碩大的烏雲時，開始想你。

如果可以給我一個放棄想你的理由，我希望是你一直陪伴在我左右。

我總幻想與你長相廝守偕老白頭，在我情感波動的季節時候。

如果由於羞澀的疲倦在你掙脫我的擁抱時，我希望回憶里永遠滯留你的發香。

鳥兒的吵鬧聲打破黎明前夜行千里的寂靜，東方魚肚白的微光攻陷黑夜帶來的桎梏，退去的潮水正在竭盡全力的與暗礁相互撕扯著，楊子蕭房間里的暗潮已被第一縷走進的陽光徹底粉碎，而他卻還在酣睡的夢裡虛擬著浪漫的言情話語，如數家珍似的傾吐給面容模糊的她。他就像個熟睡在襁褓里的嬰兒，被寬鬆柔和的被子圍至頸部，只剩下一張可愛得有點蒼白的臉，嘴角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微睜的雙眼，像黑夜裡夜行者的眼睛散發著白綠色的光芒粗壯黑油的髮絲像濃密的深林，茁壯成長在豐碩肥沃的土地上。

楊子欣偷偷的摸進楊子蕭的房間，漫步輕盈的走到房間正中唯一的一張床前，雙手輕輕的撐在木板床上，彎下腰看著楊子蕭嘴角不懷好意的微笑。楊子欣抬起自己那青蔥般纖細的右手，慢慢地附魔在楊子蕭的臉龐，楊子蕭像受了刺激一樣反射性的從被窩裡抽出雙手緊緊地抓住楊子欣的手，楊子欣還擔心怕他來個擒拿手把自己的手給弄脫臼了，那就得不嘗試，賠了夫人又折兵了。不料，楊子蕭不但沒有把她的手給脫臼，卻溫柔得如小家碧玉似的把她的手捧在自己的臉上來回撫摸。楊子欣掩嘴一笑，一顰一笑之間流露出她小女孩的天真爛漫。

「蕭——，你——喜歡我嗎？」楊子欣發出嬌滴滴的聲音，有種迷惑眾生的感覺。

「喜歡！」楊子蕭的表情，一臉享受的詭異的笑。

「那——你喜歡我那點啊？」楊子欣肆無忌憚的發出笑聲。

「我喜歡——喜歡你——你——」楊子蕭貌似被楊子欣的嬌笑聲刺傷睡神，出乎意料的一下子翻身坐了起來，嚇得楊子欣急忙掙脫被抓得瘀紅的手，連忙後退好幾步，靠在寫字檯上看著有些模稜兩可的楊子蕭。

「你怎麼會在這裡？」楊子蕭用兩中指揉擦著被爬上床的陽光刺痛的雙眼，「幾點了？」

「嗯——今天你要去學校報到，老媽叫我上來喊你起床收拾東西！」楊子欣說得有點上下齟齬，對話間有點發愣的看了看手錶，「都九點一刻了！」

「哦」楊子蕭有點不以為然的摸摸後腦勺，「哎，不對啊？我明明是八號去學校報到嘛！？今天才六號啊！？」

「是嗎？」楊子欣知道自己說露餡了，嘴角牽扯出一抹不以為意的苦笑，瞬間變得貌似有點憋屈起來。

「可能是老媽記錯了？」楊子蕭把妹妹的神情盡收眼底。

「嗯！也許是吧？」楊子欣像籠子里找到出口的小鳥，，一下子跑到門后，臨走前還不忘說上一句「我先出去了啊，哥！」

「等等！」看見楊子欣慌慌張張的樣子，楊子蕭貌似想起了什麼，「我剛剛在夢裡好像跟某個人在————」

楊子欣心都提到節骨眼上了，聽到楊子蕭說到這裡，打開門，不顧及楊子蕭的埋頭嘀咕，絕塵而去。剛要到客廳時，只聽見整幢房屋回想著一句猖狂的話：「楊子欣，你——死——定——了！」

「子欣，你又去拿你哥尋開心了是不是？」楊子欣剛在客廳里的沙發上坐下，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吳彩蓮剛好從廚房裡解著圍裙走出來，看出她一臉不懷好意的謾笑，「你哥那麼大了，該有屬於他個人的私人空間了，以後你就少去摻和了，知道嗎？何況你也老大不小了，都上初二的人了，還跟個小姑娘似的，一點規矩都不懂！」

「哦——知道啦！」楊子欣看著邊用圍裙擦著手走向自己的老媽頓時臉上變得有點陰沉，「不過——後面一句應該修正一下，我本來就是個小姑娘嘛，怎麼能說『跟個小姑娘似的』呢？」

「哎」吳彩蓮嘆了嘆氣，「隨便你——我去看一下湯煲好了沒有，快去叫你哥起床開飯了。」

「叫過了」

「還有你爸！在書房，一併請了！」吳彩蓮在廚房裡念叨，「真像是請客吃飯！小的貪床，老的就差閑著沒把自己整一個人塞進書里——」

「哦」，楊子欣對著樓上喊道，「老鬼，快點帶小鬼下來領水飯咯！聽見請回答！」

「剛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楊子蕭從洗漱間走出來，嘴角噴著白色的泡沫支支吾吾的跑過去，「現在你又在胡言亂語，我掐死你這個小妖精我！」

「哎，剛才怎麼沒見你下樓啊？難道你還真是鬼不成？」

「你整個人都跑到那泡沫劇里去了怎麼見我？等等，別扯話題，先等我掐死你這妖女再說——」

「掐死了怎麼說啊我？」

「我不管，反正今天不是你入地獄就是我進天堂！」

「啊！鬼啊！老媽——救命！」

「叫救命也沒用！你就叫吧！叫破喉嚨也沒有人能聽見！哈哈哈哈——」

「help，help——」

「………」

「哎哎，幹什麼呢？」這時，楊天華從樓上走下來救了楊子欣的命。

「老爸」

「老爸」

「你們兩個沒大沒小的，幹什麼呢這是？」楊天華一本正經道，「成何體統啊？走走走，一邊涼快去！」

「還當我是你們老爸啊？」楊天華指著楊子蕭，「你！去去去！洗漱完再來吃飯！」

「ok」

「嘻嘻」楊子欣看著楊子蕭含著一嘴白色泡沫滑稽的表情，「笑死人了，哈哈——」

「還笑？沒個正經樣兒」楊天華瞅了瞅楊子欣，「還不快去幫你媽爸菜端出來？」

「yes，sir！長官！」楊子欣敬了一個自創的軍禮，一隻手掌舉得與肩橫豎平齊，像在發誓。

楊天華看著那活波喜慶的背影，嘴角扯出淡淡的微笑。

「開飯咯開飯咯！」吳彩蓮在『小助理』的幫助下很快早餐就緒。楊子蕭也從盥洗室走出來，各就各位。一家子在和諧而不失幽默詼諧的氣氛下風捲殘雲、大塊哚嘰。

酒足飯飽，楊天華飲著飯後龍井，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

「老爸，今天不上課嗎？」楊子蕭坐在楊天華的身旁有點丈二的問道。

「上什麼課？今天是周六，你是睡昏了還是時間觀念有問題？」楊天華轉過頭看著楊子蕭，「小子，就想你老爸累死你就有好日子過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您誤會了！老爸！」楊子蕭一轉眼把臉上的疑惑變為嬉皮笑臉，「嘿嘿——」

楊子蕭在尷尬的氣氛中溜走。

楊天華是一個大學里的中文系教授，所以平常除了上課，學校有會去開開會，其餘的大多數時間是掇在書房裡抑或是辦公室里研究古代文學，以至於常常掛著一幅高度數的眼鏡。而楊子蕭的母親吳彩蓮，沒事就去公園遊逛、跳跳舞，到吃飯的時候就上街買買菜什麼的———標準的一賢妻良母，有時，也是一標準的世外閑人。

吳彩蓮把鍋碗瓢盆收拾整潔，回到客廳坐下。

「子蕭，收拾一下東西，一會兒和子欣一起去看一趟外婆。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而且，你們就都要開學了，一年也難得去幾次，聽見沒有？」吳彩蓮看著正從衛生間出來的楊子蕭苦口婆心的說道。

「知道了，老媽！」楊子蕭看出母親眼裡的傷感。「走，小妖女，我們收拾東西走吧！」

「好嘞，來咯！」

楊子蕭的家離外婆家的距離並不遠，也就十來里路程。兩兄妹沒有選擇乘坐texi，而是選擇了徒步行走。

陽光明媚的山間公路，秋風瑟瑟，落葉繽紛，時而有經過的機車，一聲呼嘯長鳴，絕塵而去。時而捉摸不清方向的蟬鳴，響徹雲霄。時而擦身而過的路人，目光中飽含對希望的期許。楊子蕭深思著，天空中如日中天，火辣辣的陽光垂直灑下，讓他的心熱血澎湃、青春唾手可得，讓樹葉低頭憔悴、回歸塵土，讓溪水平靜、孕育波濤洶湧，讓他的愛戀平步青雲、舞象年華充實而不失快樂。

「蕭哥，蕭哥——」楊子欣仰望陷入沉思中的楊子蕭，「發什麼呆呢？」

「嗯？沒有啊！」楊子蕭回過神來。

「切耶——又自視清高！」楊子欣貧了一句，「我問你哈？」

「好，你問吧！」

「早上你——說的那個你喜歡的人是誰啊？」楊子欣怕楊子蕭不誠實，「要如實回答！不許騙我！」

「去，你個小屁孩兒懂什麼？」

「哎喲，哥——你就給我說說嘛，ok？不管是好是壞我絕對不與老爸老媽說！我發誓！絕對——不會！」

「不行——我本來就沒有你說的那樣，告訴你個啥啊我？」

「你不老實是吧？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咯？你知道我滴——」楊子欣一個小跑跑到前頭，「哈哈——」

「你不要胡說啊你」楊子蕭加快腳步，「站住！如果你再亂說，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我！」

「………」

他們一路打打鬧鬧，想一對翩翩起舞的蝴蝶，振翅抖動空氣中的和諧之音。像大海里的一雙自由漫步的海豚，時而躍出海面，時而灌入海底，時而發痴天籟般的海豚音，時而吼叫暴跳如雷。天生的一對金童玉女，給這風雲莫測的世界添加了一抹絕佳的風景。

時光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間，楊子蕭兄妹倆已經驚到了外婆家的籬笆牆外，只是在籬笆內的門前依稀的佇立著一座孤獨的身影，翹首遐觀著遠處的山路。楊子蕭走上前去握住老人的雙手，「外婆，我和欣兒看你來啦！」，老人裂開嘴笑了笑，為數不多的牙齒，閃著耀眼的光澤。

我們的青春有太多的歡樂與悲傷。看到高分的考卷時，我們可能一躍而起，釋放被壓抑很久的心情；當被父母一頓臭罵，我們可能米粒不佔，窩在一個人的房間獨自心酸；在電視上看到一幕精彩的畫面，我們可能拍案叫絕，無視旁人的冷眼旁觀；被有所『好感』的人拒絕邀請，我們可能心灰意懶，掇在某個角落獨自心煩。

我們的舞象年華，我們的青春坎坷，誰給的傷痛，讓你的心墜入谷底；誰給的驚喜，讓你喜極而泣。我們的青春，我們的喜怒哀樂，我們的悲歡離合，宛如醉酒的大漢在不能自拔的夢裡撫摸著毫無瑕疵的溫存，像翻滾的浪潮被心情憤憤的風推向無盡頭的冬季，身不由己。

我們的舞象年華，已悄無聲息的慢慢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