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別（4）

妻子抱頭笑道：「我錯怪亨利了，原來他一直不希望雪兒去那個該死的地方。」

丈夫點點頭，笑道：「不過，據說星際學院有個作客嘉賓會和她一起去，或許還有幾個人，到現在為止申請單都沒有曝光，即使父母也不能完全知道。」

妻子大叫：「木星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去一趟偏遠地帶還要搞這麼神秘！」

妻子雙眉上揚，若有所思的說道：「我想到了一件事！上次有個男孩打了一封郵件過來。」

丈夫不安的問道：「什麼內容？」

妻子：「我不知道，我沒看，我沒有看信的習慣。我現在打開來看看！」

說完，妻子調開玻璃上的隱形顯示屏，迅速找出上個月留下的郵件，已刪除一欄中，來自小雨的郵件；妻子盯著郵件，剛想點下去，又放開手，回頭看丈夫，說道：「我真要這麼做嗎？一點都不好。」

丈夫慢條斯理的說道：「要麼讓江雪自己來看，知道內容后，把大概告訴我們。要麼你打開信件，自己看！」

妻子拍了衣服，叫道：「如果雪兒來看，一定不會告訴我講的什麼，還會跟我們鬧情緒，如果我自己看了，雪兒一定會覺得我們不是稱職的父母！」

丈夫命令道：「犯一次戒吧，我也想知道小雪為什麼想去基地。」

妻子搖搖頭：「我從沒做過，有點心虛。還是你來吧。這麼說，你也認為這封信與他要去基地有關嗎？算了，我來吧，一次就好，畢竟關係到雪兒的未來和境況。」

妻子修長的白凈手指電擊玻璃屏幕的瞬間，全身一陣極其短暫的酥麻感，淡藍色的光影中跳出一個可愛的小白兔，紅著臉，很羞澀的說道：「對不起，女士，該郵件加密設置。你的眼膜、指紋、氣味密碼不符合密碼設置。」

妻子向丈夫投來求助的眼神，說道：「怎麼辦，我沒有密碼？」

丈夫皺了眉梢，舉起智能手腕，發出紅外線對準玻璃屏幕，

妻子突然移開丈夫的手，驚叫道：「親愛的，你真打算這麼做嗎？治安警務問起我們怎麼辦？」

丈夫遲疑了一會兒，推開妻子，命令道：「強制開啟。」，小兔子安靜的說道：「基因匹配中……完成。」

妻子終於鬆了口氣，眼睛里顯現出興奮又期待的眼神，與其說這份郵件重要，倒不如說自己的好奇心和八卦欲勝過了一切。

忽然，虛無的空氣中，彈出一個虛擬人像，是從警務室傳輸過來的，黝黑的臉龐，一頭犀利的短髮，深藍色的制服，他嚴肅的叫道：「出了什麼事？最近的案子真心不少！你們家被盜竊了嗎？還是，該死！不會是你們女兒被綁架了吧？」

妻子抱緊自己，尷尬的說道：「不是，警官！我們的女兒。」

丈夫額頭冒了一絲冷汗，搶答道：「警官，我來說吧，我們女兒已經決定去一個遙遠的地方，充滿了危險和不確定性，而我們懷疑一封郵件，誘導了我的女兒要去那個地方！」

警務員警覺的問道：「能告訴我問題嚴重到什麼地步嗎？該不會類似『711陳小雨失蹤案』一樣吧？我們的同事會以最快的速度處理！」

丈夫、妻子不約而同想到前年發生在距離泉州30公裡外的中型城市埃爾森市的謎案，那是個歐美裔社區佔主體的城市，當年新聞節目上，三天兩頭播放，人人都坐在3d影像前關注在地底商場負27樓失蹤的中東裔10歲小女孩陳小雨，那段時間哪裡的新聞都能見到小女孩大大的眼睛、火紅的t恤衫，錯綜複雜的地下通道，成千上萬的機器人、攝像頭都沒有追蹤到拐賣者，小女孩在暑假期間去朋友家的途中，失去聯繫，3天後，家裡的隨身機器人最先向警務局報告，半小時后確定女兒可能被綁架的父母才像警局提出案件申請。

後來幾個月里，警務局才查到，犯罪分子一直通過遙感技術、遠距離影像技術滲透進陳小雨生活的方方面面，失蹤前，她和犯罪者在網上打了無數3d電話，甚至和那個一直引誘她的猥瑣大叔，在房間通過虛擬遊戲做閉月羞花之事。後來在一家農場的冰櫃發現小女孩的遺體，很顯然下身被殘忍的動過手腳，所有人都被這件事震驚了，憤怒的網民紛紛指責、怒罵警務局效率太低，如果再早3個星期抓到那個大叔，小女孩說不定能被救出來。受害者的父母幾個月瀕臨奔潰，在媒體前泣不成聲，到後來不肯說一句話。

江雪的爸媽趕緊搖頭否定，中年警務員眼神里全是不信任的疑問，他說道：「那究竟是什麼事？」

江雪她爸說道：「我們不想他去那個地方，這封信是她學校里的朋友發給她的，我們想搞清楚她究竟在想什麼。」

警務員遺憾的搖搖頭，說道：「你們是一對好父母，但沒有經過許可，不得隨意看小孩或者任何其他公民的信件等私人信息，實在不好意思。」

妻子急切的眼神里儘是彷徨，她懇求道：「先生，這件事對我們真的特別急！這將決定我們能不能了解到她是否安全！以一個做媽媽的名義擔保，我很擔心她的安全。你也一定有孩子，很多案件在發生之前，都很難確定是否會發生危險，而我，作為母親，我很希望讓孩子碰到危險的可能性降低到零。」

警務員的語氣放鬆了一些，上下打量他們兩人，說道：「我們這兒幾乎每天都會碰到類似你們這樣關心孩子的父母，如果我單單為你們放行，其他人怎麼辦呢？如果破壞了『自由』的基本原則，我這個工作就要毀掉了。我有個可愛的女兒，她今年8歲。你們女兒多大了？」

妻子說道：「她19了，你們那邊看不到她的信息嗎？」

警務員回應道：「不小了啊！你們真幸運，有這麼可愛的女兒，不知道我們家的女兒到了19歲會不會和她一樣漂亮。恩！我們這邊看不到她的詳細資料，出於保密原則，除非她捲入某些刑事案件。」

妻子繼續懇求道：「我知道您也很愛你的女兒，如果你的女兒要去遠星基地，你會怎樣想呢？也許你會支持，也許會反對，但一定會擔心，而我們現在正遇到這種問題，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眼神里閃爍光芒。

警務員難為情的搖頭。

妻子忽然不耐煩的叫道：「如果我一定要看呢？」

警務員慢條斯理的說：「你會被起訴，『妨礙公民自由罪』」

妻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叫道：「我願意被起訴，只要能保證女兒絕對安全！」

妻子的眼神由憤怒變成期望得到同情。

嚴肅的警務員被突如其來強烈的情緒愣住了，內心最柔軟的情緒感染了接近濕潤的眼角，他故意咳嗽了一聲，轉念想到自己玩火星公主娃娃的女兒，那樣可愛的笑臉，那樣活潑的聲音；警務員黝黑的臉龐瞬間柔軟了，堅定的理性被溫暖感情取代，他斬釘截鐵的說道：「女士，你能保證這是為了防範犯罪嗎？」

妻子眉頭緊鎖，問道：「什麼意思？」

警務員冷峻的臉龐拋灑出一縷陽光的微笑，說道：「如果是為了防範犯罪或犯罪事件，警務局沒有權利起訴偷看小孩信件的家長或者職業偵探。」

妻子由企求轉而興奮到極點，她叫道：「謝謝警長！有機會，我們夫婦一定會好好當面謝謝你，另外讓我們看看你可愛的女兒。」

警務員做了個道別的手勢，說道：「希望有這麼一天，再會！」

全息影像消失的一瞬間，妻子興奮的抱住同樣高興的丈夫，她叫道：「終於成功了，我就知道我能說服他！親愛的你，你想怎麼獎勵我。」

丈夫深情的吻了妻子溫暖的臉蛋，說道：「每次一高興，你就像小孩子了，一下子年輕幾十歲！」

妻子得意的說道：「年輕難道不好嗎？你就打算這樣獎勵我啊？一定都不夠哦！」

說完，妻子便安靜下來，目不轉睛的盯著玻璃屏幕中出現的3d影像郵件。

妻子補充道：「普萊達斯洛克，我見過這個男孩，上次開家長會，她的家長在講台上一直炫耀自己的小孩，因為提到江雪，就記住這個名字了。」

丈夫好奇的問道：「為什麼會提到江雪，是不是我家姑娘又犯什麼錯誤了？」

妻子噗嗤一笑，手在空氣中指指點點，說道：「嘿！什麼事都往小雪身上扯嗎？是表揚啦！說是雪兒在學院的學員幾乎走光后，和幾個朋友，在教室後門帶頭放煙花，路過的秩序機器人檢測空氣中到煙霧過量，拉響了火警，學員警務室的幹警封鎖了整個20層星際教學樓。他們5個同學都躲在廁所，不敢開燈，生怕被抓住；後來雪兒主動向警務室的大叔承認錯誤，說是自己的主意，而那個叫普萊達斯的小帥哥一句話也不敢說；他媽媽表揚了江雪勇敢。」

丈夫不太愉悅的眼神來來去去，說道：「怎麼以前沒告訴我？這難道是好事？造成多大的安全隱患，竟找些事！我非打她一頓不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妻子打圓場道：「還不是因為你工作上的事太辛苦嘛，我就沒說，你別說小雪了，2個月前我已經狠狠的批評了一遍，她低著頭不敢說話，我讓她別在做這種蠢事，今後做事多動點腦筋！」

丈夫撇嘴，無奈的笑道：「早該告訴我，學院的教導員、教練怎麼說？」

妻子閃亮的雙眼盯著玻璃屏幕，說道：「教導員、老師、教練倒沒說什麼，倒是在學員口中多了個可笑的名號，『煙花妹妹』。」

丈夫抗議道：「活該她那麼無聊。」

妻子：「你別說，她很喜歡這個稱號。」

丈夫故意不屑的笑道：「別總是依著她的喜好來。」

玻璃屏幕暗了下來，妻子示意丈夫安靜，整個陽台的燈光也隨著屏幕暗下來，安靜、憂傷的旋律若有若無，好像來自屏幕中，又好像來自陽台的氛圍調節系統，妻子無暇估計這些，她的視野已經被屏幕中的陰影吸引住了，朦朧的深夜，空氣里泛著幾點星光，也許是男孩的幻覺，也許確實存在，朦朧的深夜，美的窒息，那個男孩低著頭背對著她們，坐在一片淺淺的草地上；妻子彷彿聽見一聲嘆息，她深情的望向丈夫，一手抓住他的腰，頭也靠近身旁的肩膀，丈夫略微側頭，謹慎的說道：「親愛的，怎麼了？」

妻子撇著嘴，搖了搖頭，說道：「繼續看吧，我感覺氛圍不太開心。」

屏幕里的男孩拿著一瓶酒，灌了一大口，肩膀狠狠的晃悠了一陣，他側了身子，回頭望向屏幕，紅著眼睛，惆悵的叫道：「小機，接通了江雪小姐嗎？我想和她說話。」

機器人小機同情的聲音說道：「親，我沒看到她上線，可能信號不太好。你說該怎麼辦？」

是普萊達斯，妻子一眼就分辨出來了，他身邊有好幾個男男女女，有的搖搖晃晃的站著，有的舒服的躺著，互相談天說地，忽然有個女孩喝完一瓶酒，毫不猶豫的將空瓶甩了出去，其他人紛紛附和道：「我丟的更遠！」「好樣的！你應該仍更遠才對」，還好是郊野，沒砸到人；丈夫喃喃而語：「這小女孩太年輕了，一點都不考慮後果。」

妻子晃了晃頭，示意丈夫不要過於指責。

忽然有個女孩開玩笑似的叫道：「愛麗絲，別這麼干！砸到花花草草和小朋友怎麼辦？」

普萊達斯又喝了一口，白色的燈光下，印出紅潤的臉蛋，他已經搖搖晃晃了，雖然坐著，但也差不多快倒下了。他迷迷糊糊的叫道：「快告訴江雪小姐！我想念她，我想念星際學院的所有朋友，還有泰坦星的一切！」

小機難為情的說道：「親！她不在線，我可以把現在錄下來，發過去。讓她以後收到了再看，怎麼樣？」

普萊達斯任性的吼道：「不，不，我現在就要見她，幫我轉接她，好嗎？小機，求你了！」

小機的眼睛閃爍難過的粉紅色光芒，所以整個屏幕都紅了幾秒，因為錄影正是通過小機的眼睛拍下來的；妻子開始想象小機是個可愛的人性機器人，黑色或者白色外皮，健碩的身材。

小機叫道：「主人，你已經喝醉了，你把你想說的告訴江雪，我代你發給她！」

普萊達斯難過的低下頭，又費力抬起來，心領神會，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深情又哀怨的眼神，告訴屏幕前的兩人，他要麼在回憶，要麼在思念；妻子越來越懷疑他的一舉一動都代表愛上自己的女兒，如果真愛上了會怎樣呢？他們會戀愛，然後結婚，但這樣真的好嗎？大多數婚姻都不是從學員時代開始的，而且眼前這個過於感性的男孩能夠讓江雪依靠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么？忽然，她狠狠的搖頭，把這些沒有事實根據的想象甩出大腦，現在對自己來說，最大的疑問是他們是什麼關係？是江雪喜歡這個男孩，還是這個男孩喜歡江雪，或者兩情相悅，為什麼江雪從來不和自己說。

妻子察覺到丈夫不耐煩甚至漠視的眼神，她明白這個堅強的男人不太喜歡唧唧哇哇的感情世界。而這種柔情似水的感覺，卻伴隨自己一生，無時無刻都在讓她理解身邊所有人。但江雪總是強調母親不理解自己。這讓妻子很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