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棗泥糕

「小雨兒，要不要跟小爺去個好地方？」騎在馬上的沈雲煙一臉欠扁的對着一旁的安祉雨說道。

小。。雨。。兒，安祉雨聽到這稱呼原本溫和的面容下不由嘴角微微抽搐，好一會兒端正了面部表情，才不緊不慢的說道「什麼地方？」

「自然是好地方，反正我們也是打算去南方，出了新安城走水路也一樣。還可以順道去嘗嘗美味。」沈雲煙一想到李阿爹阿娘的手藝，一時眸中星星直泛。

知道這丫頭是美食當前便挪不開路的性子，安祉雨只好點頭應允，「嗯，你來帶路。」

「方山桃葉渡你知道吧？」

「以前辦事時去過一次，你說的好地方便在哪兒？」

「對，就去哪兒，既然你知道路，那我們來賽一場如何？」沈雲煙一臉興奮莫名的瞅著安祉雨騎着的大白馬。坐下的棗紅馬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激動，也一連着打了好幾個響鼻。

「御風可是血統純正的天山馬，你確定要比？」安祉雨看了看沈雲煙座下的棗紅馬，雖有幾分桀驁的氣質，只是有些瘦小，像是還未長成的樣子，只好提醒道。

「乖乖，這小白原來叫御風啊，真是天山馬？難怪，我說這毛色，這體型，那就更要比比了，看看我的棗泥糕這些年有沒有白混！」沈雲煙小手不停撫弄著棗紅馬頸上的鬃毛，一人一馬望着他們皆是興奮異常。

這棗紅馬居然叫棗泥糕，安祉雨一時對沈雲煙老愛拿食物命名的怪癖哭笑不得，想着從這裏通往桃葉渡的路皆是郊外官道，用來賽馬也不妨事，便欣然答應。

只聞陣陣馬兒興奮的嘶鳴，和著噠噠的蹄聲，兩人各自駕着疾馳的駿馬，身影漸漸消失在蜿蜒的道路上。

二人到達新安江的時候已近傍晚，不遠處便是桃葉渡了。彼時殘陽如血，安祉雨看着一側牽馬悠哉而行的沈雲煙，夕陽餘暉灑在她的側顏，嘴角咬着根狗尾草的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灑脫不羈，隨性自然，竟讓他萌生出想要同她一起浪跡天涯的渴望。無意識的喃喃「真好」。

「？」沈雲煙扭頭一臉奇怪，「什麼？」

「看不出你的棗泥糕真不錯。尚未長成，居然也能同我的御風打成平手。」

沈雲煙聞言爽朗一笑「那是自然，當初我可是花了一年的時間才把這小東西給馴服的。」

「哦？」

「兩年前在齊雲山的山谷里碰上的，那兒經常有不少野馬聚集，有一次去玩兒一眼就相中了這個小東西」邊說邊用手比劃着當時棗泥糕的大小。

那時沈雲煙十三歲，常溜到靈虛宮後山玩耍，在山谷野馬群中看到這匹馬後便挪不動腳了，它當時只有四五個月大，暗棗色，又小又瘦，似乎無父無母，也不合群，獨自站在一處，馬蹄散漫的刨着地上的青草，大大的眼睛透著桀驁不馴和孤傲，不知怎的，沈雲煙就特別喜歡它，只是每當沈雲煙一接近它，它便迅速跑開。為此每每讓沈雲煙懊惱不已。

於是沈雲煙便每晚準時在山谷蹲點，遠遠看着它，看它獨自在林中狂奔，看它在月下嘶鳴，看那些同齡的馬兒怎麼也追不上它。越看越愛，常常帶些最新鮮柔嫩的青草和香甜多汁的水果給它吃。慢慢它也試着吃她給的東西，偶爾也會允許她站在離它五步開外的地方。就這樣一人一馬接觸了近一年。

一年後的某一日，沈雲煙終於決心拿下它。此時的它已經允許沈雲煙撫摸它，於是沈雲煙便趁着它吃東西的時候，輕躍上馬背，棗紅馬似乎不習慣背上的異樣，頓時抬起了後腿想要把背上的人甩下來。

未裝馬鞍的背脊又瘦又硬，硌的沈雲煙難受，只是怕被它不斷的扭動給摔下來，便牢牢的抱着棗紅馬的脖子，任它踢啊扭啊的無論如何也不鬆手。

想來這馬兒也無奈的很，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遇上這麼個混不吝的主。但這馬兒性子也極倔，就這樣一人一馬僵持了整整兩天兩夜，沈雲煙可真是跟這馬耗上了，不吃不喝的就抱着馬脖子不撒手。到底是兩天兩夜，饒是鐵打的人也會累壞。

沈雲煙又天性貪吃，為了這馬兒能餓這麼久，可見是個無比執著的孩子。後來硬是給餓的頭暈眼花，趴在馬背上暈過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雲煙只覺的一個濕熱粗糙的東西在臉上蹭來蹭去的，睜眼一看居然是那棗紅馬用舌頭在舔她的臉頰，把她鬧醒，沒辦法當時已經餓的沒了力氣，不能再同它較勁兒。

只見棗紅馬銜來一串野果放在草地上，然後用腦袋去頂沈雲煙，不時睜著溫潤的大眼望着她。沈雲煙原本心中失望，這時看這棗紅馬如此體貼，頓時開心不已。三下五除二便將那野果吃了個精光。

然後緩過勁來，就摟着棗紅馬的脖子蹭著。棗紅馬此時待她竟也十分親熱。居然還蹲下來同意沈雲煙騎上去。沈雲煙頓時喜出望外，感動不已。抱着它親了好一會兒，惹的它響鼻連連。

騎在棗紅馬身上，沈雲煙滿心歡喜，想着它以後就是她的小夥伴了，總得有個名字。見它毛色暗紅，不似一般的那麼鮮亮，便給這馬兒取了名字叫「棗泥糕」，心中得意，還似模似樣的去詢問馬兒的意見，見它沒反應，就直接摁着它的頭給點了點，所以棗泥糕的名字就這麼給定下來了。

雖然事後因為兩天兩夜未歸，被師傅和爹娘狠狠的批了一頓，但想着兩位師兄賽馬輸了不服氣的樣子，心中覺得還是很歡樂的。

回憶美好的過往總是非常開心的，想着棗泥糕居然已經陪伴了自己兩年，從小馬駒慢慢長大，一時心中柔軟，溫柔的撫弄著棗泥糕的脖頸。棗泥糕也一臉乖巧的蹭着她的手。

一旁的安祉雨靜靜的望着，御風也是自己一手照顧大的，天山馬俊美迅捷，但離了天山當地往往很難生存，自己也是費了極大的心力才讓御風適應，他很能理解人與馬之間的情懷與默契。

「單從棗泥糕的外表倒是看不出它的種族，雖其貌不揚，只是速度確實令人驚嘆。瘦弱卻矯健，確是好馬，也不枉你為它挨餓了兩天。」

「我之前也挺好奇它到底是屬於什麼品種的，因為是野馬，也許是雜生的吧。後來想明白了，棗泥糕就是棗泥糕，管它什麼品種的。」

就這樣，沈雲煙和安祉雨兩人牽着各自的馬匹沿着新安江畔緩緩走着，看着江水另一頭的落日，江上不時成群游過的水鴨，遠處空中不時盤桓的河雁。或緘默、或輕聲交談，夕陽的餘暉撒在他二人牽馬徐行的背影上，勾畫出一幅唯美的圖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