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觸動

果不其然，譚博和宛衿被安排在同一個班。學校也展開了課程學習，氣氛有些微微緊張起來。

從那天之後，宛衿和譚博再沒有過一次正面的交鋒，反而和譚旭漸漸熟絡起來。她總是可以在圖書館里見到他，捧著一本書，安靜而美好。他會沖着她淡淡地笑，笑的纖塵不染，每到這時，宛衿的雙頰會情不自禁地微微泛紅。三四次的意外碰面后，他們開始聊天，從他口中知道，譚博是他的哥哥。

可宛衿從心底里對譚博提不起好感，不僅僅是因為上次那件事。整個班裏，譚博永遠是最清閑的那個人，咬着筆頭，望着窗外發獃。明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成績卻好的讓人嫉妒，迄今為止的課堂小測，成績都與宛衿舉案齊眉。當一個性格嬌羞的女生在黑板上算不出題目時，他會不屑地一笑，並不忘挖苦她一番，弄得那女生當場哭成淚人；當抽屜里莫名出現粉紅色的信封和一塊手工巧克力，他會當着眾人的面，把它們一塊兒扔進垃圾桶。這般不顧及他人的感受，譚博的所作所為，在宛衿眼裏，簡直是惡魔。

因為老師的器重，漸漸不再有愛惹是生非的女生找宛衿的麻煩，兩點一線式的生活，雖然枯燥，卻也相安無事。

放學后，宛衿獨自打掃教室，和她搭檔的同學因為與人有約，早就離開了。當看到垃圾袋裏滿滿的巧克力時，宛衿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她淡然地打好結，拖着兩袋垃圾走出教室。

在下樓梯的拐角時，宛衿聽見了啜泣聲。原來是有人因為告白被拒絕的事，抽泣不止，而另一個人，則是在儘力安慰她罷了。宛衿無奈地搖搖頭，拖着袋子往前走。

「不好意思，請讓一下。」宛衿盡量小心，不讓垃圾袋碰到兩個女生的鞋子。並不寬闊的拐角因為兩個大袋子的加入而顯得更加擁擠，明明與她們沒有交集，哭泣的那名女生卻因為訴苦突然被打斷，而將滿腹的委屈和怨氣都發泄在宛衿身上。

「你幹什麼？！」她大喊一聲，用手推了宛衿一把。絲毫沒有防備的宛衿從樓梯上跌下，為了不掉下去，她抓住了樓梯的護欄，整個身子撞在牆壁上。她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名女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她。

那女生找到了撒野的理由，開始肆無忌憚：「還瞪我？你憑什麼瞪我？！」她抓起地上的垃圾袋，就朝宛衿砸去。宛衿本能地舉起雙臂掩護，裝滿巧克力的袋子磕得她的肘關節生疼。

「好了。」旁邊安慰那女生的人看不下去，用手擋住她。

那女生的眼淚像絕了堤的洪水，絲毫不理會朋友的勸阻，用力推開她后，拿起另一袋垃圾，又狠狠地朝宛衿扔過去。袋子上打着的結突然散開，裏面立刻飄飛出各種紙團和飲料瓶，劈頭蓋臉地打在宛衿身上。

「你們在幹什麼？！」樓梯上傳來譚博的聲音，兩個肇事的女生聽見聲響，匆忙地逃開。

譚博慌忙地跑了下來，看見宛衿蹲在地上，默不吭聲地撿起散落一地的垃圾。

他覺得這個女生簡直無可救藥，笨的無可救藥！「喂！」他按住宛衿的手，大聲問道，「你是白痴嗎？她們這樣欺負你，你怎麼還可以像一個沒事人一樣替她們收拾殘局？！」

宛衿沒有回答，甚至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她倔強地推開他的手掌，繼續撿著。

他實在看不下去了：「梁宛衿！」

「那我該怎麼樣？！」宛衿突然轉過頭，聲嘶力竭地對譚博喊道。譚博愣住了，看着她凌亂的髮絲和佈滿淚水的臉，震驚地不知所措。

下一秒，宛衿就低下頭去，譚博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見她的聲音顫抖：「離我遠點，髒了你，我賠不起。站在一邊像上次一樣繼續看我的笑話吧……」

「你……」譚博被她噎的絲毫不知如何答話，「你竟是這麼看我的？」

宛衿沒有回答，默默地提起整理好的兩袋垃圾，就要離開。

譚博皺緊了眉，看着宛衿漸行漸遠。他站在走廊上向下張望，宛衿踮起腳尖，將兩袋垃圾甩進專門運送垃圾的卡車后箱，抱緊雙臂，緩慢地往回走着。她沒有號啕大哭，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悲傷，只有兩行停不住的眼淚，順着白皙的臉頰，悄無聲息地落下。

宛衿單薄瘦弱的背影，深深地映在譚博金黃色的瞳仁里，扎得他的心一陣陣的疼。他在反省，如果不是自己一開始的任性和無知，或許別人就不會找到傷害到她的理由。

他衝下樓去，生平第一次，想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道歉。

宛衿附在水龍頭旁，捧起一掌水，裏面倒映出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她自嘲地笑笑，將水潑灑在自己臉上，這就是她宣洩的方式，沒有人傾訴，沒有人安慰，只有她自己，只有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宛衿才關掉水龍頭，一轉身，卻看見譚博站在後面靜靜地看着。他張張嘴，像是有話要說。她用手擦掉滴下來的水珠，像無視譚博的存在一般離開。剛走兩步，便被他拉住。

「放開我。」過了好久，宛衿才緩緩開口。

譚博咬了咬牙，終是吐出那幾個字：「對不起。」

宛衿的瞳孔微微睜大，可她並沒有回頭看他。又是他的惡作劇吧？宛衿這樣想。她抽出自己的手，依舊頭也不回地離開。

「喂！我是真心向你道歉！」譚博在宛衿身後大聲喊道。

可惜，宛衿沒有聽見，不想聽，也不願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