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這是一間滿是銀白的機械色彩,冰冷而沒有生機的房間。房間正中央，圍著一群身穿白褂，還帶著口罩的人。而他們的身後,豎立著一面覆蓋整面牆的顯示屏,其上波光淋漓。

當西涼子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正在緩緩打開的營養倉艙門。她微微一怔,然後舒了口氣，心頭卻莫名空落,不知自己是該歡喜還是該傷悲。

當艙門完全打開之後，西涼子卻又再一次被嚇住了。

她以為,當她醒來后，迎接她的應該是自己那個空蕩蕩的小窩，沒有誰，也沒有任何聲響，甚至連家務機器人也沒有，只有她自己。可是誰來告訴她現在是怎樣？難道她沒有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回到22世紀？為什麼，她的頭頂上方會圍了這麼多的研究員，並且，研究員們還用那種如同狼見到了羊那般饑渴難耐的眼神看著她？

西涼子猛地從營養倉內坐了起來，戒備地看著那群圍著她的白大褂。其實她更想跳出營養倉遠離這群人的，也順道觀察環境以便逃脫。可惜的是她的身體似乎生鏽了一般不那麼伶俐。

「公民西涼子，身份編號tqgey21o5oo7，女，無犯罪紀錄。公元2122年12月1日14：oo：oo進入實驗，2124年12月1日14：oo：oo結束，歷時兩年。」

就在西涼子與圍著她的那群人對峙著的時候，冰冷而機械的聲音自圍著她的人牆之外傳進來。而隨著聲音的響起，本來圍著她密不透風的人牆都自覺地往兩旁挪動讓出了一條道，露出人牆之後的顯示屏。

看著屏幕上顯示著的每一條紋理都按著特定規律旋轉循環的炫彩花紋，西涼子臉上神情頓了一下，略帶疑惑地開口：「三號主腦？」

「是。」冰冷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地解答了西涼子的疑問。

西涼子倒吸一口涼氣。

縱然她一路從孤兒院出來，打打拚拼經歷了不少事，可是主腦這樣的存在對於她來說還是如同安斯卡星球上的雪蓮花那般遙不可及的存在。存在於地球上的三大主腦，可以說是與聯邦委員會一般許可權等級最高的，而她，不過是一個小小城市裡無足輕重的小市民罷了。可今天，輔助人類各種科研試驗的三號主腦居然會再次現身與她相見！

這如何讓西涼子不驚詫而有些心下忐忑呢？

只是，她到底是剛經歷過穿越百年時光回歸的人，此時倒也勉強可以鎮定下心神一番思考。想到她剛從那個世界回來的sao，莫非……

「這裡是時空波動探尋同步頻率研究組，公民西涼子被選為接觸異時空的實驗者，請公民西涼子配合進行實驗后的總結研究，核對實驗數據。」

機械聲迴響於耳畔，西涼子心頭一震。

「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會穿越到1oo多年前，是你們的實驗選中了我的結果？」西涼子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主腦三號，心中如長了雜草一般煩亂，隱隱地期盼著主腦三號給出的答案。

「你是去了1oo年前？能夠詳述那個年代的食品文化嗎？」

「公民西涼子，請詳述那個時代的社會人文環境好嗎？」

「可否提供那時各種植物的詳細數據？」

「能描述穿著特色嘛？」

「請……」

「閉嘴好嗎？我現在在跟主腦交流，不是你們！」西涼子皺眉看著身邊這群神情異常激動的研究者，直到現在才有了自己原來是一隻小白鼠啊這樣的自覺。

「公民西涼子，我們的研究是近十年整個地球所展開的最大項目之一，您有義務配合我們記錄下各種數據。」

「義務？」西涼子一下子看向了說出這話的研究者，「您說義務？抱歉，我本人並不那麼覺得。關於這所謂的實驗，很抱歉，在我參與進來之前並沒有得到任何的通知，也不曾有人諮詢過我是否願意參與的意願。事實上，我活了這麼多年，並沒有任何的犯罪記錄，享有最全面的公民自主權利，請讓我保有上訴資格，你們侵犯了我的個人**以及不顧我的個人意願強迫我參與未知實驗，傷害了我的人身安全與意識自由。」

聽完西涼子這番義正言辭的話語，在場的研究者們神情皆是一怔，有一些臉上甚至出現了一絲尷尬的神情，讓西涼子不得不懷疑關於自己被參與實驗是不是有什麼更深的內情。不過，現在的她也只是在一步步試探，了解自己所具備的優勢罷了。而目前她所唯一了解的，這項實驗還不算完成，需要她的配合，且，能夠參與這項實驗的實驗者必須具備某種條件，而符合這種條件的，並且適合被用來進行實驗的人，很少，也許目前只有她一個。因此，也許在某條底線之上，她可以與他們談談條件？

「主腦大人，您現在可以給我一個答案嗎？」

西涼子有些緊張地看著彷彿陷入沉默的主腦，心中七上八下。她不知道自己的價值能夠換取主腦多少退讓，如果一切只是她自己自我感覺良好，她本身的價值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大，那麼，以她一個小小市民的身份，那些高層隨時有能力註銷掉她的公民身份，到了那時，她是死是活根本沒有人知道，也不會引起一絲一毫的波瀾。可現在的情況，讓她乖乖配合，也許以後還要繼續經歷某種未知並且可能十分危險的實驗，乖乖地做一隻白鼠，她的心中難免是意難平的。

她憑什麼為了別人的實驗而自我犧牲呢？她本可以有一個自由而愜意的人生。

「你確實是無意被捲入實驗。事情從實驗艙被人盜取混入gt-2遊戲艙開始……」

接下來，西涼子彷彿聽故事一般聽取了來自主腦三號的解釋。原來自時空同步頻率調整實驗艙被製造出來后，主腦三號進入了實驗者篩選階段，當然，此類需要人作實驗的白鼠的項目，選擇的實驗者大多是從一級犯罪者開始，因為一級犯罪者已經被剝奪了所有公民權力，用他們作實驗根本不必顧及他們的意願。由於時空實驗對實驗者的腦頻率有一定的要求，因而這一次的篩選時間較為長久。然而意外在這段時間發生了。實驗艙被盜，並且有消息它很可能被當成gt公司的遊戲艙已然販賣出去了。這下事情似乎有些麻煩，實驗艙被製作出來，還沒來得及進入各種監測實驗，貿然使用對使用者有什麼樣的危害大家全然不知。對此，相關人員只能全力尋找那流落在外的實驗艙的下落，只希望能夠在實驗艙被使用前尋回。否則，使用者大概只能自認倒霉了，最多，政府會給予受害者家人一點補償。

很顯然，西涼子就是那個倒霉的受害者。只是她很幸運，腦電波完全符合了實驗艙對實驗者的要求，意識意外地進行了一次時空旅行。當研究者們尋找到實驗艙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意識已經在某個未知時空中遊盪的西涼子。將錯就錯之下，他們只能將實驗艙搬回實驗室，然後展開了各種實驗進行的數據記錄及實驗措施。

「所以，我只是因為意外被卷進來的？那你們讓那個原本被選定的人重新再來一次實驗就好了，我想我應該可以選擇退出的吧？當然，在我離開之前，可以盡量配合你們收集數據，只要這不傷害到我的人身及意識安全。」徒然知道自己並不是所謂的獨一無二，那麼她所想象中的價值應該就沒那麼大了。意識到這一點，西涼子心中升起一絲輕微的失落感。不過，她還是很快做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與行動，只希望最後自己能夠安全離開。

只是，當西涼子說完這番話又看向研究員們的臉色的時候，發現他們有些人的眼神看向她時有些心虛的閃躲，這讓她心裡一突。

難道這個項目是最高保密級別，所以她已經無法得到自由了嗎？

西涼子疑惑地看向了研究者里明顯是領頭人的那一個，以眼神述說著自己的疑問。

「咳。事實上，我們是想要徵求一下西涼子小姐的意見，希望您能夠繼續參與這項實驗，因為在實驗過程中，我們得到的數據還有點不太全面。」

不太全面？繼續實驗？

「是，讓我再進行一次時空穿梭的意思嗎？」

「唉唉，對的。」研究者小雞啄米般頻頻點頭。

西涼子沉吟，道：「用你們原先準備的實驗者不行嗎？」

研究者們又尷尬了，有些皮薄的甚至臉紅地扭過臉去。

「額，其實，主腦三號在罪犯資料庫及公民資料庫中篩選，包括您在內，全球也只有三名符合者。」

嗯。西涼子點頭，示意自己有聽到，可除了她之外，不是還有兩個嗎？也不是非她不可啊。

研究者繼續尷尬：「其中一名，是委員會某個議長的獨子。」他邊說著，便用手指了指上邊。

西涼子瞭然點頭。委員會議長的兒子，那身份真是高貴得沒變了，誰敢讓他去當小白鼠做實驗？就算是三大主腦加起來也無法強行做出這種決定吧。畢竟當初主腦被製作出來，最初就是為了服務人類的。想要動高層的人，除非他們能將委員會的其他議長全都策反站到它們那邊吧。不過這個幾率幾乎等於零。

那另一個呢？

看到西涼子示意繼續，研究者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另一個，在半年前已經自然死亡了。」

西涼子沉默，突然不知道該為自己的處境感到喜還是悲。

所以，她是目前為止符合條件，並且身份soso而且還活得好好的可以利用實驗艙參與時空穿梭的唯一人選嗎？

深吸了一口氣，西涼子下定了決心。

「好，我同意。」

「啊，您在考慮一下吧，我們這裡的福利待遇很好的，可以……等等，西涼子女士，您是說您同意繼續參與我們的實驗了？」

西涼子木木地看著他。

「咳，我的意思是說，實驗過程中可能有些危險……」在西涼子的目光瞪視下，研究者聲音越來越小，看到西涼子隱隱有些動搖，又大聲保證到：「不過您放心，理論上會出現意外的可能性很小，再說您已經成功過一次，按理說，會出現危險的可能不超過百分之零點一。」

西涼子看著他不說話，讓研究者不由有些擔心她會改變主意。

「那……」

「我同意參加。」

「那就好那就好，歡迎您的加入！」研究者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了。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

「可不可以，讓我繼續穿到那個時空中？」西涼子緩緩道出，帶著一絲隱隱的期盼。

研究者怔了一下，失笑道：「那是肯定的。目前我們只收集到了那個時空的波頻，因而你繼續接觸的只能是那個時空。至於其他時空，等到攻克掉幾個難題，以後也不是那麼難辦的事情了。」

西涼子鬆了口氣：「是這樣啊。」

「是的。那您還有什麼疑問嗎？」

西涼子搖頭：「沒有了。」

「那好，等到我們做好了讓你進入下次穿梭的準備，實驗就可以繼續開始了。在這段期間，希望你可以配合我們完善上一個實驗的數據。放心，我們實驗室配備了最先進的意識描述機，如果您覺得無法用語言闡述，可以用意識畫面回答我們研究人員的問題。」

西涼子點頭。

和平解決了關於實驗與被實驗的問題之後，研究者們很快回到了專業狀態，各歸各位。鑒於西涼子身體沉睡了兩年剛醒來，研究者們很人道地讓她先去休息。西涼子本想跟帶路的人去為她準備的房間，但她忽然想到了什麼，突然攔住了準備離開的研究負責人。

「等等，那個，請問我現在還可以出去嗎？」看到研究負責人猶豫的表情，西涼子趕緊道：「放心，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我想去見一個人，交代一些事情，畢竟，你知道，我這算是已經消失兩年了。」

「按理，最好是不要出去，畢竟這個實驗最初就已經被有心人士盯上了，安全局那邊的人到現在都沒找出當初盜取實驗艙的幕後黑手。不過……」研究者說到這裡，看著西涼子有些祈求的眼神，勉強道：「既然你特別要求，我可以給你一天時間，不過，在你出去的這段時間裡，我們會派人跟蹤保護。」

西涼子爽快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