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
人的一生都有無數的機遇閃過，無論把握住的還是沒來得及把握的，幸福與遺憾幾乎一樣多。當機遇來臨時，抓住的欣喜若狂，但瞬間就會為失去的機會扼腕嘆息；沒有抓住的，無助中也許會迎來下一個更大的機遇。也正因為有了這些抓住的或沒抓住的，正確的或者錯誤的選擇，人的一生總是多姿多彩的。
誰也不能否認，高考是任何人不可忽視的決擇。
令天下父母、親人最緊張、最揪心的，恐怕就是孩子參加的高考了。每年的這三天，比考生起得早的是他們，比考生睡得晚的是他們，比考生急的是他們，比考生緊張的是他們，比考生擔心的還是他們。
高考的三天，無論是有權的、有錢的的父母，還是種地的、賣菜的、收破爛的父母統統站在同一條船上，望著孩子進場的目光順便把自己的心吊在嗓子眼，伏天的烈日，帶著腥氣的暴雨，父母都不會放在心上。一會兒恨不得加一把力推著太陽快轉，讓孩子少受些折磨；一會兒又恨不得拴住太陽，把時間給孩子延長。
在當前選取人才的大環境下，高考是草雞變鳳凰，鯉魚化龍的最重要的通道之一。是以數百萬莘莘學子每年都掙扎著搶這座橋。擠！只有把別人擠下去，自己才能站在橋上。只有站在橋上，才有可能走過這座橋；只要走過了這座橋，那就是天之驕子，基本上就有了未來可供炫耀或揮霍的資本了。
泉城中學的高考和往年一樣，學校四周依然是黑鴉鴉的陪考父母，今年天公作美，太陽躲進雲層，像剛過門的小媳婦，三天都沒見露頭，倒是涼風愉快地和枝條樹葉玩了個夠，街道上了也少了每年那憋死人的汗臭味。
一切的一切都預示著今年會「多收三五斗」！
童輝挾著一把傘，不停地在學校大門口踱來踱去，偶爾扶一下他的標誌性建築——比啤酒瓶底還厚的鏡片。
「也不知道這小子考得怎麼樣？」想起自己的弟弟趙小天，童輝的臉上馬上寫滿了笑，他可不為自己的這個弟弟擔心，「呵呵，這小子簡直就是個怪物，是大山裡走出來的第一個在省城重點高中上學的孩子，從小學到高中，諸子百家，星相占卜，天文地理，藥物金石，都有涉獵，考試得滿分更是他的拿手絕活。在誰眼裡，那都是天字第一號聰孩兒，為童家村可掙足了臉面。」
一聲清脆的鈴聲，為高考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童輝在密密麻麻的人頭中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總跟他搗蛋的臭小子——趙小天，只見趙小天踢踏著鞋，嘻嘻哈哈走出考場。
童輝趕過去，一腳就踹在趙小天的屁股上，「臭小子，這哪裡是在考試啊，看你優哉游哉的，倒像是遊玩一般。」
趙小天一把摟住童輝的脖子，「大哥，瞧好吧，所有題目都他***小菜一碟。」
童輝立馬就賞了一個暴栗，「叫你小子爆粗口。」
「童言不忌，童言不忌。」趙小天一邊揉著腦袋一邊故作痛苦地說，「大哥，你虐待狂啊，每次都用彈指神通，神啊，我沒法子活了，呵呵……」話沒說完，自己倒先笑起來。
童輝打量著弟弟，眼神蒙上了一層水霧：
十四年前，小天的父母貸款買了輛小解放，學著別人去販菜，每天頂著星星去鄉下收菜，再趕回城裡擺攤賣出。小天的父母老實忠厚，菜收拾的乾乾淨淨，價格總比別人便宜那麼一點點兒，一來二去，也有不少回頭的主顧，小天家的生活也漸漸有了起色，笑語不時地飄在小院上空。
可天有不測風雲，在一個冬季飄雪的早晨，小天的父母在去鄉下收菜時出了車禍，直接丟了性命，貨車和家當全部賠給了對方，只留下四歲的小天守著一個空空的小院。
小天家三代單傳，在村裡是獨姓，無親無故。幸虧，小天的父母一生老實厚道，街坊鄰居不時接濟小天，但一個四歲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有照顧自己的能力。幾天間，小小天就一病不起。
童輝和小天是鄰居，二十歲，也是個孤兒，三次複課也沒考上大學，失去了信心，就在村裡當了個民辦教師。小天家出事時的這一周，他恰巧在城裡培訓，等他回來再進小天家時，小天已經渾身哆嗦，手腳發涼了。
童輝揣起小天就往醫院跑，經過治療，留住了小天的性命。醫生對他說：「你也就早來了半個小時，否則……」童輝每每和小天說起這件事，總是一身一身的冷汗。
從此童輝和小天就住在一起，怕小天受到傷害，一直沒有成家。
「大哥，我長大了，要賺很多很多的錢，給你討個最最漂亮的媳婦。」小天總舉著拳頭堅定的說。
……
「大哥，想什麼呢。」趙小天推了一把童輝。
「啊，沒什麼。」童輝擦了把眼睛。
趙小天知道大哥一準想起了往事，他眼睛也迷上了一層水霧，心中暗暗發誓：「大哥，謝謝你，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今後，看我的，我要照顧你一輩子。」
哥倆攬頭捋腰地坐上公交車回到了童家村小天的小院里，童輝殺雞買魚，做了一大桌子菜，打開一瓶啤酒，將兩隻杯子全滿上。
「咣當」兩隻杯子碰在一起，濺出一片潔白的泡沫。
「小天啊，我老叫你臭小子，煩我不？」
「說什麼呢大哥，沒有你就沒有我，我還巴不得你喊我一輩子臭小子呢。」小天著急地說。
「小天，依你的成績，今年考入全國一流大學，絕沒有問題。大哥為你衷心地高興，其實你也圓了我的大學夢。」童輝笑著說，「小天，你準備填報哪個學校。」
「大哥，我要報浙江大學，那是我的夢想，以後我要叱吒商海，讓大哥住最好的房子，坐最好的車子，穿最好的衣服，吃遍天下，娶最美的新娘。」
「嗯，浙江大學在中國排名前三甲，在世界上也是數得著，培養的人才更是政界、商界的驕子，跺跺腳世界都為之風雲變的傑出人才。」童輝也為兄弟高興，「小天，努力吧，你會成為一顆最耀眼的明星的。」
但趙小天總覺得大哥高興的臉上隱藏著絲絲憂慮，莫非大哥也擔心三個月前的換名風波。
三個月前，泉城中學的童立仁校長親自把小天請進校長室，拿出學籍檔案指給小天看，告訴他由於學校教務人員錄學籍一時疏忽，把他的名字錄為童小天，囑託小天高考時名字一定要寫成童小天，做到人檔相符，但要保密，以免日後有誤大學的招生錄取，同時又誇小天是泉城中學的希望，未來之星什麼的。小天當時看檔案確實是這樣的，心想自己也是童大哥帶大的，叫童小天也行，考上大學再改就是了。於是痛快答應下來。
回家和童輝說起這件事，不得不低眉順眼的被童輝進行了近一個小時的做事規範化培訓。
再回想童校長那愛材真切的話語，趙小天甩甩頭，暗罵自己：「亂想，老師哪能這樣啊？」
童輝喝醉了，小天半抱著他放到床上，聽他嘴裡嘟嘟囔囔地總說著一句話：臭小子，你啊，你以為教育哪裡都是凈土啊？你不知道裡面的黑啊。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