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許兩流連

**如許兩流連

時至半夜,院裏似起了風,幾片翠葉掙脫枝頭,翩然落地。

一室昏暗,寧遠卻是抿唇而笑:「終於來了。」

透過微開的窗,月光傾瀉在他臉上,他唇邊的那抹冷笑,在慘白的月色中頗顯森然。

無音和蕭墨隱在暗處。只見十幾個黑衣人從院牆紛紛而下,直奔齊淵屋裏。

領頭那人剛無聲推開窗,便忽然身子一軟。隨後之人低聲道:「不好,有毒。」

無音和蕭墨正欲出手,卻見寧遠給他們打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黑衣人互看一眼,齊齊舉起手中的箭,準備朝屋內床的方向射去。

寧遠鄙夷地低喃:「自尋死路。」

蕭墨只見點點銀芒剛劃過,那些黑衣人便全然倒地。

無音驕傲一笑:「公子親自出手,他們是有來無回。」

蕭墨心裏一驚,忍不住上前翻著其中一具屍體,可惜他仔細檢查,也沒在屍體上發現任何痕迹。

無音見他神色疑惑,解釋道:「別找了,暗器已深入體內,公子出手,都是一招致命。」

寧遠悠然走向那領頭之人,那人仰躺在地上,睜眼看他一步步走近。

寧遠俯視:「自不量力。」

轉首朝無音吩咐:「托出去處置,別髒了地方。」

無音領命:「是。」

待院中清理乾淨,再無異樣,寧遠施施然進了屋。

屋內莫離正酣眠,還不時有幾句囈語。

寧遠走到床前,俯身側耳,靜靜聆聽。

她喚的是:「阿恆。。。。。。」

這夜,久遠的記憶在夢境裏紛至沓來,莫離又回到了木槿花開的丞相府。

莫離五歲這年,莫問將丞相府西院空置出來,命人修飾一番,做了學堂。

取名風華書院。意為,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

一時,京中貴族無人不想將子女送入書院,因為莫問少年時是天才一般的人物,如今,他聘請地皆是當世大儒,譬如琴仙伯牙子,棋聖孟澈,書畫大師葉知秋,

還有在家頤養天年的前老太傅寧征等。

無奈名額有限,最後入院的包括莫離在內不過二十人。

其中,更有令她痛恨的太子陸言。

莫離自幼習慣晚起,因此課上常常貪睡。每當此時,坐於她前面的阿恆總是努力挺直脊樑,替她掩護。

可偏偏有人無論陰謀陽謀,對她百般算計。

這廝陸言,座位在她身後,得天時地利,兩人自從宮宴那晚便走上了互相折磨的漫漫不歸路。

老太傅寧征是前太子妃靜好的父親,此人一絲不苟,雖老態龍鍾,但玉館束髮,鬍子修剪地整整齊齊,衣衫上一個褶兒都沒有,腳上的靴子更是瞧不見丁點塵土。

寧老太傅極其講究紀律,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懲罰起人來,無論男女,真是絲毫不見手軟。

暗地裏,莫離稱他為鐵血老頭。

莫離自小便頗有長輩緣,即便是皇帝陛下也對她和顏悅色,偏偏這寧老頭總是一臉嚴肅,無趣地很。

俗話說,嚴於律己,寬以待人。

可莫離覺得,對於以鐵血著稱的老太傅,這話應該反過來講,他是寬以待己,嚴厲對人。

每每是他傳道授業之時,老太傅身前的几案上總盛着點心還有剝好的瓜子仁,身後還立着一位小廝,不時給他添茶加水。

裊裊青煙在室內逐漸散開,屋外驕陽似火,早被禪鳴折騰地心煩意燥的學子們聞着縷縷茶香忍不住咽口水。

看着學子們如饑似渴的眼睛,老太傅悠然抿口茶,再拿一顆點心細嚼慢咽,然後諄諄教導,人之一生,艱難風險不計其數,面臨誘惑,要如何心不妄動,這着實是一門高深的功力,因此必須從娃娃時代抓起。

莫離凝眸看他長鬍子一抖一停,總有上前抓一把的衝動。

為了眼不見心不煩,她拿手指戳戳阿恆的背,阿恆得令,伸出右手在背上搖搖以做回應。

莫離見此抿唇而笑,豎起書本,單手撐著額頭,心安理得閉眼打盹。

她左邊是卿卿,右邊是公主瑤華。這二人相互對視一眼,深感責任重大。

可惜,小人作祟,偏偏不讓她如意。

莫離睡意正濃,後邊那廝一腳踢在她座椅上,她一驚,腦袋瞌在了桌上。

她憤怒扭頭,太子陸言燦爛一笑,其他人看來,那一笑宛若朝陽,灼灼光華能驅走一切黑暗。

可在莫離眼裏,無非是小人得志,那純粹是挑釁,心裏不由恨得咬牙切齒。

老太傅醒木一拍,瞪着眼睛,莫離回神,一臉委屈。

然,鐵血老頭不為所動,手指了指門外:「出去,太陽底下,罰站半個時辰。」

莫離豈是委屈求全之人,她仇恨看陸言一眼,頭也不回地衝出門去。

彼時,烈日炎炎,她問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小少年,為何那麼笨,故意惹惱寧老頭,也來湊這罰站的熱鬧?

大抵太陽過於炙熱,阿恆臉色很紅,他指了指身後的大樹:「我就是想,你若是還困,可以藏在那睡,我便替你守着。」

小小莫離三兩下子便爬上樹,抱着樹枝朝阿恆璀璨笑道:「阿恆,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今日夢中,幼時的阿恆仰起小臉,斑駁的光影落進他眼裏,熠熠光輝在眸底流轉,他朗朗說道:「阿離,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夢裏,朝飛暮卷,雲霞翠軒,煙絲醉軟,是良辰美景天。

「阿恆?」

寧遠凝視着熟睡的女子:「你究竟招惹了多少人?」

夢裏,莫離趴在樹上,時光荏苒,她已經長大,阿恆還在樹下,隔着重重綠葉,她看不清他長大的模樣。

她焦急地喚著:「阿恆。。。。。。阿恆。。。。。。。我看不見你。」

夢裏她伸手去撥弄眼前的枝椏,無奈樹茂葉綠,無論她如何使勁,只能從縫隙里瞧見模糊的紅色袍角。

寧遠見她囈語不斷,似睡地極不安穩,不由眉心一皺。

他正欲伸手抱她以做安慰,哪知這女人一把扯下了面紗,朱唇微張,還帶着笑。

寧遠驟然一驚,熟睡的女子玉顏光潤,皎潔如月,流風回雪,氣若幽蘭,容貌之美,傾國傾城。

他眼裏那一縷驚喜加深了眸色,在靜謐的夜裏流動着灼人的光彩,竟燦若芙蕖。

「我是第一個看見你真容的男子吧。」

他低低笑着:「明天你一定會很火大。」

他似沉思了片刻,喃喃道:「公平起見,我的第一便送給你吧。」

融融月華流瀉成滿室光輝,寧遠緩緩俯身,輕輕貼上女子紅唇。

夢中莫離見眼前突然長出一枚紅紅果實,於是張嘴去咬。

她的唇微涼,含着微醺的冷香,寧遠見她柔軟的舌頭舔了舔唇,不由身子一顫,冷靜內斂全部化為血氣方剛,不由與她唇齒相磨,繾綣相纏。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靜靜照亮了滿園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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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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