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昭和二十三年,大炎帝都,洛城。

傾盆大雨在下了連續月余后,終於在這日黃昏霎時而止。

陰沉的天幕裂開一道口,兩道金光從裂縫中傾瀉而下,如出鞘的名劍瞬間劈開了渾沌蒼穹。

久違的太陽終於破雲而出,長空萬里,一時紅霞滿天,金光燦燦。

不知何方傳來的琴聲和簫音,如仙樂一般回蕩在皇城上空,經久不絕。

許多年後帝都百姓說起這一盛況,激動之情仍是溢於言表。

那一日,天降瑞像,註定不同尋常。

百鳥齊鳴,從四面八方而來,盤旋於皇城上方。

領頭之鳥,五彩之翎,唧唧一鳴,響徹萬里。

略顯蒼老的昭和帝仰首立於金鑾殿外,疲憊的眉間卻洋溢着欣喜。

他之身旁,有一和尚,年歲過百,白眉之下的一雙眼,睿智安詳。

突然,兩聲不同的嬰兒啼哭先後傳來,聲震九霄。

剎時,天上祥雲齊聚,百鳥齊舞,直至皓月當空,仍久久徘徊,不願離去。

有一太監,匆匆而來,氣喘吁吁,卻極是興奮。

「恭喜皇上,太子妃和晉王妃各產一子,賀喜皇上,喜得皇孫。」

年過五十的昭和帝爽聲大笑,單手豪邁一揮。

「傳令下去,朕要大赦天下,減免賦稅三年。」

「遵旨。」

老和尚微微一笑,雙手合十:「皇上聖明。」

昭和帝喜悅不減,卻謙虛請教:「敢問大師,今日這天象何意?」

老和尚滿是皺紋的臉上笑意盈盈,那雙眼睛不見一絲渾濁:「賀喜皇上,明君已降世,二十年後,大炎必將收復失土,再次一統天下。」

昭和帝笑容又深了一分:「當真?」

老和尚手持佛珠:「阿彌陀佛,大炎盛世指日可待。」

昭和帝凝眉,神色認真:「今日朕喜得兩位皇孫,不知哪一位是天命所歸?」

老和尚抬目望天,五彩翎鳥正領着百鳥朝西而去,頭頂上空,兩股龍氣大有分庭抗禮之勢。

他手撥著佛珠,聲音肅穆又慈悲:「肩攜明月,移步生花。姿容絕世,恩澤天下。此女之夫,萬民臣服,江山旖旎,盡在腳下。只是但凡盛世必先歷浩劫,統一之途註定流血殺伐。幸此女福德深厚,心懷仁愛,她的福澤能彌補殺戮所造的罪孽,大炎必將昌盛。」

昭和帝又問:「該如何尋得此女?」

老和尚慈悲一笑:「此時尚未出生。但宿命天定,時機到了,他們必會相遇。」

說完,朝昭和帝合掌躬身一拜,便轉身離開。

明黃的光里,昭和帝朝着那年老卻堅挺如松的背影躬身行了大禮。

翌日,護國寺佛音震天,街頭百姓紛紛相告,主持覺慧大師午夜圓寂,留得舍利七顆。

同一時刻,金碧輝煌的東宮內,太子妃靜好抱着剛出生的兒子,臉上是幸福滿足的笑。

「兒子,等你爹爹回來,咱們一定要好好罰他。誰教他錯過寶寶出生呢。」

襁褓里的嬰孩仿若心有靈犀,揮動着圓圓的手臂,咧嘴一笑。

丫鬟綠竹逗弄著嬰兒的小手,笑說道:「小姐也就嘴上說說,太子爺這一趟去江南處理水患,也委實夠久了,等回來,小姐立馬會忘了這會說的懲罰,到時只怕更心疼了。你說是不是啊,我們的小太子,將來的好皇上。」

嬰孩咿咿呀呀手舞足蹈,小嘴一張一合,口水便順着唇角流下。

太子妃嗔怪的看她一眼:「你這丫頭,這裏可不是我們自幼長大的太傅府,小心禍從口出。」

綠竹不以為然:「昨日小殿下出生,百鳥來朝,連覺慧大師都說此乃明君降世,我們的小殿下一定會成為如元熙帝那樣的千古明君。」

太子妃溫柔嫻靜的眼裏劃過一道隱憂:「可是,昨日出生的皇孫不只他一個。」

綠竹一臉的理所當然:「可我們小殿下是太子殿下的長子啊。」

太子妃用手輕輕撫著嬰孩的小臉,眼裏的擔憂更深了一分:「我只要他平平安安,活地瀟灑舒適便好。」

說着,心裏莫名升起一股慌亂,長廷,你怎麼還不回來。

十日後,江南傳來急報,太子長廷治水途中,被洪水捲走,不幸遇難,侍衛葉尋跳水追隨太子,失去音訊。

皇上聞此噩耗,一病不起。

一隻白鴿停在太子妃寢殿的軒窗上,靜好顫抖着手展開手中的紙卷。

不足二十字,卻讓這嫻雅的女子面如死灰,失了生氣。

「葉尋曾秘密私會晉王心腹,領命取太子性命。」

熟睡的嬰孩突然醒來,大哭不止,哭聲振聾發聵,似是感應了母親的絕望。

靜好抱起孩子,淚流滿面,空洞的眼神終於有了絲微亮的光。

她喃喃道:「寶寶,娘親會保護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快樂活着。」

是夜,一白袍男子躲開重重關卡,如一道清風,身姿靈敏地閃進東宮。

月光照在他俊美的臉上,那雙眼一如他手中的劍,冰冰冷冷,泛著寒光。

靜好一手抱着嬰孩,一手提着小木箱,欣慰說道:「柳大俠,你真的來了。」

男子眼裏的冰雪似要被融化,他冷冷問道:「煙兒,她還活着,是不是?」

靜好點了點頭。

男子冰山一般的臉上終於泛起笑意,那一笑如大雪初霽,英俊難言。

他低頭說道:「她還活着,真好。」

那聲低嘆里卻含着一絲哽咽,另人為之動容。

靜好感概著說:「我以為你會問我她在何處。」

男子抬頭:「不必。她若活着,我定知道能找到她。今日你引我來,必有要事。」

靜好上前兩步跪下:「今日靜好將我兒託付給大俠,請大俠護佑他平安長大。」

男子接過她手中的嬰兒,語氣一如往昔的淡漠:「你曾為救煙兒以身犯險,而她也視你為今生摯友。我想,這個孩子,煙兒定會喜愛他。如此,我便應了你的要求。你可還有什麼話?」

靜好留戀地看了孩子一眼,雙手托起小木箱:「請在我兒十歲之時,將這木箱轉交於他。告訴他,他的爹爹雖來不及看他一眼,可愛他之心,不比這世上任何父親少。」

嬰孩懵懂的目光落在母親臉上,片刻后,綻起一枚笑。

靜好眼含淚光回以一笑,捂住嘴,任淚雨傾盆。

男子接過木箱,轉過身,淡淡道:「靜好小姐,保重,走好。」

說完,如來時一般,去時仍無聲無息。

幾日後,太子的靈柩運回帝都。太子妃靜好抱子**。

昭和二十五年,昭和帝病逝於永樂宮,傳位於晉王陸長治,並立晉王妃之子陸言為太子。

晉王登基,改年號景初。

這一年,逃不過命運,故事開了端,直至塵埃落定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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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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