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撥雲見ri(1)

第163章 撥雲見ri(1)

第163章撥雲見日(1)

接下來就是採購餃子皮和餡料了。外面那樣寒冷,宋律偉自然不會讓延年跟着出去。可當他站在門口準備下樓的時候,捧著熱水杯的延年站在玄關處幽幽說了這樣一句話。她說:「你對我真的是很放心呢……不怕我再跑掉么?」

此言一出,宋律偉的脊背果然僵直住了。雖然只有短短數秒,但還是暴lou出了他心中埋藏極深的不安。

「放心吧。這次我哪裏都不會去,就在這裏。」延年緊握着手中的水杯,冰涼的指尖貪婪地吸收着它所散發出的熱氣。「等你回來。」

宋律偉回過身,輕輕擁住了她。延年的肩是那樣單薄,以至於他都不敢太用力,唯恐控制不好力道把它生生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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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年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就聽到廚房傳來一陣篤篤的聲響。再看時間,才過了兩個小時都不到,人已經回來了嗎?

起身趿著拖鞋走到廚房外.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高大清俊的白領樣的人竟拖下西裝外套捋起袖子,滿不在乎地操著菜刀剁起肉來,那篤篤的聲響就是砧板與有力的刀刃接觸后發出的。

「宋律偉,你……」

「怎麼起來了?哦,是我不好。以為關.上門聲音會小一點,沒想到還是把你給吵醒了。」宋律偉停下手中的活計,回過頭沖延年抱歉地乾笑了兩聲。在他的腦門上密密地沁了一層薄汗,這樣冷的天,也不知到底是走得太急還是在廚房忙活出來的。

「超市應該有現成的絞肉賣,為.什麼要費這麼大的事呢?」延年走到他身邊,非常過意不去地說道。

「不是你說肉餡還是剁出來的比較有嚼勁么?」這句.話或許連延年自己都記不清是什麼時候說過的了,但宋律偉沒忘。「要不是沒時間,這餃子皮也應該自己和面再用手擀出來才對。今天就湊合點吧,你看行么?」

宋律偉,其實你沒必要對我這麼好。延年的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喊,但她就是說不出口。事到如今她才發現,無論如何刻意疏遠,自己原來仍然無可救藥地貪戀着這樣一片溫柔。

「年年?」

「嗯,好的,都好。」

她想要伸手幫忙洗菜,卻被宋律偉攔下了。

「這裏有我,不需要你摻和。出去等吧,再有一會兒.就好了。如果不想回卧室,記得把客廳空調溫度升高一點才不會冷。」

見她站着不動,.宋律偉又催促了一遍,延年才將腳步往外挪去。

剁肉、切菜、拌餡兒、包餃子、煮水、下鍋……宋律偉駕輕就熟地料理著一切,好像時光一下倒流回了在美國留學的日子。也多虧了延年,他在時隔多年後才能再度體味到什麼叫「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除了管道瓦斯是現成的,廚房必備的東西幾乎都是他打包從超市拉回來的。

一邊想着明天是不是還需要採購點別的,一邊用漏勺將煮熟的餃子從鍋里撈上來。白白胖胖的,看上去非常有賣相。

不過最令他吃驚的還是延年現在的食量。光豬肉白菜餡的下肚還不夠,後來硬是又吞了一盤西紅柿牛肉的,比自己一個大男人還能吃。

「飽了沒?」他問。

直到延年點頭,宋律偉才將她擺在面前的盤子撤了下去。「真有這麼好吃么?」老實說,他都懷疑她前陣子是不是都沒吃過一頓飽飯才這樣。

「當然。」大快朵頤后,延年心滿意足地抽了張面紙擦嘴和手。「怎麼,是不是被嚇到了?我也沒想到自己現在會變得這麼能吃。」

「不,能吃是好事。你以前總是吃得太少,跟貓兒似的。現在倒好了。」

「可我很擔心照這個吃法吃下去自己會變豬一樣呢。」

「那我將會很有成就感。」

「都說嘴巴生來就是個無底洞。你——你難道就不怕被我吃到山窮水盡么?」

「不怕。」宋律偉哈哈大笑道。「只要你肯讓我養。」

一句拖口而出的玩笑話瞬時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淋下,讓延年不禁在心中打了個哆嗦。宋律偉提得很對,現在的她憑什麼要他來養活?他們之間的關係不說終結,至少也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啊!想到這裏,又是一陣惡寒。

「有點乏了,我先去休息。」

說罷便丟下宋律偉,一個人進了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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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放心不下的巫捷婕擇日蒞臨視察,嘖嘖稱奇說:「想不到這窩樣的地兒竟還能整出點家的味道,真是不錯!」她以前就覺得西京名都的公寓房子雖好,延年一個人住卻太顯冷清。關鍵是,她一踏進門就聞到了誘人的飯菜香,而這在延年獨居的時候是絕對不可能聞得到的。

對於巫捷婕的到來,宋律偉既沒表示特別歡迎也沒揮着鍋鏟趕她出去。只是他那一身與平日裏大相徑庭的標準「家庭煮夫」扮相算是徹底暴了光,換做倪虹少不了又是一陣大呼小叫的戲謔。

「哎,說真的。你的氣色變好了呢!也不枉宋律偉一天到晚圍着你忙的屁顛顛的。」巫捷婕在宋律偉面前不說什麼可不代表她會放過逗弄延年的大好機會。「怎麼樣,冰釋前嫌的感覺還不錯吧?」

延年低頭不語,不過看她的反應,應該是被說中了。本來嘛,如果沒有那一連串波折,日子可不就是這樣過的么?

「行了,別不好意思了。說吧說吧,你和他現在進展到哪一步了?」看宋律偉洗手做羹湯的樣子,真叫人感動。「總不會還在進行着拉鋸戰吧?」

其實,巫捷婕應該想到的。兩個人各執己見誰也沒辦法說服對方,除了拉鋸戰之外還有更好的解決方法么?見延年不答話,巫捷婕於是問她:「是不是宋律偉又逼你了?」

延年搖搖頭。自從那天把話說開了以後,她和宋律偉就跟約好了似的,每每遇到關於孩子的話題都主動繞開。彷彿只要閉口不提,那樣的問題就不存在一樣。想來頗有幾分自欺欺人的意味。

「那就好。」巫捷婕長吁了一口氣。只要宋律偉不再步步緊逼,延年的日子應該會好過不少。「打算什麼時候復婚呀?」

復婚?延年愣了一下。

「怎麼了?瞧你那副獃獃的表情,是宋律偉沒跟你提還是你都沒想過啊?」作為最好的朋友,也難怪巫捷婕要多嘴。照她的想法,延年和宋律偉竟然都走到這一步了,復婚那是遲早的事。只是她不曉得,宋律偉和延年雖然又重新住在同一屋檐下了,可比起相敬如賓,「如履薄冰」這個形容詞顯然來得更加合適些。至少,在延年看來是這樣的。

「捷婕,那個……我不想……」

「為什麼?難道你就不怕孩子生下來上不了戶口變黑戶嗎?」其實,這個問題她先前也和延年討論過。只是那時候,情況跟現在大有不同。現在孩子的生父近在咫尺,而且看樣子也不像是不願意承擔義務的敗類。這才使得巫捷婕有舊話重提的勇氣。

「怕。但是我更怕自己活不了太久。」陽台上放着一張躺椅,延年就kao在上面,膝蓋上蓋着薄毯。陽光從側面斜射進來,照在她略顯蒼白的臉孔上,透過毛細血管泛起一絲不真切的紅暈。「或許我很快就會死掉罷,跟母親當年一樣。所以……」

巫捷婕聽她說得心裏難受。正想上前勸慰兩句,不經意回過頭看到宋律偉站在拉門旁,隔着半個主卧,一瞬不瞬地望着陽台上的人。腰間系著的圍裙已悄然解掉,估摸著應該是做完家事後才來的。但延年剛才說的話,也應該一字不漏地落進他耳朵里了。所以他的神情才會變得那麼凝重,彷彿就連呼吸也被阻滯了。

「胡說什麼呢!改革開放都三十年了,又不是只有GDP向上漲。醫學技術也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啊!延年拜託你別總盯着老黃曆瞧好不好?人要向前看……向前看嘛!」

巫捷婕竭力勸了好一陣子。延年心知她是怕自己想不開,不忍拂了她的心意便沒再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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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覺之前,照例要用熱水泡腳。她的腳有點兒浮腫,醫生說隨着孕期向後推延,會腫得更加厲害。現在是大冬天,還可以穿寬鬆的棉拖。等開春過後買鞋,興許就只能買大一到兩碼的了。

待到腳泡的差不多了,水也有些涼了。延年將腳翹出水面,想要扯過架子上的干毛巾擦拭卻被宋律偉一個搶先奪了過去。

「說了好幾次你彎腰不方便,還是我來吧。坐好別動。」說着當真蹲下身去,抬起她的腳細心包裹起來。他的動作不甚熟練,但着實非常輕柔。這樣特別的待遇,怕是連鄭惠善都沒享受過。

延年聽了宋律偉的話,果然很乖地坐在那裏任他擺佈,沒有亂動一下。直到他把擦過的毛巾丟到一邊,轉而起身將她抱起……眼見那天在破舊不堪的廢棄廠房裏不顧滿身污穢將她打橫抱起的人影與眼前之人迅速重疊,竟是出奇地搭調。就在延年暗自出神的時候,宋律偉已經把她平穩地安置到主卧的大床上了。

「你……」延年的眼睛想必瞪得很大。因為她剛躺進被窩裏,宋律偉就拖了鞋子毫不遲疑地跟着鑽了進來。要知道雖然她和宋律偉這段時間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沒錯,可她睡主卧他睡沙發幾乎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定律。今天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宋律偉也不回答延年,只是將她攬得更近了一些,讓她的腦袋枕在自己胳膊上。言簡意賅道:「什麼都別想、什麼都別說。睡覺。」

有了他這句意味不明的警句,延年真的老實了好一會兒,並試着閉上眼睛想快點進入夢鄉。但他們kao的實在太近了,近到她甚至可以在暗夜中隱約聽見他一下下的心跳。

延年以為宋律偉是累著了,應該會比她睡得熟,便稍微向外挪了個位置。不想他也還沒睡,索性捎帶一把直接將她的身體整個兒擁進了懷中。

「宋律偉,別這樣。」延年小聲嚅囁道。

「為什麼還不睡?」他不搭理她,也不放手。只繼續自己的話題。

「可能是白天睡太多了吧,現在……現在不怎麼睡得着。」

「我也睡不着。」為了不給延年太多壓力,宋律偉已經極少當着她的面嘆氣了。「聽我說兩句,好么?」

見延年沒有出言反對,宋律偉於是自顧自接了下去。「今天我聽到你和巫捷婕聊天。」

「……」延年還以為他在廚房和客廳忙裏忙外什麼都沒聽見呢。

「年年,你在聽么?」

「哦,在聽。你說巫捷婕。她東拉西扯的講了不少,我記不清了。」典型的鴕鳥心態,都沒改觀的。「是真的記不清了。」外加此地無銀三百兩。

宋律偉聽出延年存心打哈哈,攬着她的手下意識加了把勁兒。感覺到宋律偉在使力,延年知道自己這是惹他不快了,唯有閉嘴。

「以後不許再把『死』字掛嘴邊,永遠都不許。聽到沒有?」宋律偉一想到延年若無其事地對巫捷婕說自己是將死之人,心中就像是吃了蒼蠅,有種說不出的不適。而那個字既像尖利的錐子又像千鈞重鎚,不客氣地鼓噪着他的心臟鬧罷工。

延年輕輕「嗯」了一聲。搞了半天原來他是為了這個在生氣……

「真不知道你怎麼會有那麼消極的想法。巫捷婕說的有道理,現在醫學確實比從前發達太多了。沒必要害怕成那樣……」宋律偉穩了穩躁動的心緒,輕聲呢喃道。其實,他根本無法確定這句話究竟是說給延年還是自己聽的。或許,埋藏在他心底的恐懼並不亞於延年本人吧。

「呃,捷婕她說的的確很有道理。」延年企圖故作輕鬆地將沉重話題一筆帶過。她怕自己如果不表現得無畏一點,宋律偉會更加擔心,進而再度牽扯到到底要不要生孩子的問題。這是她的底線,即便詞窮依舊沒有辦法妥協的底線。「我不怕就是了。」

聽到延年口口聲聲應承說「不怕」,宋律偉不知怎麼就聯想到了小時候打防疫針。那時延年也是這樣。小臉熬得煞白煞白的,上齒咬下唇都快咬出血了,淚還在眼眶裏打轉,明明心裏怕的不得了卻愣是不肯吐一個字。這也是最叫他心疼的地方。想到這裏,宋律偉的聲音便又放低了一些。「怕也不要緊,說出來叫我知道總比一個人悶在心裏強。別不好意思,就算是我也有害怕的時候。」

延年的頭一反應就是不可能。因為說宋律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太多了,她實在想不出宋律偉會怕什麼。思量了半晌,終於擠出一個自以為聰明的答案——股市崩盤。

宋律偉被她一句話搞得哭笑不得。「你什麼時候變得對股票感興趣了?還曉得什麼是『崩盤』?」

怪哉。有錢人難道還有不怕財富貶值的?

「是,近年金融局勢不穩,確實讓人操心。不過,還不至於淪落到『心驚肉跳』的程度。」宋律偉順勢捉過延年的左手,襯在自己的掌心反覆把玩。「比起那個,我更怕的是失去你。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曾經一度拷問自己,為什麼要去賺錢?就算賺的再多,沒有你,那還能叫幸福嗎?」

「好酸。」

「……」為什麼他愛上的女人是這樣不解風情的一位?宋律偉被噎到了。

「不是。呃,那個……我是說脖子枕得酸。你、你想說什麼的繼續說。」延年不好意思地抽出手,想要按摩下脖子周圍的肌肉。

大約是興緻被打斷,很難再續。宋律偉沒有接着說。他那樣,倒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延年起初並不在意,但很快,她就發現問題所在了。藉著床頭小夜燈微弱的光芒,顫顫巍巍地將左手自被窩中探出——無名指上赫然箍著一枚曾經無比熟悉的物件。比起鉑金要柔和上許多的黃金材質在暗夜中暈染出淡淡的金屬光澤,勻潤而古樸。

不會錯的。就是那枚被她交還出去的婚戒!只要沒化成灰,她陸延年都認得出。

「收到它的那一天,我就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會親手戴回你的指上。所以一直隨身攜帶不敢遺落。」趁延年還傻傻愣在那裏的時候,宋律偉重新握住她的左手,將之牽到唇邊並在那上面印上深深一吻。「終於等到今天,也算是夢想成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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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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