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〇五

三〇五

拓跋孤冷笑。所以說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你以為那小姑娘與你投緣,其實……

誰說我看走眼?卓燕笑道。她做這樣的事,不正足以證明她與我確是一種人?

雖是在笑,但眼見拓跋孤只是淡然一哂,卓燕不由也收斂了笑意,道,唉,要是再見到顧家的人,倒有些尷尬。

你回來晚了。拓跋孤道。他們已經離開青龍谷。

離開青龍谷?去哪裡?卓燕微感吃驚。

那個我管不著。顧氏一家,一個月前就與青龍谷脫離了干係。你現今就是想見顧笑夢,也見不到了。

卓燕深深吸了口氣。你……當真做得出來。

為何做不出來。他們所做的事情,豈非更厲害百倍。

罷啦。卓燕嘆口氣,手一伸。拿來吧。

什麼?

左先鋒令牌啊。卓燕似很理直氣壯。你花這麼多力氣,不就是死活要我做這個左先鋒么?

你不再考慮考慮?不是說凌厲開的條件更好?拓跋孤只抱臂,戲謔地看著他。

我人都回來了,還指望能逃出你的手掌心?卓燕故作遺憾。

拓跋孤微微一笑。令牌在霍新那裡。眼下你還是先去看看你的林姑娘去。

是啊,林芷——大概真是我的上輩子冤家死對頭吧。卓燕嘆著。要不是為了她,我怎麼還可能往你這個火坑裡跳。

話正至此,忽然有人打斷。——四哥!

來的正是聞訊趕過的張弓長。他人又瘦高,邁著大步。倏忽一下就到了近前。

卓燕轉身看見他。倒是啊的一聲。手掌在自己額上一拍。你竟……哎,怪我……不過幸好……

張弓長聽不明白他的你竟怪我幸好都在說些什麼,只衝上前道,你真回來了——你沒事吧?傷勢怎樣了?

好得多了。卓燕聽他當真是關心自己,難得地心頭一熱。沒想到你會追來這裡。他搖搖頭道。當時我跟凌厲他們離開時,應該告訴你不消給我擔心——這件事怪我。

張弓長這一次大致明白了他意思。卓燕原沒料到會在青龍谷看見他,及至見到,自是吃了一驚。但立時反應過來必是因為自己上次被凌厲帶走後,張弓長猜想凌厲會帶自己來青龍谷,是以追來要人。自己當時沒有對張弓長解釋或暗示,一則是的確重傷在身,並未及想太多,二則也是全沒料到張弓長對自己關心至斯,竟至孤身犯險。那以手拍額,自是因此。不過現在眼見他也並無遭到什麼非人待遇,當然也就跟上了那「幸好」二字了。

幸好這拓跋孤算是有求於我。卓燕心中暗笑,口中故意大聲道。你放心,有我在此。青龍教沒人敢拿你怎樣。

張弓長很是將信將疑地看了拓跋孤一眼,後者微微笑道,恭喜你了張公子,其實上次慕容荇對你說的話沒錯——你這位卓四哥的確是「勾結了青龍教」。現在他人在這裡,你也別不相信這般事實。

張弓長面色劇變,騰地退了一步,看著卓燕。四哥,你……你真的……

卓燕知曉是拓跋孤意欲將自己一軍,不由苦笑道,這件事,我回頭再仔細與你解釋好么?

不,你是否真的與青龍教勾結,背叛了朱雀山莊,是還是不是,你……說清楚!

卓燕倒第一次被逼得沒了辦法。沒辦法的時候,他只好突然以手扶住胸前傷口,臉色以某種方式變得蒼白,身體慢慢軟倒下去。

四哥……!張弓長顯然關心則亂,上前扶住他。一個來月,如此重傷當然未能痊癒——這往下一倒,委實像得不能再像。

拓跋孤嘴角微微動了動,不過拆穿他的話也終於沒說出來。他揮手召來幾人,令他們將卓燕送去單家故宅。

單家故宅。這幾個字,卓燕聽得明白,佯閉的雙目微微睜開,意示疑惑地看了看拓跋孤。

我已派人替你清掃完畢了。拓跋孤道。這七個人原是顧家家衛,現在派給你。至於你們如何相處——我便不管了。

這是要謀財害命吧。卓燕心裡罵著,卻未敢發出聲音來,便這樣一路叫人送去了單家故宅。

晚些我讓林芷也住過去。拓跋孤補充得不懷好意。

不過在他看來,卓燕得傷勢確實算好得很快了。不難猜測——凌厲一定曾用了青龍心法的「化」「補」之篇替他療傷。他倒也真不吝惜。拓跋孤心道。才剛剛給他指了條路,他竟立刻自立門戶,還開始與我搶人,嘿,倒不知他究竟開給卓燕什麼條件?

卓燕房間之外,張弓長焦慮地走來走去。裡面的卓燕已經坐起來了,很是頭疼地思索著怎樣對張弓長解釋來龍去脈。

拓跋孤是只會落井下石的了。他心道。不必指望他會替我解釋——再說了,他說什麼,弓長多半也不會信。

而便在這當兒,拓跋孤竟當真派人把林芷也送來了。卓燕正覺頭更大之時,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這下倒有救了。他一骨碌下床來。——除了林芷,來的人還有與她一直同住的邱廣寒。

許多年之後,張弓長想起卓燕的這次「背叛」,依然耿耿於懷。但是因為告訴他一切真相的人是邱廣寒,至少在此時,他竟選擇了原諒。站在邱廣寒的立場,他有什麼可怪罪的呢?

卓燕三言兩語授意了邱廣寒。雖然未曾聽到邱廣寒怎樣聲情並茂繪聲繪色地替自己圓起這個「背叛」的故事和背後的緣由,他還是很慶幸邱廣寒的聰明派上了用場。

當然,比聰明更值得慶幸的是美貌。否則,張弓長才不會有耐心聽完那一些看似很悲慘的遭遇。只有卓燕知道,自己心裡從未真正忠於過誰。不曾忠誠。自然。也便談不上背叛。

他從來只是一個賭徒。一個「見利忘義的小人」。

在事情差不多說完的時候。卓燕才在林芷的照看下,恰到好處地悠悠醒轉。張弓長已然換了一張同情與擔憂並存的臉,反倒安慰起卓燕來。

卓燕自然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一再強調自己已經無恙。那一邊邱廣寒也站起身來,道,張使,方才哥哥差我過來時,也提到說請你再到他那裡去一趟。因為——一個月前你答應過哥哥的一個條件,現在卓大哥回來了,似乎你也該去兌現下承諾了。

張弓長微微一怔。他自然沒有忘——但,這件事,要怎麼做才好?

如果你要再想想,也可以晚點再去找我哥哥的。邱廣寒似乎洞悉了他的心事。不過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終歸不會反悔就是了,對么?

我……張弓長張了張嘴。我現在去找你哥哥便是!

他說著,悻悻然向外走去。

邱廣寒向著卓燕也一莞爾。那我也先走了。林姑娘……今天起就又交給你照顧了。

卓燕看了看林芷。突然到來的孤獨相對。讓他一時間有點語塞。

你……這許多天都還好吧?他短促地說。

而幾乎同時,林芷已抓住他手臂。口中卻問出了另一句話。

你見到慕容了對么?他還好吧?

——你見到慕容了對么?他還好吧?

她不能去問沒有交情的張弓長,她焦慮的一顆心已經等待了一個多月。她盼他回來,只是為了問他,她的慕容還好嗎。

卓燕慢慢地將手臂從林芷掌中移了出來。林芷似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地道,對不住,我只是太想知道他的消息。

他啊……卓燕淡淡地道。他……至少比我好得多。

他仰天望著床頂。他想起那一天,自己匆匆留下的那封信,自己努力以不被她知覺的口氣,讓他去找白霜。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避免讓她有任何一絲可能的危險。——我還要忍受拓跋孤兄妹兩人百般嘲笑,一頭撞了回來。而她見我的第一句話,卻是問「你見到慕容了么」。

他有沒有……有沒有問起我?本應很能察言觀色的林芷,卻在關於慕容荇的問題上,全然失去了任何應有的矜持與敏銳。

當然有。卓燕坐起身來,表情已如常。

他想,怎會沒有。對於慕容荇來說,你林芷當然是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人物——因為你的性命,就是他的性命!

那麼他知不知道我已經……林芷頰上掠過抹潮紅。肚腹雖還沒有明顯的隆起,可她還是不自覺將手放了上去。

卓燕几乎痛苦得想翻起來給她一個耳光。他的確翻起來了,但耳光卻沒揮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對她的大吼。

你不知道這個小孩多半活不成么?不把你一起害死就不錯了,若不是我當時傷重,我先給他幾耳光再說!

卓……卓大哥……林芷不知他為何發如此大的火。眼前的卓燕,又一次變得很陌生。

如果我告訴你,他問起你,想找你回去,只是因為他擔心你有什麼事也會危及他性命——你會相信么?

我不信。林芷說得很肯定。

卓燕咬唇。但這……也許只是最好的現實。他真正的想法,也許比這更……可怕百倍。

他沒有說出這句話。在他心裡,林芷已無藥可救了。

在林芷面前會這樣的自己,也實在無藥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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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間,張弓長又來了一趟。卓燕問起「你究竟答應了拓跋孤什麼條件」,張弓長卻只是搖頭。

你自己去問他不就好了。他悻悻道。反正他這麼買你的帳。

卓燕沒再問下去。他選擇了次日去尋拓跋孤,不料卻撲了個空,輾轉才得知拓跋孤是去了一個很微妙的地方——顧家舊宅邸。

他知道青龍谷的顧家宅邸已經沒有人——但還是嘆了一口氣,硬著頭皮前去。

他從前門進,後門出。並未找到拓跋孤。想了一想。又折去了後山。

拓跋孤所站的那個位置。遠遠望去,卓燕便知——是顧笑塵墓前。在他住在顧家的那段時日里,雖然從未好意思厚著臉皮隨顧家眾人來墓前謁見,但心裡實是一清二楚的。

墓碑仍新,墳上卻已有枯草。

我來找你,你卻在見他——這叫我……有點不知該怎麼說啊。卓燕不無尷尬地道。

我有時候在想。拓跋孤沒有回頭。如果當日沒有顧笑塵,如果當日死在慕容荇和你手下之人是蘇折羽,我是不是就不會與你諸多廢話——一早送了你歸西。

卓燕勉勉強強地道。你可要知道,如果只有蘇折羽的話,無論是我還是慕容荇,都知道應該捉活的好,怎麼會讓她死了。

我不是在說你。拓跋孤道。我是在說我自己。蘇折羽是我至親,正如顧笑塵是顧世忠和顧笑夢的至親。我當日以為他們能夠原諒你,是否本來就是個錯誤——我一早就應知道,無論如何,血仇深似海,哪怕再有幾輩子的世交都不夠用。

他又嘆了一口氣。算來我的確欠下顧家太多——顧家一直以來為拓跋家拚命。只不過因為他們相信若他們身死,我決計會如失去至親一般地給他們報仇——但我終究還是對此失職了。

卓燕出了一頭的汗。道,你跟我說這話到底算什麼意思啊?他不得不僵著聲音道。是想叫我現在自裁於笑塵墓前就直說罷啦……什麼時候你都這樣了,人被你趕走了,你背後婆婆媽媽作甚。敢做不敢當么?

敢做敢當——我到現在才明白,原來這四個字,當真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當年的我,也許真的錯怪了我爹。

他回過頭來。我只是忽生感慨,但還不至於會後悔什麼決定。但你從此留在青龍教,必有許多人懷疑你,詆毀你,冷眼於你或不服從你,便是程方愈和霍新,我亦不能保證。青龍左先鋒這條路於你來說,恐有太多痛苦,你要有所準備。

現在說這個不嫌太晚么?卓燕揮揮手,頗有些嗤之以鼻。拓跋教主啊,你不看看你年歲長還是我年歲長?痛苦——這世上還能有比心脈五針痛苦的事情么?

我不過是提醒你。若你到時要撂挑子,那麼別怪我回過頭來,還是拿你當仇人。

沒事,只是生意而已嘛。卓燕笑笑道。你要我別撂挑子——那容易,你一直開給我比凌厲更好的條件就好了。

他開給你什麼條件?

這個,按規矩,我也不好告訴你。卓燕笑道。不過我也是想問你——凌厲會出現在天都,本就是出於你的授意吧?

你為何會這樣認為?

我覺得你對於凌厲的出現一點都不驚奇,像是早便知道他要來似的。你曾經說過,你雖然不讓凌厲留在青龍教,卻給他「指了另一條路」,我琢磨著,你是需要一個人替你把天都會拿下來吧?說起來,天都會與你青龍教同處徽州,要說互不犯著,也很難——你暫時沒餘力對付天都會,凌厲卻可利用自己的出身、在這一行的資歷還有會中人緣,趁現在的時機接這個攤子。就算他一個人略顯不足——瞿安和他在一起,卻是十足的好機會,兩代金牌殺手,說出來不是蓋的。反正你手上能牽制他的辦法很多,如果天都會由他說了算,那麼徽州這地界,也沒人能跟你對著幹了。不過可惜你不知道瞿安會私下將俞瑞放走——現在天都會被他先拿回手裡,再加上一個來頭很不小的慕容荇,凌厲就有點麻煩了。

所以——你幫他想了什麼辦法么?拓跋孤乾脆直接開始問到辦法,顯然完全不準備否認卓燕的猜測。

我怎敢幫他想什麼辦法——我現在是青龍教的人,又不是凌厲的軍師。卓燕以誇張的口氣道。除非教主你命令我非要幫凌厲達到目的不可——否則關我什麼事?

他這一次也算是救了你性命,你不感謝他么?

我就他的多了。卓燕不屑一顧。他偶爾還我一次,打什麼緊?再者,我已經幫他看了一個月的老巢才回來,這感謝也夠了吧?

老巢?

嗯——他帶了一部分人,去了原先黑竹會在淮北所在之地。倒是奇怪得很。許多原先淮南會的人。反願意跟他走。連莊劼亦在其中。依照他現在的想法,與俞瑞明爭暫時不易——他想恢復黑竹,行分庭抗禮之勢。不過黑竹會在淮北,你的一攬徽州美夢怕是要落空。現下——教主,一個落腳淮北的凌厲,請問我還用幫他么?卓燕不懷好意地笑道。

那便由他自生自滅去。拓跋孤接話得很快。

所以么。卓燕笑道。他一回到淮北,我就來你的徽州了。

「回」淮北?他之前還去了哪裡?

臨安。我傷勢稍好一些,凌厲便托我替他擔看些。他自己同瞿安回老家「尋親」去了——不然我又何須這麼久才回青龍谷。看在他們還是沒尋到人的份上,我也就不好意思多說什麼。現下瞿安仍留在臨安。他倒是對什麼黑竹什麼天都都不感興趣。凌厲呢——卻是上了船,沒法下來了。

拓跋孤似在思索什麼事情,末了,道,既然凌厲不在徽州了——那隻能靠張弓長了。他對你應算是言聽計從,讓他做些什麼事,應該不難?

你的算盤倒是很精。卓燕輕輕哼了一聲。說到弓長——你不是早已經逼迫他答應了什麼條件么?

對。我知道他在天都會中也有不小勢力,自也有幾個願意跟隨他的人。我原先對他所說,是要他退出對天都會的爭奪。並且,不論用什麼辦法。幫凌厲上了這個位,以此對抗俞瑞與慕容荇。該說他運氣好還是不好呢——本來我叫凌厲回來第一件事,是先殺了張弓長。結果俞瑞捷足先登了天都,我只好指望張弓長肯與凌厲合作。

這麼說倒要感謝你了。卓燕的口氣變冷了兩三分。竟到今天都沒對弓長下手。

如果沒有俞瑞,我自也不會留他。不過凌厲既決定暫時留在淮北,我的條件便不得不再改改了。

我拒絕。卓燕臉上沒了戲謔的表情,三個字吐得很清楚。

你?我要與張弓長談條件,你拒絕?

你也說過,他對我言聽計從——那麼我拒絕,便相同於他拒絕。

拓跋孤面上變色。你什麼意思?

我卓燕是你青龍教的人,可以為你賣命,但張弓長直到今日,仍是朱雀張使,沒有半分理由去做你與俞瑞爭奪徽州地盤的棋子。

這於他並無壞處——你也曾對他說過,天都會可以是他的。現今又被俞瑞奪去,他不想奪回來么?有青龍教撐腰,他有何懼?

便是你這背後的撐腰令他不齒。他與你我不同。我是利字當頭不顧道義的小人,他——你給他留點「義」。

拓跋孤哼了一聲。這世上本沒有絕對的「義」,講「義」,只是因為背叛的代價太大。我那日只是拿他自己的性命威脅於他,他不是一樣屈服,答應我的條件!我勸你好好想想,因為張弓長這個人,除非為我所用,否則——他背著他「朱雀張使」的義,你以為我會第二次放他活著出青龍谷?

你……

還是你已被他罵過「叛徒」,所以沒勇氣再去遊說於他?你不是從來都是個說客么?

我不遊說不想遊說的人。

莫要說得好似你與他交情有多深。若我沒猜錯,他身上也中著你當初逼他服下的蠱吧?他與你之間,也不過是這種利益關係罷了。

卓燕很少被說到沉默,但這一次是真的沉默了。

你最好先好好想想。拓跋孤丟下一句話,便向外走去。

靜謐之中,秋風吹起。卓燕回身。顧笑塵的墳前,尚未燃盡的香煙繚繞。

他以為我是誰啊。他苦笑著,向著那新墳喃喃地道。人人身上都有我下的蠱,那朱雀神君乾脆也我當算了——我叫誰幹什麼就幹什麼,還用像現在這樣么?

他料想拓跋孤接下來該是要去找張弓長重新談條件——張弓長若聽說原本讓他放棄天都會權力的條件現今變成了不必放棄,必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但他卻不知這正是個最大的火坑。鬼知道神君已將多少資源給予了慕容荇,情況未明便與他對著干,說不定都不知怎麼死的。

必須要趕在拓跋孤之前將弓長說服。卓燕心中想著,也便匆匆自顧家後山離開。他邁進張弓長屋門之時,拓跋孤派來的人也堪堪到了。張使——教主有請。這人彬彬有禮地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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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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