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傘降
8月31日晚上9點,熄燈號己經響過了.黃林閉着眼躺在床上,怎麼也無法入睡.心裏總是靜不下來.連『暝想『都無法練了.原因他很清楚,再過1個小時,準確地說1小時45分,幾千萬人的劫難就要開始了!在地球的另一邊,在遙遠的歐洲,德國人的幾千冂大炮已脫去炮衣,800多架飛機隨時可以升空,1800輛坦克已進入進攻出發陣地,南.北兩個集團軍的130萬大軍己箭在弦上
；該死的!我為什麼要知道得這麼多啊!什麼都不知道該多好啊!為什麼把我弄到1939年來?為什麼不是2009年!偏偏自已又是學歷史的.；明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就是無能為力.黃林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渺小了.
美國東部時間1939年8月31日22點45分,這是世界時區的西五區時間.而在東一區此時的時間是1939年9月1日4時45分.這一時刻是人們永這記得住的時刻,它也在世界歷史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隨着三顆紅色信號彈的爆開,德國邊境的幾千冂大炮同時咆哮起來,炮口的火焰把德國邊境一側照得透明.幾千道火流星劃破夜空,帶着成百上千噸鋼鐵,也帶着死亡,撲向了對面的波蘭大地上.在300多架戰鬥機的掩護下,500餘架斯圖卡俯衝轟炸機對着波蘭的機場,鐵路,公路,城市,港口投下了幾千噸炸彈.由龍德斯泰特將軍指揮的,南方集團60萬大軍和由馮.包克將軍指揮的,北方集團70萬大軍.象一把大鐵鉗,分兩路向波蘭腹地殺了過去.第二次世界大戰開始了!
後世不管是歷史學家或者是軍事學家都承認,波蘭人對德國人是十分警惕地.早在德國肢解捷克斯洛伐克時波蘭人就開始準備這一天的到來.不過他們犯了兩個最大的錯誤即政治和軍事上的.正因為這兩個錯誤才導致了波蘭在暫短的抵抗后,迅速地崩潰了.
首先,在政治上,波蘭把自己和英.法緊緊地捆在了一起.這種同盟使波蘭政府多少有了點安全感.但由於法國政府和英國政府的綏靖政策.希特拉根本沒有把這個同盟當回事.德國人明白法國人和英國人都注意自已的利益,他們所作所為只有一個目的；禍水東引；.波蘭人不相信俄國人,這是對的.但他們沒料到的是在幾天前簽定的蘇德友好條約的附仵上,他們的悲慘命運己經被決定了.斯大林是一個為了國家利益,什麼也敢幹,什麼都幹得出來的人.包括後來發生的被全世界人都指責的,坑殺成千上萬被俘的波蘭軍官的；卡庭慘案；.不能斥責波蘭沒有政治家,或政治家的無能,白痴.誰又有可能比他們作得更好呢?這是小國的無奈!在大國的遊戲牌桌上,小國的利益和國家都是可以犧牲的.
其次,是在軍事指導思想上的錯誤,從而導致了戰略上的錯誤.波蘭人的指導思想是:；戰爭初期,盡全力頂住德國人的進攻,等待英,法對德宣戰.在德國人兩面應戰時,波蘭軍隊再大舉出擊從而擊敗德軍.；這種一廂情願,自以為是的想法使以西米洛威元帥為首的波軍統帥部,作出了最愚蠢的戰略布署.在長近1800公里而且毫無天險可用的波德邊境上,由波茲南兵團,喀爾巴阡兵團,莫德林兵團,以及波莫瑞,羅茲等兵團組成了『新月形『防線.而在波蘇邊境只留下了不到30個營的部隊用來防備蘇聯人.其結果就是葬送了全部波蘭軍隊.
不能說波蘭人不勇敢,波蘭皇家波莫爾卡騎兵旅的一萬名戰士,在與古德里安的裝甲部隊交戰中全部壯烈戰死.不能說波蘭人不愛國,在波蘭政府撤離華沙后,華沙軍民又整整堅守了20餘天直到彈盡糧絕華沙才告陷落.
波德戰爭只打了一個月就結束了.波蘭軍隊全軍覆沒,7萬人陣亡,14萬人受傷,70萬人被俘.20餘萬人逃到國外.波蘭亡國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德波戰爭進行得最激烈的時候,9月17日5時45分蘇聯120萬強大的軍隊,越過了蘇波邊境.在粉碎了波軍的微弱抵抗后,他們奪取了與德國人後來獲得的,一樣大小的波蘭土地.二戰一開始,蘇聯人就扮演了一個極不光彩的,趁火打劫的強盜角色.加上其後來對芬蘭的侵略,終於在世界激起了公憤.1939年12月14日蘇聯被國際聯盟開除了!
；戰爭；對於美國人來說,目前只限於報紙和收音機里的新聞而己.不是嗎?除了德國和波蘭打了一架外,其餘什麼也沒發生.英,法雖說對德宣戰了,但他們的士兵正隔着鐵絲網和戰壕搞靜坐比賽.雙方互擲的不是炮彈,手榴彈,而是罐頭和香煙.這種戰爭沒什麼可擔心的.
金秋十月,位於北緯30度線稍南一點的海軍飛行員訓練基地,仍是陽光燦爛.和風輕拂是一個飛行的好天氣.殲擊機大隊三中隊一,二小隊共12名學員整齊的排列在草坪上。站在隊列里的黃林看着遠處風向桿上，被太陽照射著的迎風招展的風向袋，不覺想起了家鄉的風箏。家鄉也是在北緯30度線上，只不過稍稍偏北一點。十月放風箏的人不多，但每年三月則滿天都是形狀各異，五彩繽紛的風箏啊！那是黃林小的時候最快樂的日子。黃林還記得，十歲那年母親託人給他做了一個；拐把子；那是用來繞線的，黃林激動得一夜沒睡好覺，第二天放學后和同學們一起帶着他的；孫悟空；在田野上跑啊!跑啊!那種孩童天真,那種無擾無慮.這輩子怕是永遠也找不回來了!黃林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今天的訓練課目是戰機跳傘.跳傘是飛行員必須練好的逃生方式,因為這是飛行員唯一的逃生方法.誰也不能保證你的飛機不出故障,誰也不敢給你打包票不被擊落,那麼要保命只有舍此無二的辦法——跳傘.飛行員跳傘一般要分四步訓練.首先是高台跳落,這是在2米左右的高台向地面跳,主要是訓練一個正確的接地姿式.二是傘塔跳傘,在一個80至100米的傘塔上帶傘降落.主要是讓飛行員體驗傘降感覺和實踐正確的落地方法.第三就是從運輸機里跳傘,這就是真正的跳傘了.飛行員在空中要保持一個正確地懸吊姿式,還要適時地調整傘繩,儘力利用風力,風向,向合適或指定的地方着地.第四就是戰機跳傘了.殲擊機飛行員要跳傘,那就只有一個情況——飛機失去了控制.不是飛機嚴重故障就是被擊落.顯然在戰爭中第二種情況居多.戰機跳傘可不是從運輸機里向下跳可以相比的,首先沒有運輸機里的那種固定式開傘環,傘環是吊在傘包上的,得靠你自己拉開.其次是離機情況不一樣,從運輸機上只需要跳出艙冂即可沒什麼大的問題,但殲擊機不一樣,如果飛行員被迫跳傘,那飛機一定是機頭向下的.要靠飛行員自己掀開座艙蓋,解開安全帶,爬出飛機.身體要在俯衝的飛機中保持平衡本身就很難.而在跳出時要儘力離開飛機遠一些,否則強大的氣流會把你帶到機尾,如果被平衡舵或尾舵碰一下那你就死定了.
在空戰中飛機被擊中,飛行員成功地跳離飛機,只能算你完成了逃生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開傘了.懸吊在降落傘上的飛行員是最脆弱,最沒有抗抵力的時候,開傘的時間就成了保命的決竅.開早了,滯空時間長,無疑就成了空中和地面敵人的活靶子.開晚了,傘來不及張開飛行員將被摔成一張薄餅,就算傘打開了,也會因為由重力加速度過大而造成勢能過大,再加上傘打開后的向上拉力,會使飛行員身體受損.所以跳傘也是要經過嚴格地訓練的.
戰機跳傘訓練是在單機對抗訓練以後進行的.
在殲擊機大隊,沒人願意與黃林搞單機對抗.一開始大家還沒什麼戒心,幾次對抗下來就覺得不太對勁,大隊所有的飛行員都有一個共同的感覺,不是找不到他的飛機,就是找到了也無法佔到有利的位置.而這傢伙卻象鬼魅一樣,總是出現在你的機尾後上方,使你脊背一陣陣發涼.有一次洛克菲勒和黃林演練完單機對抗,飛機一落地,鮑威爾上尉鐵青著臉走到洛克菲勒面前惡狠狠地問道:
；學員洛克菲勒,上帝那兒好玩嗎?；
洛克菲勒呆住了:；報告長官,我我我不明白；
；如果這是真正的空戰,你永遠也沒有機會弄明白了!你自己看吧!；教官用力把記錄夾扔給了發楞的洛克菲勒.
原因很簡單,在37分鐘的對抗中,洛克菲勒的飛機被咬尾6次.也就是說菲爾的飛機6次被擊落了.吃午飯時洛克菲勒怒氣沖沖地對黃林說:
；科爾,我的尾巴就那麼香嗎?你幹嗎咬着不放.給點面子好不好.；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今天己經是第九次訓練了.每次訓練都是兩人一組,前艙學員負責駕機,后艙學員跳傘.第二次輪換.黃林是和費沙一組,今天是費沙駕機黃林跳傘.傘降區就是基地的四條跑道.在傘降時機場不會起降任何飛機.在二,三跑道之間有一個直徑15米的大園圈,中心是一個0.5米的紅心,要求飛行員接地時應努力降在園圈內,最好是踏中紅心.黃林第一次就輕鬆地踏在紅心上,他馬上就發現事情好象不大對頭.其他的人都是飄落在距園圈很遠的地方,甚至有兩個倒霉鬼,一個差點被掛在教堂的白色十字架上,消防隊員頗費了點力氣才把他弄下來.另一個則直接掉在了司令的福特坐車上,把車頂壓凹進去一大塊,氣得拉齊莫上校差點以『破壞公物『罪把這傢伙送進禁閉室.學員們看自已的眼神都是怪怪地,好象是在看一支珍奇動物一樣.看得黃林心裏直發毛.；不好!咱也不能太優秀了,槍打出頭鳥啊!；以後幾次他都故意飄得離紅心遠遠的,剛好在園圈邊上.讓大家以為他是偶然踏上紅心的,事情才算勉強被塘塞過去.
六架雙座教練機載着12名飛行員從兩條跑道上起飛了.飛機爬升到5500米時改為平面飛行,六架飛機繞機場轉了一圈,就向東邊的大西洋飛去.五分鐘后飛機又飛了回來.這時的編隊成了一條直線.黃林坐在5號機的后艙內在作跳傘前的最後撿查.第一架飛機開始進入俯衝,在4500米時一小隊的一名學員跳了出來.飛機立刻右轉改平讓出位置.第二架立刻進入俯衝,小本茨也順利的跳了出來.這時空中已經有了一朵潔白的傘花,那是第一名學員拉開了降落傘.第三架飛機進入了俯衝,后艙的洛克菲勒站起了身,他雙腳一蹬艙沿就想跳出去,不料一腳蹬了個空,身體不受控制地跌了出去,他兩手亂抓,想抓住點什麼,也不知那支手碰到了傘環,；呼；的一聲降落傘打開了.；嚓!嚓!嚓；三聲輕響,飛機的尾翼象一把鋒利地剃刀,割斷了三根傘繩,半張開的降落傘帶着85公斤體重的洛克菲勒從4500米的高空向地面墜去.
就在菲爾的傘張開時黃林就知道洛克菲勒出事了,沒有那個傻瓜在剛出飛機就打開降落傘的.洛克菲勒剛一下墜,黃林連招呼費沙也來不及了,他撥出傘繩刀雙手一合,兩腳用力在艙沿一蹬,以一個游泳運動員入水的姿式離開了5號機,箭一樣地向半張開的降落傘射去.
空中的飛行員和地面的機場上的人,也都發現洛克菲勒出事了.半張開的降落傘說明了一切.緊接着從5號機里彈出一個黑點,在地面人員的驚呼聲中,黑點筆直地向出事的降落傘射去.第四架飛機沒有再進入俯衝,也沒有人跳出來.所有的飛機都開始圍着機場和空中的兩朵半降落傘打着圈.
強大的氣流迎面撲來,黃林的眼晴都快睜不開了.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拉下護目鏡,越來越大的重力加速度,使他覺得心都快從胸口跳出來了,他眼裏只有那朵半張開的降落傘,距離越耒越近,1500米,1200米,1000米快了!快了!堅持住他在心裏狂吼道.黃林是個體育迷,在82年的中國,電視機還不算很普及,但學校肯定是有的.他看過花樣跳傘,也很佩服那些技藝高超的空中運動員.他知道先跳出飛機的運動員,要儘力伸開四肢增大阻力,減緩下降速度,等待后出機艙的運動員趕來,在碧空中組成各種美麗的圖案.可恰恰相反,自己要的是速度啊!近了!近了!該死的風200米,100米大西洋也彷彿聽見了黃林的喊叫,一陣風吹了過來,半朵降落傘剛好向黃林這邊偏了過來.50米,30米,20米好!黃林激動地呼叫了一聲.
歪吊在半朵降落傘下的洛克菲勒象一條半死的魚,他無助地掙扎著,企圖抓住傘繩,但根本夠不著.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半個降落傘只能使他的死相不那麼難看.要活命除非有奇迹,而且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吼:
；菲爾,快!抱住我的雙腿,快點!；
眼前出現了一雙飛行靴,緊接着出現一雙腿又出現了,洛克菲勒甚至看到了大腿根部的兩根兩英寸寬的白色帆布傘帶,他想也不想一把就緊緊地抱住了這兩條腿,好象不會游泳而落水的人終於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死也不肯鬆手.也不管由於重量的增加,下落速度大大加快了.
氣流嘶嘶地在耳邊響着,勁風颳得臉上一陣陣疼.黃林在距地面1200米處終於追上了這半朵降落傘.就在洛克菲勒抱住他的雙腿的一瞬間,黃林右手的傘刀猛的向菲爾背上殘存的幾根傘繩揮去.他可不敢留着這半朵降落傘,要是再讓這具破傘把自已的傘纏上,不但救不了人,連自已都得搭上.這生意絕對不划算.地面越來越近了,失去重物的降落傘象一張大被單隨着大西洋吹來的海風盪開去了.黃林扔掉傘繩刀一拉傘環,；蓬!；的一聲背上的傘張開了,一股強大的拉力把他的身體猛地向上一拉,洛克菲勒的雙手向下一滑,從大腿滑到了膝蓋,這兩股方向不同的拉力幾乎把他扯成兩截,黃林忍住痛一彎腰,抓住洛克菲勒背上的傘帶把他提了起來讓他抱住自己的腰.大地飛快地迎了上來.
；天啊!速度這麼快,一具傘兩個人,這樣落地不死也殘廢!；黃林咬咬牙就看那破玩藝兒管不管用了.他發出一道指令；保護!；一團肉眼看不見的白光,把黃林和他的降落傘悄悄地包裹起來.降落傘帶着兩人冉冉地向基地飄去.
地面上的人緊張地著著黑點溶入了那半朵降落傘,大家屏著氣,空氣彷彿都凝固了.當着見降落傘飄開,又一朵粉紅色的傘張開時,所有的人都歡呼起來.拉齊莫上校擦了嚓濕潤的眼晴對鮑威爾說道:
；上尉!你帶出了一支不錯的隊伍,謝謝你!；
黃林帶着洛克菲勒接地了,他可沒辦法再去管什麼紅心,園圈.他倆落在了停機坪一側的草地上,毫髮無傷.一落地兩人就癱睡在地上,黃林是累癱的,洛克菲勒是嚇癱的.好半天一句話也沒說.粉紅色的傘衣象一床巨大的被單輕輕地把兩人蓋起來.
遠處的救護車鳴著喇叭,順着跑道向停機坪衝來,後面跟着一大群歡呼的人群.他們都忘了空中還有還在盤旋的六架飛機.
；科爾!謝謝!我這條命是你的!；洛克菲勒一拳打在黃林的胸脯上,顯然力道很輕.
；你就是這樣感謝我嗎?菲爾糟了!；黃林聽見了越耒越近的救護車喇叭聲:；快跑!菲爾!你不想讓托姆教授找你的麻煩吧!快!快!；
；別提什麼托姆,一看見紅十字我就頭疼.我先走了!你保重,我會耒救你的!；洛克菲勒比貓還敏捷,掀開傘衣跳了出去.；
；等等,菲爾!；黃林也跳了出來撤腿追了上去；菲爾你你這小子今晚上我的盤子歸你洗菲；.
救護人員目瞪口呆地看着兩個逐漸遠去的人影.
黃林救得了洛克菲勒第一次,可救不了他第二次.
在1944年9月25日的雷伊泰灣海戰中,為了制止栗田艦隊的進攻,洛克菲勒的飛機打光了所有的彈藥,在進行干擾牲佯攻時,被日軍重巡洋艦上的防空炮火擊中,飛機拖着黑煙栽進了大海.戰鬥結束后,美海軍派出了；卡達林納；式水上飛機和幾艘驅逐艦,在飄滿殘骸的海面上尋找在戰鬥中被擊落的飛機的飛行員和被擊沉軍艦上落水的水兵,順便搭救那些落水的日本兵.他們沒找到洛克菲勒,只撈起了一個飛行員專用的急救包,但被擊落的飛行員不止洛克菲勒一個,誰也說不準這個急救包是不是他的.洛克菲勒被列入失蹤者名單.洛克菲勒的父母相繼於60年和64年去世.1965年一艘拖網漁船在雷伊泰灣作業時,發現了美軍在二戰時被擊落的一架戰鬥機.經打撈后鑒定,座艙內那具支離破碎已不能稱其為屍體的屍體,就是在該役陣亡的海軍航空兵少校洛克菲勒.1965年底在洛杉基一所學校作教師的,己經45歲的洛克菲勒的妹妹接到了遲來了21年的哥哥的陣亡通知書.陣亡時洛克菲勒26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