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驚人往昔

第四十二章 驚人往昔

脫衣,治病。」

我翻了個身,朝左側卧。

「二人獨處一室,身上不著寸縷。」

我朝右邊翻身,最終睜開眼,倏地坐了起來,恨不能把被子捶一遭。

怎麼辦,完全沒睡意。

一閉眼,滿腦子都想的都是白少鷲明兒要為我治病的事兒。

我憤懣至極,乾脆起身穿鞋,一鼓作氣打開房內的後門,來到小庭院裏散心。

月光照在梅樹下,卻見白少鷲一襲青蓮袍,已坐在石桌旁,獨酌。梅枝影撒在他身上,銀輝下毫無遮掩地勾勒出背部曲線,此刻的他毫無設防,有些誘人。

「睡不着么?」我踱步上前,輕聲問。

「咦,原來我們的內院相通。」他怔怔望了我許久,被霧氣蒙住的眸子裏閃過詫異,恍然笑了,如玉雕般的面容上微微浮現詭異的紅暈。他伏在寒冷的石桌上,手搭在額上,修長白晢的三指捏著酒杯,頃刻間青絲散落一肩,他似是低語自喃喃,醉醺醺地道:「我許久都沒睡過踏實覺了。」嘴唇一裂,又笑了,「誰能讓我好生睡一場,我願意傾其家產。」

這個人。當真是醉了。

……還醉得不輕。

我失笑。摸了一把他地腦袋。「傻吧。白公子不是會治病么。就算治不了自己。點支迷香總會吧?」

白少鷲身子一震。很乖地讓我摸著。眼微微眯起了。一刻沉淪。享受着。眉宇間生起淡淡寂寥之色。沉默了。許久后才說。「每到深夜。我總會想起以前地事。」

「以前么?」

「杏花下。我吹笛。你們姊妹一個撫琴。一個描丹青。」他青絲傾瀉在身上。月色下臉上盪起一抹笑容。溫柔似水。「笛匕說過她以後想生個女兒。待孩子長大后就送去苗疆或是白靈峰。讓她學會絕世神功。可我那時候卻覺得若是能有個龍鳳胎就更妙。」

「豈料轉眼間,時隔多年,再憶往昔皆成空。」

寂靜的夜色之中他的聲音清冷,分外惹人疼。

他睫毛輕抖,緩緩閉上了眼睛,就這麼側趴在石桌上,像是要睡著了。

我望着他落寞酒醉忘形的樣子,微微有些感傷。

所謂的憶往昔,記的只是寂寞,能讓他如此傷情的只有我姐姐,而且也只能是我姐姐。

想到此處我的心陡然沉入海里,再無半點兒波瀾,手搭在他肩上,「天寒了,進屋去吧。」

「……唔。」白少鷲迷惑又驚,反手一把握緊捉牢,緩緩放在胸口,捂住在心頭。只是一聲又一聲喚著這個名字:笛匕。

他說,莫再離我而去。聲音盡顯凄涼與無助。

「我不走。」搭在他肩頭地手執緊,就要攙扶他起身。他微醒望着我,眼神朦朧。

「但是。我姐姐已死。」我湊到他耳邊,唇邊吹氣,「少哥哥,我是笛歌。」

白少鷲突然眉頭一蹙,擰得死死的。

軀微震,臉色慘白,呻吟出聲,不動神色的將身子縮了一下,手收緊了些。我見不對勁,忙捉住他的左手腕,只見先前看到的那條小蛇正系纏在他手腕上,躥上來就要咬我。

「當心。

」他右手動作極快,捏住蛇七寸部位,扔了出去。

他左邊腕子上沁出兩粒血珠,這傷痕明顯是被蛇咬的。周圍還有不少紫青印,咬的不止一處,而且其他傷痕看上去有些時辰了。

「有毒?」我低頭就要吸。

「不礙事的。這點毒對我沒什麼威脅。」白少鷲漸漸清醒了,手縮入袖袍內,捂住,嘴邊抿起無奈地笑容,「反倒只有疼痛,才能讓我暫時忘記一些事情。」

這個仁兄,很自虐。

他眼裏湧出的憂傷,看得我心頭一緊。遂放軟聲音問:「

暗宮,可有祭拜我姐?」

「沒。」他低頭苦笑,許久之後,歪著腦袋,一雙剔透如琥珀地眸子望着我,「但是關於你姐姐的一件事,理應讓你知曉,你想聽么?」

「當然。我想聽。」

月輝柔和,映得他格外的孤單。

白少鷲只是悶頭喝着酒。一杯又一杯。

我覺得這或許是一個不尋常的夜晚。

許久之後,他說,當初在白靈峰上學功夫時,有一個宮魔頭在山下跪了整整三日,只為求天師救他的娘子,可那個時候天師正巧外出雲遊,於是那個男人便走了,走得很是失魂落魄。

「那個宮魔頭是宮歸艷。」我淡淡地望着白少鷲。

眼前素來清冷如月地男子臉色愴然,捉住了我的手,臉上浮現地神色可謂是痛苦,「其實我可以救的。我卻沒有出手。那時候我正在室內抱着弟子們給我帶來的骨灰,萬念俱灰。我不知她還活着,也不知她竟賭氣嫁給了宮歸艷。你可曉得當日宮歸艷告訴你,他的賤內是笛匕,我有多揪心多恨自己。」

「倘若我知道那是笛匕,我是決不會讓她死的。」

我瞅一眼身旁這個捂住頭,像個無助孩子的男人,只能嘆一聲,自作孽啊。

「那會兒姐姐得地是什麼病?」

「疲乏力竭,內力被吸食了大半。五臟俱毀。」

我怔了怔。

他果然道出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何人下地手?」我動容。

「是啊,何人。」白少鷲苦笑,「我曾想過要為她報仇,我甚至認為是她夫婿利用了她。可是我今日給你把了脈。」

「有什麼不對勁么?」不知為何聽到這一處,心絞成一團,疼痛襲來。

「你能殺了薛凰寐取而代之,成為劍鳴派的尊上,定是武功非凡,笛歌……」他一雙眸如秋水,隱忍疼痛,笑得有些悲涼,「你小時候性子文靜,又未習武,內力怎能一日突飛猛進。

我為你把脈地時候微有用真氣試探,你體內有兩股力在抗衡。相斥又相協。想來笛匕是把內力都渡給了你。」

涼風習習,將我一腔愁郁吹散。

「你是說,我姐姐因我而死,是我殺了笛匕。」隔着一張石桌,我站了起來望向他,內心萬般情緒襲來洶湧不息,很奇怪為何我的聲音卻能如此冷靜。

「笛匕打小就這麼疼你。但凡你們兩個出事,她定是先護你。」

白少鷲握住了手裏地酒杯,悵望杯中瓊漿玉液,「這一切只怨我,怨我沒能及時找到你們。是我沒能好好守她,不怪你。」

我靜靜地着他有些恍惚,還想着這一切,耳旁又徐徐傳來了他的聲音。

「歌兒,當我看到你時,竟發覺你的一舉一動笛匕那麼相似。你許是心存內疚,想代替你姐姐活下來。可當我見到你與公子們那些事……」他不再繼續往下說,目光悲傷,勉強笑,「你不該過這種生活。我不知道這些年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你姐姐當初這麼做,定是想讓你過得好好的。你不該這麼糟蹋自己。」

一輪彎月高空掛,梅枝稀疏。

影落殘敗,添幾分無奈。

「你是不是很慶幸,如今尊上是我而不是笛匕。」我喟嘆出了聲。

「不。你錯了。哪怕她花天酒地,包養男寵,就算她站在這兒恥笑我都行,哪怕她傷我,我只希望她還活着。」

月色下,他眼珠轉動,望着我,神色哀傷。

一雙寒眸動情,含悲悠悠。

「呀,這談情說愛的怎麼也不關個門?」一道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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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勾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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