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怎麼辦呢……

一個是姐姐，一個是師父……

一個是心愛至極之人，一個是尊敬愛戴之人……

就像左膀右臂一樣，砍去誰對於她來說都是無比痛苦、難以承受的……

大腦彷彿失去了思考判斷的能力，變得一團模糊，一片混亂。只有「選擇」兩個字，不斷在腦海中映現，讓她痛不欲生，不能呼吸。心就像被千道萬道利刃剜下一般，除了痛，還是痛……

「如何？考慮得怎麼樣了。」木顏君懶懶地靠在了一旁的青桐繁複印花柱上，鳳眼半眯半睜，傾瀉出無限繚繞風情，「本座說了，我可沒那麼多耐性，若你存心拖延時間的話……那就本座來幫你來選好了。」

花千骨踉蹌著退後一步，貝齒緊緊咬着下唇，都快滲出血來，修長的指甲快要刺進肉里。殺阡陌和白子畫看着也是十分心疼，奈何被俘，什麼事都做不了。

木顏君淡淡地瞥了一眼花千骨，語氣是毫無所謂，卻如同錐子般狠狠地敲擊著花千骨的心：「嘖嘖，既然你這麼不想抉擇難以抉擇的話，本座又突然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唇邊的笑容愈發濃烈。

「你，你又想做什麼？」花千骨緊緊皺着眉，盯着木顏君。

「啊，你們肯定不知道，之前呢，我給你們喝的茶水，正是只有這幻靈之境才生長著的秭泠花泡出的……」木顏君輕笑出聲，黑色瞳孔閃爍著一絲狡黠，「秭泠花的作用就是……必要之時，被下藥者需服從下藥者的一切命令，並且失去所有心智。花千骨……就算你再怎麼好運，終究還是栽在了本座的手中。二選一太過無聊，不如……我們來試試，自相殘殺？」

如同一道天雷閃過，花千骨只覺得耳邊「轟轟」直響，渾身僵硬，根本動彈不得。自相殘殺……自相殘殺……自相，殘殺……

殺阡陌也以驚愕無比的眼神盯着木顏君，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怎，怎麼可能……當初他分明是檢查了許久才放心喝下的茶水，難道又是幻靈之境獨特的東西么……

木顏君艷麗的唇勾出一道魅惑的弧度，緩緩掏出一面銅鏡模樣的物件，口中念念有詞，卻不知在念些什麼，纖纖玉手在其上揮着，金紅色炫光愈來愈強烈。

剎那之間，木顏君右手一翻，眉目瞬間凌厲，無數光暈隨着木顏君的手臂朝着殺阡陌的方向擊去。堪稱光速，讓人絲毫捕捉不到。

光暈直直朝着殺阡陌天靈蓋處打去，又在擊中的一霎那消失殆盡，又似是完全融合進了皮膚，滲入皮骨。本快要滴出血液的血色瞳仁竟在最短的時間內黯然一片，空洞而又慎人，死寂般陰森可怖。

纏繞周身的荊棘迅速散去，殺阡陌一言不發地飛臨木顏君的身旁，活脫脫地像一個被抽去靈魂的空殼，沒有思想，沒有意識。

「殺姐姐……」花千骨心頭一滯，酸澀頓時充斥着內心。

木顏君左手一翻，一把通體瑩亮的劍便從墟鼎中取出，順勢丟到了花千骨面前，暢快笑道：「來吧！拿起你腳下的劍，殺了他，殺了這個——你最愛的男人。」

「不……」花千骨失措地喃喃道，難以置信般搖著頭退後了好幾步。

「不願意么？」木顏君雙臂環抱，滿目譏笑與諷刺，驀然，唇邊的笑容詭異起來，打了個響指，「那我來幫你一把好了。」

殺阡陌猛地抬起頭，眉目之間儘是凌厲和殺意，戾氣暴增，緋夜劍騰空而出，準確無誤地指著花千骨。花千骨愣了愣，身子哆嗦了一下。就算是在幾年前殺姐姐陷入沉睡之前的瘋狂狀態，他也從未對她有過如此神色……

「看到了么，你最心愛的人都已經對你拔劍了，你還在猶豫什麼呢？」木顏君輕揮手指，劍從地面上緩緩上升到花千骨手中。

「殺了他！一切便可回到最初，回到原本屬於你的生活！不然……你們只能一起死在這！！！」

花千骨緊緊攥著握劍的手，顫顫巍巍地舉起了劍，甚至連她都不知道要為何舉起。選擇太過困難，尤其是在對自己都至關重要的兩人之上進行選擇。痛，還是痛，除此之外感覺不到任何的思緒。

就在木顏君得意驕傲花千骨終於下定決心殺死殺阡陌之際，花千骨哆嗦著上前了一步。正是這一步，似是踩瀉了一切偽裝，繃緊的神經迅速潰散殆盡。劍直直墜在地面，發出一聲清脆的響音。花千骨頹然跪下，濃密烏黑的劉海遮住了眼，半晌，嘴唇微動：「我……我做不到。」

「噗！」

火紅熾熱的液體噴濺而出，如同掙出地獄的血色之蝶，待到所有結束，終歸還是回到了那無邊無盡的黑暗。花千骨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師父撕心裂肺的呼喚聲縈繞在耳畔，木顏君譏諷得意的笑聲回蕩在幻靈之境上空，卻好像隔了一個世紀，那樣的隔絕……緩緩伸出雙手，遲疑地握住了直插過胸口的緋夜劍，想笑，卻扯不動嘴角；想哭，卻眨不了眼睛。

彷彿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姐姐……」

殺阡陌一滯，無光的血眸似是增添了一分光亮，緊緊咬着紅唇，卻一步也沒有挪動。

「哎呀呀，真是感人呢。」木顏君小步走到殺阡陌身邊，面上語氣上皆是吃驚，瞳中卻流轉着明確的盈盈笑意，勾了勾殺阡陌的下巴，笑道，「這麼怒視着我幹什麼，也真是難為你了，本來所有意志都將歸於我，誰料你竟然不惜喪失百年修為也要衝破我的封印。不過你未免太過天真，幻靈之境的幻術可是說破就破的？就算你恢復了神智上的意識又如何，行動上還不是得乖乖聽從於我。也罷，讓你明了地看你愛的人是怎麼死在你自己手中，應該會有趣的多……」

話音剛落，幾乎是一瞬的極短時間，巨大的紫紅炫光貫徹木顏君的身體，噴湧出的大灘血液染遍了她火紅色的衣衫，襯得更加妖艷。白子畫趁法力削弱之際掙脫了荊棘。木顏君踉蹌著幾步倒下，緊捂胸口，吐出幾口黑血，難以置信地望着殺阡陌。

耀眼的陽光從烏雲密佈的雲中折射下來，殺阡陌正是背光的角度，在木顏君看來格外刺眼。「不，不可能的，沒有人，從來沒有過……為什麼，破了我心魔大陣的是你，衝出秭泠封印的也是你……」

「因為……我和他們不一樣。」殺阡陌緩緩抬頭，居高臨下俯視着木顏君，儘是冷酷，「很抱歉，你的如意算盤棋輸一招，就算計劃再周詳，還是失算。小看了本君，是你一生最大的錯誤。」

「……」木顏君一直平平淡淡地聽着殺阡陌的一字一言，直到「一生最大的錯誤」后，她才有那麼一點點的不一樣，「所以，你是打算殺了我么？呵呵，我早就死在千年之前，只是因體內封印着的古老幻術才活到今日。而這幻術，早已融進了我的每寸骨血，就算將我碎屍萬段，終有一日，我還會重生。」

殺阡陌一愣，一時之間似還真的拿不定主意，驀然想到花千骨，心急如焚地轉身，瞬間衝到了花千骨身旁，摟住了她搖搖欲倒的身軀。

「姐姐……」花千骨困難地喘息著，伸手摸了摸殺阡陌的臉，唇角微揚，聲音輕若浮雲，「小不點好高興……姐姐，沒有被迷惑住……」

「小不點你別說話了，姐姐很快就帶你出去，為你療傷……」殺阡陌緊緊地抱着花千骨，白雪衣衫上染遍了妖冶紅花，刺地他一陣心痛，暗地裏源源不斷為她輸著靈力。

花千骨似也是感覺到了體內靈力流淌，抓住了殺阡陌的手，緩緩搖頭道：「姐姐，不用為我再做這些了……心已碎，還魂丹毒已入骨，無藥可救了……若是以後我死了，姐姐，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儘是交代後事的語氣，殺阡陌既生氣又心疼，緊緊握住花千骨的手，哽咽著：「小不點你說什麼胡話，你怎麼可以死，你忘了么，你說過要嫁給我的……你若是反悔，我永生永世都不會放過你。」

白子畫撇開頭去。木顏君獃獃地望着相擁著的殺阡陌與花千骨，半晌，道：「時辰未到，花千骨暫時死不了。你們，願不願意聽我說一個故事？」

殺阡陌蹙著眉，直視着木顏君，沒有說話，表示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