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01

就這樣，我在半推半就的情況下，跟蕭正勛一起逃學了。

「就這樣逃出來沒關係嗎？」坐在他的車上，我問。

「怕什麼？那個代理的歐巴桑不敢說什麼的。我們就好好地出去玩一天吧。」握著方向盤，蕭正勛一臉輕鬆地說道。

「哦。」我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彎起手臂撐著臉頰，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景物，沉默著。

轉過頭來，蕭正勛從車窗玻璃上看見了我的倒影——是一張悶悶不樂的臉。

「亞熙。」

車裡只有空調運作著的輕微聲響。

「我只想你開心。」

車裡有著空氣清新劑的香味。

「也許你現在還不能把你自己完全交給我。」

我在車窗玻璃上看見我自己，也看見了正在開車的蕭正勛。

「可是，我相信會有那一天的。在那一天，我等著你。」

「紅燈。」我突兀地開口說道。

蕭正勛聞言，轉過頭去看向前方。果然，紅綠燈一下子從綠色變為紅色，他連忙踩下腳下的剎車，車子及時停住。

「專心開車吧。」我再次開口。由始至終，我都只是看著窗外。

蕭正勛在心裡嘆了口氣，然後專心地看著前路。

紅燈再次變成綠燈，車次再次緩緩地開動。

蕭正勛，抱歉，不會有那一天的。就算你在那一天等我，結局恐怕也只能是你一個人留守在那天。

既然今天的主題是「逃學」，那當然要把能玩的通通玩一遍了。

首先，網吧——

我和蕭正勛分別坐在16號機和21號機，中間相隔了五個人。隔著五個人，蕭正勛沒有盯著自己的電腦屏幕，而是看著我。

我正在玩極品飛車。我挑選了一部黑色車身的保時捷，遊戲背景是黑夜裡的美國街頭。

車子現在的速度是每小時211公里，我可以看到兩邊的路燈不斷地往後倒退，可以看到別的車子不斷地被自己超越。

可是，下一秒，警車出現，屏幕上方出現了警告的語言。

警察？哼。

我冷冷地撇了撇嘴角，按下了其中一個按鍵，車子的速度再次提升。很快，警車從我的倒後鏡內消失，屏幕上方的警告語也褪去了。

不管是在遊戲中，還是現實中，我都沒有把警察放在眼裡。

如果，身邊的人像警察一樣好對付，那該有多好？

想到這裡，我將放在鍵盤上的雙手收回來，放在膝上，握緊。

蕭正勛見狀，站了起來，走到我旁邊，微笑著：「走吧，去下一個地方。」

我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站起來，跟在他身後離開了網吧。

鏡頭移到蕭正勛剛剛坐著的那部電腦前——電腦沒有半點被動過的痕迹。

第二站，電玩店——

站在遊戲機前，我拿著一支槍，瞄準屏幕上從各個方向冒出來的喪屍怪物。一槍解決一個。

蕭正勛站在一旁看著我，眼神是溫柔的。

跳舞機前，我看著屏幕上的箭頭，踩著腳下相應的按鍵。在音樂的強勁節奏下，我的腦海里只剩下眼前的各種各樣的箭頭。當屏幕上出現「win」的字樣時，我的臉上終於有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蕭正勛仍然是站在一旁，笑著看我。

在電玩店裡呆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以後，蕭正勛對我說：「走吧，下一個地方。」

第三站，步行街——

走在街上，我和蕭正勛保持著一前一後的狀態走著，不過雙方之間的距離不算遠也不算近。

在蕭正勛的角度，我總是微微低著頭，只是偶爾抬起頭來看一下路。跟在我身後，蕭正勛看著我的一舉一動，心裡覺得有點難過。

我總是低著頭，是因為正在看著手機。

振沖一通電話也沒打來，果然是生氣了吧。

「從今以後，我袁振沖不會再管你沐亞熙的事。」振沖說的這最後的一句話，還有當時那決絕的表情，在我的腦海里閃過。

好想打給他，道歉也好，什麼都好，好想打給他。

說做就做，我翻開了手機蓋，調出了振沖的號碼。當我正想按下撥號鍵的時候，蕭正勛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

「我到那邊去買兩杯喝的，你在這裡等我一下。」蕭正勛的笑容好開朗，開朗得不像是他真正的感情。

我有點反應不過來地點了點頭，然後他便往一個方向跑開了。

我看著他跑走的方向，又看了看手裡的手機，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蕭正勛。可是，振沖對我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人，他的感受我真的很在意。

按下了通話鍵，我撥通了振沖的號碼。

這一串數字，本應通向那邪氣而有磁性的聲音，可是現在，我只能從話筒中聽見這樣的字句——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從來沒有覺得電子小姐的聲音原來是這麼討厭的。

我合上了手機蓋，把手機塞回到上衣口袋裡。

振沖，對不起。

「喂。」一陣冰涼爬上了我的臉頰，轉頭一看，只見蕭正勛的手裡拿著兩杯掛著水珠的冰咖啡。

「謝謝。」我接過他遞過來的一杯，道了聲謝。

「剛剛打電話給振沖嗎？」蕭正勛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佯裝不經意地問道。

「。。。是。」我遲疑了一下，最後誠實回答。

「他沒有接嗎？」

「嗯。」

「別太在意了。那小子不像是這麼小氣的人，等他冷靜下來就好了。」

「嗯。」

「走吧，去唱歌。」蕭正勛說著，然後帶頭走在前面。

我先停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然後跟上了他的腳步。

第四站，ktv——

這一次，輪到我坐在一旁。因為我的聲音雖然在平時被故意壓低，可是在唱歌的時候，我的聲音還是女生的嗓音。

蕭正勛點了林俊傑的《西界》，坐在我旁邊的沙發上唱著——

因為我活在西界，只擁有半個白天。

一到午後夜色就蔓延。

雖然和你面對面，卻看不到我的臉。

感覺到你不安的視線。

在西界的那一邊，只能有半個白天。

暗自祈禱上天的垂憐。

在長夜的邊緣，

給我一絲光線，

讓你能多看我一眼。

曲畢，蕭正勛放下了麥克風，思緒好像還沉浸在剛剛的那首歌里。

這首歌對於蕭正勛的意義，我還是懂得的。

我抬起手，拍了兩下，道：「唱得挺好聽的。」

雖然在包廂里光線昏暗，可是我還是能看見蕭正勛挽起了一個無力的笑容。

不過，他似乎很快就恢復過來了。他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笑得開朗：「走吧，我們還有節目呢。」

第五站，電影院——

買的票是《功夫熊貓2》。看著屏幕上那胖嘟嘟的熊貓，還有那無敵的蓋世五俠，電影院內充滿了笑聲。而我也彷彿被這裡的氣氛所感染，帶著一絲難得的笑容看著電影。不過，確實，我對於動畫片還是挺感興趣的。

因為動畫里的人物不像現實這麼死板，他們的表情、動作，都是現實里無法模仿的。

不過，在電影才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旁邊的蕭正勛就已經完全進入了睡眠狀態，頭一歪，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被他的頭髮弄得脖子痒痒的，很不舒服。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腦袋，嘗試把他叫醒。不過，結果當然是失敗的。

不是吧？既然不喜歡看幹嗎還要買票進來？這時，我想起凌若風之前曾經跟我說過——

「正勛那傢伙對於動畫片是最鄙視的了，說那是小孩才愛看的東西。那傢伙一看動畫片，在5分鐘內就睡得像頭死豬一樣了。」

這麼看來，他能忍耐到電影進行到一半才睡著，已經是極限了吧。想到這裡，我好笑地揚了揚嘴角。

「我只想你開心。」

他的這句話突然在我的腦海中閃過。

這個笨蛋，他這樣做根本不值得的。

鬼使神差的，我放棄了叫醒他的念頭，任由他在我的肩上睡著，直到電影結束。

電影散場后，我走在前面，蕭正勛落在後面邊打著哈欠邊往外走，看起來像是開了一個晚上的夜車一樣。

「電影很無聊嗎？困成這樣？」我帶著一絲他看不見的壞笑，故意這樣問。

「啊？不是啊。挺好看的。」蕭正勛的哈欠打到一半，一聽見我的問題，馬上強打起精神回答。

「是啊。那隻熊貓最後那一招挺酷的。」

「是啊，迴旋腿嘛，挺酷的。」

「他是用手把炮彈打出去的吧。」

「。。。」

看著他完全獃滯的樣子，我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蕭正勛的臉漲得通紅，瞪了我一眼。然後撓了撓腦袋：「好啦好啦，我承認，我對動畫片不感冒！你管得著嗎？」

「是啊，我管不著。」我收起了笑容，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很晚了，回去吧。」

「總算是笑了。能看到你笑，我就滿足了。」看著我的背影，蕭正勛如此想道。

晚上九點，蕭正勛的車子停在了學校大門前。

車子停定，蕭正勛解開身上的安全帶，轉頭看向我，只見我也正在解開自己的安全帶。

「這個時候你應該是睡著的才對啊，這樣我就有機會親你了。」蕭正勛故意這麼說道。

聽到這裡，我握著安全帶的手微微一頓，轉過頭去瞪了他一眼。

「好啦好啦，開玩笑而已。」蕭正勛笑笑地擺了擺手，然後下了車。

我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打開了車門。

「你也困了吧，早點回去睡吧，不然有黑眼圈會變醜的。」蕭正勛親昵地揉了揉我的頭髮。

「變醜了也不錯啊。」也許這樣，你就不會喜歡我了。

蕭正勛微微皺了皺眉，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伸出雙手輕輕抓著我的肩，將我轉向他：「你以為自己變醜就能逃之夭夭了嗎？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

我微微一愣。

「不管你的臉是被硫酸潑過，還是因為撞車毀容了，你逃不出我手掌心。」

「你真當我是死猴子了？」我有點好笑地問道。

「我簡直是把你當成快要絕種的金毛葉猴了。」蕭正勛仍舊笑得寵溺，然後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臉頰。

然而，我下意識地別過了頭。

蕭正勛有點尷尬地收回了手，然後硬是擠出一絲笑容：「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先去把車停好。」

我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向學校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