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鹿，」倚在自行車旁，看著目不轉睛盯著我一背包吃的的小鹿，我終是沒辦法的問道，「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

「哼誰要跟蠢比一起去！」

「真的不去？」我拍拍背包，擺出一副真可惜的表情，「唉本來想著踏歌不在找個人跟我分食來著……」

「我去！」還不等我表演完，小鹿便幾踏步貼了過來。

我想這個世界上能讓小鹿動容的東西，就是美食+討厭的人不在。

「你就那麼討厭踏歌？」

「沒錯，」小鹿完全沒有猶豫，「我不喜歡人面獸心的傢伙。」

人面獸心？真不知道他從哪兒看出來的。大概真的是初次見面留的印象不好？

不喜歡就不喜歡，反正踏歌人又不在，這次就隨他便吧。

蘭城橋，據說已經在城外佇立千年。千年來天災**不時便有，周身景物不時便更，而它始終不倒。

從千年前望盡千帆皆不是的痴男怨女，到千年後斜煙細雨皆入畫的我們，它所繼承所傳遞的，又是什麼呢？

不得不說它的橋型很漂亮，一條優美的弧形，鋪以沉重堅固的石頭，欄杆上細緻的雕上龍飛鳳舞的花樣，就連腳下瀝青的石板，都還能隱約看出當年打磨的痕迹。

「姐姐，他們都是什麼人啊？」一個稚嫩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以前都沒見過……」

「噓，他們是客人。」另一個聲音也從我身後傳來，雖然同樣稚嫩，卻帶著說不出的溫婉。

轉身看向身後的他們，我才發現竟是兩個小孩子躲在橋頭的燈柱下，偷偷冒出小腦袋打量著我們。

「你們是本地的小孩子吧？」大概是和小鹿在一起久了，我一看到小孩子就忍不住湊過去，「我們是蘭亭藝高美術系的學生，來這裡戶外寫生。我叫陸以笙。」

「姐姐，他在說什麼啊？什麼叫藝高美……美什麼東西啊？」小男孩躲在小女孩身後，一雙賊溜溜的大眼睛滿是好奇。

「我也不知道……」小女孩搖搖頭，捏捏小男孩的臉蛋，「不過，看樣子應該不是壞人。」

「還是你姐姐有眼光！」我笑著伸出手揉了揉小女孩的短頭髮，那粲然一笑是連我也沒想到的陽光明媚。

「你……你是……」

小女孩的眼裡閃過萬千不解的情緒，彷彿透過我看到了別人一般的難以置信。她指著我，護著她身後的弟弟，眉頭緊皺的朝後退了好幾步。

「你是……你是南……南……」

「怎麼了？剛剛不還說我不是壞人嗎？」我撓撓耳朵，有些無奈的攤開手，表示我啥也不知道。

小女孩看我沒有步步緊逼的意思，便又仔細打量起了我，好一會兒，小女孩才舒了一口氣，笑道：「對不起，剛剛想起了一個故事，覺得你和裡面的一個人特別像，所以……嗯有些驚訝。」

「什麼故事裡的人物能把你嚇成這樣？」

「你沒有聽過蘭城橋的故事嗎？」小男孩終於從他姐姐身後站出來，我這才發現，這個小男孩看起來比他姐姐小了不止兩歲，就連他姐姐，看起來也不過六歲。

「蘭城橋的故事？嘛我還真沒聽過……」連兩個小屁孩都聽過的故事我卻不知道，這該是什麼心態？

「真可憐啊，」小女孩仰著臉，眸中竟流露出一種憐憫流浪小狗的神情，「好吧，我告訴你吧。那是千年前，姑蘇府生了個非常有才情的女兒，她貌若天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是琴，堪稱天下一絕。這個女子一早就與城主之子定下娃娃親，只等及笄后大婚。不料她與誤闖姑蘇府的男子一見鍾情，救下他並與他私定終身。可那男子竟是万俟家獨子，自古四大木偶家族便為宿敵，為了防止自家工藝被竊，早就立下不得與其他木偶家族通婚的族規。在女子及笄前一月，姑蘇府府主無意發現兩人私會，他憤怒地囚禁了女孩，還警告万俟家……最後他們千辛萬苦穿過層層阻攔來到蘭城橋見面，只可惜那男子畏懼兩家勢力，不願與她過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活，最終決然而去。而那痴情的姑蘇府女子，卻帶著滿腹的痛心絕望，投湖而死。」

讓我倍感意外的是，這個故事居然與姑蘇府有關。

一直以為那樣與世無爭又陰森詭異的家族，對婚姻感情一定也是十分漠然，最多不過當作一場交易。沒想到千年前竟會有如此烈性的女子，寧死也要為心愛之人守住清白。這樣的事，即便放到現在都絕對是十分使人嘖嘖的奇事。

而她，當時尚未及笄的她，是對他有多麼深重的愛意，是對他有多麼深重的絕望，才選擇將自己的性命了結於此？

「所以晚上千萬千萬不要來這裡，據說那個女人的鬼魂晚上會跑出來吃人！」小男孩眯著眼，扯了扯他姐姐的衣擺，指著不遠處的零食鋪子，「姐姐我餓了！」

「說起來我也有點餓了，咱們去找媽媽給我們買吃的吧！」小女孩牽起小男孩的手，「大哥哥，我和弟弟先走了，你也要早點回去呀。」說罷便朝一條狹窄的巷子跑去。

「拜拜。」我朝他們的背影揮揮手。

如果說她晚上會出來吃人，是否意味著哪怕已是千年，她依舊守候在這裡，只是不再愛著那人，反要為自己受到的不公報復他人？

她又是否真的存在，或者只是為這蘭城橋的靈異編出的愛情故事？

我如是想著，慢慢朝剛剛安排好的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