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回 斯人獨憔悴

第002回 斯人獨憔悴

「餘一身功夫,盡在拐中。此一路拐法,拐中藏劍,劍中藏指。因吾殘疾,未盡其用,若能……」,段譽放下遺書,將另外一個冊子的將扉頁翻開,靜默良久,隨之又去翻動下一頁。

原來,除開遺書,段延慶臨死之前還將段家劍法,一陽指法,鐵拐神劍法等諸多段家祖傳或者自己自創的種種武功圖錄,甚至包括一路傳音入密的功夫,他的畢生所學,一一謄寫成冊附錄在遺書之後放在空心鐵拐里留給段譽——他的血脈,他的唯一的兒子。

段譽覺得那一陽指法與自己前日在菩提林中所得的六脈神劍極為相像,兩相印證之下,似有所悟。當日,那慕容博偷襲被玄澄擊潰,捲軸分別掉在他和木婉清腳下,兩人各得三路六脈神劍。段譽記心極佳,雖然當時只是好奇翻看,但已是牢牢記住了少商劍、中沖劍、少澤劍三路劍法。

當下他按圖索驥,照着一陽指,重新默記三路劍法,想用這種方式來破除縈繞的苦惱……但段譽總無法讓自己靜下心來,一股股煩躁、愁悶、猶豫、彷徨的混雜交錯的情緒將他包裹得緊緊的,直讓他透不過氣來。

正在段譽觀書之時,另外一邊的大理皇宮之中。

兩個氣勢非凡的男人正在深沉的端坐着,誰也不說話。

這兩人正是保定帝和鎮南王。

「如此說來,譽兒正是那延慶太子之子,而白鳳也是因此負愧而去」,聽了段正淳講明事件緣由之後,良久,保定帝忽然開口說道。

段正淳默默的不說話,只是低下頭,艱難的點了點頭。心想到底都是自己不好,都是因自己風流成性惹來的禍端。

「淳第,經此一遭,我欲立旨,他日將皇位傳給你,這也算是給大理百姓一個交代……」,見他不說話,保定帝又說道。

「皇兄不可,皇兄千秋萬歲,正值壯年,他日定當……」,段正淳忙道。

「此事始終要得到解決……人有旦夕禍福,我膝下無子,何況這江山本來就是我們兄弟共同掌管打理的,傳之於你也是理在其所,名分早定更是其中之意」,保定帝不等他說完,站起身,踱了幾步緩緩說道。

「可臣弟……如今,如今是,唉……甚是心灰意懶……恐有負皇兄……實不相瞞,臣第已是看破紅塵,只待心愿一了,即赴天龍寺出家為僧」,段正淳說道。

知弟莫如兄,保定帝也知道他如今難求心安,有看他心念堅決,只好避過不說。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段正淳只是堅辭不就,保定帝也沒有辦法。對於鎮南王將要出家的事情,保定帝也並不驚訝,因為大理諸多前輩先賢皆是如此,大家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如果將譽兒立為太子,不知淳第意下如何」,兩人靜謐許久,保定帝又說道。

「這」,段正淳凝思片刻,又說道:「此番天龍寺一役,延慶太子身殉菩提,雖然此人作惡多端,但是……到底也是段氏一脈,譽兒此子素來仁義有加,如今皇兄與我皆無子嗣,為大理長久計,如此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正如淳第所言,譽兒這孩子本來就是我們看着長大的,他的性格你我最是清楚不過,何況,這皇位本來就是延慶太子的,我竊居其位多年,唉,上蒼有眼……能將此位歸還於其後人,也是冥冥中自由天佑」,保定帝道。

「正該如此,但恐怕他此時心中也是很不好受,臣弟有一個建議,想將譽兒過繼給皇兄,由皇兄詳加教導,不使其誤入歧途,不知皇兄意下如何」,段正淳道。

「恩,也好,這樣一來,立為太子更是順理成章了」,保定帝捋須道。

於是兩人將商議結果擬成皇諭聖旨頒佈天下。是年,保定帝改年號為天佑元年。

但是,大理皆知的太子卻意外的不見了!

段譽到哪裏去了呢?

他走了。那夜,他莫名狂躁不安心緒混亂,覺得難以面對這周圍的一切生活氣息,難以面對生活了二十年的不真實,覺得自己難以面對這原本熟悉的一切,自己不過是大惡人的兒子。

於是,他選擇了離開。

一路向北。

心裏只想着是離開這地方越遠越好。

段譽邊走邊想,邊想邊走,一人一拐。

瀾滄江邊,他默默看着滾滾江水,覺得人生悲苦,就如這江水滔滔不絕,天地廣大,哪裏才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於是,他不停走。

走過沼澤,走過平原,走過丘陵,也走過了高山大川;走過山郊、走過野嶺、走過風塵古道,斷腸人獨自在天涯行走着。

於是,他接着走。

路途中,他聽到過日出的聲音、也看到了河水拍岸的不舍。

天地很美麗。但越是美麗,段譽心中就越有些厭憎,厭憎塵世,厭憎自己。他心中混亂不堪,毫無頭緒,不知如何面對自己,不知如何面對將來,更不知道還有沒有將來。他離群索居,不願見人,只讓自己的影子陪伴自己,一路盡撿荒僻小路,不停向北走着。

一個人在荒山野嶺間亂走亂想,肚子飢了,就隨便摘些野果野菜裹腹。就這樣走了一個月,離大理已是越來越遠,他也日益變得形容枯槁,衣衫破爛不堪。有時候,他心中想到雜亂,腳下便發足狂奔,不停狂奔著,彷彿野人一樣,一直奔跑到身上沒有半絲半毫的力氣為之,然後就隨地躺倒就睡。有時候,還要與豺狼一類的野獸搏鬥,從被野獸追不停然後到驅趕着野獸。有時候,他會站在千尺之高的瀑布之下,承受着瀑布毫不留情的沖刷。

當然,段譽一路走,一路也在練習武技,用瘋狂的習練折磨自己。

他心中煩惱,只想着儘力折磨自己,他差點陷入進沼澤,也差點失足掉入萬丈深淵,差點被急涌的河水淹沒。但他始終沒有死,在日月風雨、生生死死的洗禮中對於生死之間有了一絲淡淡的明悟。

因為走的都是世間險遠之處,是常人不敢走的野路,自然就能見到許多常人見不到的,無法言喻的天地之間的動人美麗。

他看到過草原上的日出,也見到了高山上的日落。他白天沐浴著太陽奔走,夜晚攜帶者月亮走奔,白天曬太陽,晚上曬月亮……

無際荒野中,段譽也會想起王績《野望》的「相顧無相識,長歌懷採薇」,朗朗明月會讓他想起了曹操《短歌行》的「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春夏之交的夜雨會讓他體會到駱賓王《詠蟬》的「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余心?」

他就這麼一路憔悴的走着,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他和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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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這一章了。

另外,好像中國隊真的贏了韓國隊!男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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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情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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