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奈情深緣淺

第一百零三章 奈情深緣淺

悠悠地席地一坐,薄唇一勾,淡灰色的瞳孔散漫心的凝着我,道:「近來你過得不甚好罷。」我斟了杯茶,遞給他答道:「是不甚好,卻也並不算壞,日子挨一挨還是過得去,你無須為我憂心。」說罷,唇角勉勵擠出一抹自認為還算是燦爛的笑容,沖他一笑。

他看着我明亮的眼睛瞬間失了神,怔仲片刻,才嘆息著道:「~禎,你變了很多。」

我平靜一笑,算是回應,想想也是,過去的我,對待弘鳳兮,那是秉持着唯恐天下不亂的態度,曾經我的若是聽自弘鳳兮口出說出那樣的話,定是會揪住他寬攏的衣袖不饒人地做悲天憫人狀抱怨道,過得不好,不好,非常不好。

我見他並無再言,便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將他打量個遍,他淺灰色的眼睛微微上挑,眸光淡卻犀利,叫人看不明白他的心思,臉容線條稜角分明,英挺俊美,與他相識應有四五年了,他的容貌絕不似歷經滄桑之人該有的歷練與深沉,相反的,卻是一片安然自若的悠然與無爭。

思量了一會,緩過神卻見他在對我痴痴的笑,一時之間並不明白是怎回事。可他卻在這時發話了,十分調侃不羈地笑道:「我曉得你居於冷宮久了,寂寞了。

」他又笑了笑,在寂寞一詞上加重三分語氣,然後掀了掀衣袖,側身躺下,朝我拋來一個媚眼,溫吞地道:「姑娘,莫不是想念男人身體的滋味了罷。」

他側身躺着,本就松垮披在身上的衣裳,立時便敞開了,似有若無的露出些已婚嫁女子該看或是不該看的東西,我並非第一次瞧見,卻並非是自己夫君的,頓時羞紅了臉,愣在了那兒。他的意思如斯顯擺,莫不是在說,你若是饑渴便過來與我合歡。

我呸!好色情!

我怒意升起,撲過去對着他的肩膀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叫你再挑逗本公主來着,咬了一口不夠,又多咬了幾口,掀開他地衣裳一看,卻是一排整齊的牙印,我撫了撫創面,問他:「痛不痛?」他微微一笑,還未及應答,卻被我先一步曖昧地沖他一笑,愣是遏得他的話哽咽在喉中,不得而出。

他嘆口氣,宛如兄長一般,伸出手愛撫地在我頭上揉了揉,喃喃自語道:「這樣啊,才是我認識的~禎,有點兇悍,有點霸道。~禎,你變成如今這樣消沉,連我心裏都覺得不自在。莫不是當初將你自纖華身邊帶回,真的錯了。」

我想了想。事到而今。再去論對錯與否。又有何意義。於是道:「弘鳳兮。我們誰都沒有錯。錯得是天。」天意弄人。除此以外。我找不到更好地解釋了。

他搖了搖頭。悠然自得地眼眸中竟有着無奈。

我忽而道:「弘鳳兮。吟風他、還活着嗎?」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竟然關心起他來了。

他持起茶盅。品了口茶。才斂眸沉聲道:「具體情況不太清楚。目前唯一了解到地是。他自殘得很重。身體情況並不大樂觀。也許會危及性命。」

我微微失神。執著茶杯地手莫名一抖。饒是盛得太滿。又一口都未喝。水灑了大半出來。染濕了衣襟。趕忙拿帕子拂去。一隻手卻自我肩上插過來。先我一步替我擦去了腹部衣裳上地水花。一抬眸卻望見了弘鳳兮俯身下來地眼中神色難以辯白。

在我認識地人里。弘鳳兮與墨吟風地城府與品性算是最接近地。同是風流不羈。同是放浪形骸。同是做事不計後果。但又十分講求分寸效率。這些秉性看似十分矛盾。卻又有能力將一切明裏暗裏地詭計盡掌囊中。故我一度將他們結為知己兄弟地行為。定義為物以類聚。

但同是風流不拘,兩人卻仍有着極大地不同,弘鳳兮的不拘是建立在與世無爭上,他不苛求名利權勢金錢地位,是一種骨子裏透出的不受拘束的宛若清風一般的自由。而墨吟風卻是物極相反,他追求崇尚的就是凌駕於天、人上人的地位與權勢,但他有常人所沒有地自信與控制事態的能耐,他雍容的氣質體現出來的是一種強大堅實的控制力,有足夠地把握掌控一切,故他也勿需自擾,從容自若,悠然鎮定,便可將一切執手袖中。

墨吟風的雲淡風輕,是建立在強大而可怕地自信與精確縝密的謀策之上。

可就是這樣優秀了得地男人,不惜在大庭廣眾之下對秦王拔劍

最後不得不落得拔劍自殘差點喪命以抵消謀刺上位最後圖地又是什麼?弘鳳兮對我說,吟風行事素來以利益為先,可這一次卻是因為憤怒嬴政對我的冷漠無視,才不惜以性命為賭,換得嬴政對我的重視。

我聽得后,唯有默然以對。

沉默了良久良久以後,我說:「弘鳳兮,我想、見見他。」

他沒有應我,起身攏了攏飄蕩的衣袖,走了幾步,又停下背對着我,道:「~禎,你而今必須明白一點,我是秦王陛下的人,江湖講求忠義二字,你與纖華的事,我做不了主。」

他的背影慢慢地走進外面的黑暗裏,一襲暗紅色的衣袍在月色下凌亂飛舞,宛若一隻顫抖的血色蝴蝶。他跨出門檻后,右轉出了殿門。那一夜,我望見了深陷入陰暗裏的側臉,深邃而憂傷,是無奈,是可悲,是無能為力,是難以名狀的心痛。

而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弘鳳兮那夜前來,說盡該說之事,卻唯獨不願告知於我,在~遷入冷宮與我同住之前,那十幾日的時間裏,因為擔憂我獨居半夜醒來心生怕意,嬴政在忙完政務后,在入夜時分便會忍着天寒地凍在屋外守着直到我入睡,才開門入屋,擁我入懷,以體溫相互暖體,一道沉然睡去,然後在天明我醒來之前,將榻子被褥恢復原樣,默默離開。

我沿着外廊一直漫步走着,~還未歸來,內殿又清冷陰森,也只有這裏稍微不顯得那麼毫無生氣。解除禁足冷宮的命令,今日一早便到了,卻因整整一個月都未出外,便真的習慣了不出外活動。

隨意走了一時半刻,抬眸卻望見冗長的窄道上迎面風火疾步走來一個熟悉英挺的身影,一張驕縱明艷的臉容,眉宇上揚,飛揚跋扈,英氣逼人的身姿,襯著窄肩窄腰窄腿的緊身黑衣,將他完美流暢的身材不差一毫的表現出來。

他手執一柄銀亮暗紅的細劍,漆黑的夜色里,他的劍呈現出的是暗紅的顏色,宛若是凝固甚久的血水,在劍的表層結了一層暗沉的紅色,那種紅接近於人心臟的顏色,那深紅瑰麗的色澤宛若冥界死水般陰沉詭異。

我愣了半晌,張了張口,啞然道:「花瘋……花信,怎會是你?」

轉念一想,卻也瞭然,自打吟風退守人後,花信尋他的下落又豈是一日兩日,如今吟風攜太宸宮其他龍子一道,在雍地高調亮相,花信循他足跡又豈會有不來之理。加之花信武功不賴,出入守衛不比咸陽宮森嚴的居雍宮,自然也不算難事。

他一手拿着血紅的劍,一手跨在腰間,見到我后,眉毛一抬,桀驁不馴地緊抿著唇,劈頭蓋臉就道:「臭女人,他要見你。」花信素來傲慢不羈,態度與語氣也是向來如此輕狂放縱,相處久了,便也曉得這是他一貫作風,並非是不喜歡你而怠慢。相信這世上除了墨吟風,誰也無能耐驅使駕馭這樣一匹狂縱的野馬。

然,這個「他」,莫不是指吟風?我微微一笑,正合我意,點頭說好,他便將劍負在身後,騰出手過來一把攬起我的腰,輕盈地宛若巨鳥般飛翔而出,掠過高牆,帶着我腳尖輕輕落地,然後箭一般平治而出,速度之快,在漆黑的夜色里,宛如一道耀眼的流星劃過。

十裏外的破廟,窗欞上燃著豆大的紅燭,我慢慢抬步進屋,回望卻未見花信跟來。深夜的昏暗裏,一位超然出塵的白衣公子翩然端坐於錦墊之上,他抿起唇輕輕地微笑,彷彿與這周遭的凌亂與破敗格格不入。

天意微涼,他今夜卻只一身單薄的白色襯衣,雲緞白衣外鬆散地披着一件紫色深衣,並未束髮,烏玉墨發宛若濃墨重彩般輕輕地披散下來,將他若雪的臉容映得更加蒼白駭人。他的面上覆著一層極厚的繃帶,一圈一圈地纏繞在眼上,呈現琥珀的黃色,散放淡淡的葯香,可他溫潤如玉的臉容始終在輕輕微笑,不知為何,那樣純良無害的笑容竟令我覺得微微的傷感。

他安靜沉容地微笑,微白的唇角竟緩緩淌下一道殷紅的血痕,在意識到自己失態的形象后,他側過面拿手巾慢慢拭去血跡,回過來又笑了笑,聲音裏帶着沙啞:「公主,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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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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