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手 新人王(1)

第五十二手 新人王(1)

「這一箱豌豆黃,都是父母的心意。」趙向北把皮箱拉過來,打開之後看著滿滿的這些,眼淚都快下來了,感慨萬千,「兒行千里母擔憂,母行千里兒不愁。真是。」他拿出來一塊慢慢地打開包裝放在嘴裡嚼著,眼圈開始發紅,招呼著張楠,「你也嘗嘗吧,這老北京風味的東西,台北恐怕沒有。」

張楠沒他這麼多感慨,但是吃到嘴裡,也有一種家鄉的味道:「我很懷念秦家的蔥油餅……」

兩個人吃的都快哭了。趙向北抹抹眼睛拿起幾包到隔壁去挨家挨戶的送:「三村,來嘗嘗這個,豌豆黃,很好吃的……結城?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招呼一下?來,哥哥這有好吃的,嘗嘗京味豌豆黃。下次請你去北京喝豆汁,去天津吃鍋巴菜。」

三天之後,還是這個時候,趙向北又來敲門:「三村啊,看在兄弟面上,把這個豌豆黃吃了吧。哎!依田你別跑!好容易來一次宿舍兄弟怎麼也要表示一下,來,我請你吃豌豆黃!結城啊,」他笑眯眯的拉著結城聰,「關西那邊沒有這個,帶一些回去給橋本老爺子,就說是他師侄孝順他的。」

上上下下跑了一遍之後,趙向北看著還剩下半箱豌豆黃髮愁:這麼多,要發給誰呢?再不吃都臭了……

「你不如給其他棋手們送去一些。」張楠現在看到那東西就噎得慌,閉著眼過來出主意,「就當是走人情了。」

對!趙向北很細心的裁了幾百張紙條,然後一張張都寫上趙向北敬贈字樣之後,抱著皮箱上電車直奔吳清源家:「老師,這是我父親給我帶來的豌豆黃,您好久沒吃過了,嘗一嘗吧。」

吳清源看著他發獃:「你前天不就送了一袋過來么?」

「那麼,還請您再收下一袋。」趙向北跪在那推過去,「請您慢慢品嘗。」

然後去藤澤家:「您喝酒時候,可以用這個下酒。」

然後去林海峰家:「師兄,您嘗嘗這個,北京著名小吃!」

然後去坂田榮男家:「理事長,您為了日本圍棋的發展真是辛苦了,請您吃……」

「你要不要給藤原紀香送一袋?」張楠提醒他,「人家小姑娘送你的人偶,可還沒還人情了。」

好主意!趙向北大喜,跑到郵政所特快專遞了一大袋過去,回來看著空空如也的大皮箱滿足:「這兩天,我跑細了腿,終於完成了這個艱巨的任務。」他拿出泡麵笑咪咪的打開滿足的嘆息,「果然是辛勞了一天之後,才是最有心情用餐的。」

張楠問他:「你為什麼不給食堂送去呢?那裡一天估計就都能消耗掉。」

趙向北正在撕泡麵袋的手一僵,緩緩的轉過頭望著他,眼圈又紅了:「你為什麼不早說呢?」

「因為我以為你要送人情呢。」張楠聳聳肩,「我怎麼知道。」

趙向北回頭看著速食麵發了一會兒呆,終於哀怨的嘆了口氣。

「話說,後天你要去登別參加新人王的三番棋決賽了,對於趙善津你做研究了么?」張楠問他,「韓國人在日本下棋的沒有一個善茬。」

「我知道。」趙向北在戰略上藐視對手,在戰術上重視對手,一邊吃速食麵一邊說,「我看了他最近五盤棋,覺得……還好。」

還好的意思是,趙善津的棋比較中性化,不是加藤那樣的直線攻殺,也不是趙治勳那樣極端的先撈后洗,更不是日本圍棋的地板流。

什麼都擅長一些,什麼都不是特別的精通。

趙向北最喜歡這樣的類型了,只要攪和攪和把對手弄暈了,一盤棋就算是拿下了。

所以在坐白鳥號隧道列車去北海道的時候,他的表情明顯比同車前往的趙善津要輕鬆得多,不斷的和帶隊的立會人山部俊郎九段開玩笑。

山部九段也是當年的牛人,現在老了不下棋了,依然在棋界擔當裁判職務,繼續發光發熱。

列車上還有兩名記譜員。按照棋院的規矩新人王戰作為限制頭銜賽,除了檔次和用時之外其他一概等同於棋聖這些大頭銜七番棋決賽,因此作為院生的柳時熏和梅澤由香里兩位,作為記譜員同去。

「又是你們兩位。」趙向北心情不錯,從口袋裡掏出來幾塊豌豆黃,「上次和加藤王座比賽時候就麻煩兩位了,這次還要拜託你們,真是不好意思。請嘗一嘗吧,這是北京的特產豌豆黃。」

梅澤作為院生其實比較少來棋院,多數是在加藤王座的家裡學習(其實她1987年2月才成為院生,這裡提前了一點),道謝之後雙手接過開始慢慢地品嘗。

山部看到他很興奮的樣子,也很高興:「你難道一點緊張都沒有么?這可是新人王的頭銜決賽。」其實他很懷疑結城聰是不是就因為吃多了豌豆黃,才在比賽中完敗給面前這小子。

「緊張?」趙向北拍拍前面一直正襟危坐的趙善津,「你緊張么?」

趙善津看看他,點頭。

「您看。」趙向北笑著說,「既然他很緊張,那麼我又緊張么?」

山部俊郎覺得這小子簡直是個天才,這樣的事情也可以作為理由。不過也很佩服他的大神經,對比一下兩個人的表情之後覺得這個頭銜趙向北拿不到才是奇怪了。

趙善津的確有些緊張。不僅僅因為趙向北的實力,還有原因就是他老師安騰武夫六段的要求。安藤拜託他一定要拿到這個頭銜,為自己正名,也為他師兄依田紀基正名。

把榮譽的壓力放到一個參加正式比賽不過數十場僅有十六歲的孩子身上,他又不是上輩子活了幾十年這輩子又活了七八年活一天掙一天的趙向北,能不緊張么?

所以第一盤棋,他不輸才怪。

而且幾乎是完敗,通盤沒有一點機會。

趙向北初段在新人王頭銜三番棋第一場,僅4個小時122手就中盤戰勝了趙善津三段。

比賽結束之後,趙善津連晚飯都沒吃一個人躲在房間里不知道是復盤還是在哭。而趙向北吃過晚飯之後,則和山部俊郎跑到著名的登別溫泉去**了。

喝著清酒,泡著溫泉,聽山部九段講一講日本圍棋的歷史,也是很愜意的。趙向北覺得這樣的生活真的太**了,難怪十年之後隨著中韓崛起,日本圍棋是老貓上房一代不如一代黃鼠狼下耗子一窩不如一窩。張栩那橫掃日本的主兒也在溫柔鄉里沒了動力。

這時候張栩又在幹什麼呢?趙向北的思緒在騰騰的水汽中開始飄散:高尾紳路這時候應該正在藤澤家目瞪口呆的看著老傢伙喝酒,羽根直樹應該正在和他爸爸交流棋藝,山下敬吾……說起來,山下就是北海道人吧?他想:今天來看大盤講解的那些孩子里有沒有他?

山下敬吾今天的確來了,日後的棋聖那時候正坐在台下看著解說瞪大了眼睛張大了耳朵生怕漏過一個字。

泡舒服了的趙向北回到酒店,開始琢磨明天怎麼給自己奉上一個生日禮物。

「明天,就是我生日了啊。」趙向北看著棋譜,腦子卻不在棋上,「用一個新人王的頭銜冠軍來給自己慶生,是不是有些奢侈呢?」他自言自語,「還好吧。下次過生日,爭取用天元來給自己道喜。」他拿起一份報紙打開體育版,「小林光一已經2:1領先了苑田勇一。不過,為什麼加藤會保不住王座呢?他難道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我去挑戰他的名人位么?」

思想極為放鬆的趙向北完全沒有聽到另外一個房間壓抑的哭聲。一直到第二天第二場比賽開始的時候,他還是沒有在意韓國人依然微微發紅的眼睛。

這盤棋輪他執黑,他沒打算用出手段來去對付明顯不成熟的趙善津,只是用最簡單的星小目中國流開局白棋的三連星,在上邊拆星位。

這讓裁判長山部俊郎有些看不明白:中國流的精髓在於速度,三連星的意圖是構築模樣。趙向北現在開拆上邊是沒錯的,但是為什麼趙善津執白卻還要起大模樣呢?尤其是現在為什麼還要拆下邊星位呢?對起模樣么?這很明顯的不合理啊。

趙向北也察覺到了這個不合理,抱著胳膊思考了一會兒之後,點入左下三三。

他的意思也很明顯:既然你要起模樣,那我就讓你起到底誰笑到最後!

兩點三三之後,趙向北在右邊拆二補,形成實地對抗大模樣的局面。這時候,趙善津還要在上邊補一手,避免實地差距過大。

「然後就看趙向北怎麼對付中央白棋的大模樣了。」山部俊郎算算實地,覺得白棋這時候還不落下風,「左邊有近50目的實地,上邊還有18目,加起來也將近70目了。趙向北兩個角加一起30目,右邊成空潛力巨大,看做40目一點不少。」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白棋點右邊黑棋拆二,開始有點茫然了:「是不是每個和趙向北下棋的人,都會變得這麼不講棋理?這棋下的,沒道理啊。」

但趙善津就是這麼下了,趙向北吸口冷氣同樣猜不出來他要幹什麼,謹慎的擋住。

接下來白棋爬,趙向北猶豫良久依然擋住,然後白棋在右邊打入。

「我實在是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山部俊郎站在大盤前面給台下的眾位棋迷們做講解,看到這一手之後,實在是不能理解趙善津的想法,「如果想要破壞右邊黑棋模樣的話,那麼直接打入就好了,何必還要把右邊的拆二撞鐵呢?」他第三次說這個句子了,「這樣子不合理啊。」

的確不合理。但至少有一個作用,就是把趙向北搞暈了。

他同樣迷茫的抬起頭,想問問面沉如水的趙善津:你到底,要幹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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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圍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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