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午陽光高照，羅越殿門口的台階上，一個十五歲的男孩跪在那裡。陽光甚毒，他額頭汗水一直往下流，一雙拳頭握得緊緊的，眉目里透漏著一股不肯屈服的倔強。

殿內，一個內官有些緊張不安地看著坐在龍椅之上低頭沉思的皇上，猶猶豫豫了半天，才小心地踱步到皇上面前跪下，先是磕了個頭，然後說：「皇上，太子殿下還年幼，不能體會皇上的一片苦心。但太子殿下已經在正午太陽之下跪了一個多時辰了，奴才斗膽請皇上息怒，讓太子殿下回房休息吧，否則……」

「朕說過，誰要替他求情，朕就殺了誰。」低沉的聲音響起，把跪著的內官驚了一跳，趕忙連磕了三個頭，一邊膽戰心驚地說：「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少年咽了口口水，嘴唇慘白，渾身上下虛汗直流，身體也微微不穩，但依舊是堅定地跪在那裡不說一句話。大殿門口許多的守衛官兵們以及過往的奴婢們都只敢微微側目，不敢上前去幫他，哪怕就是送杯水。

飛鳳宮。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奴婢有事稟告！」一個丫頭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隨後沖忙行了個禮，然後擦了下額頭，說：「奴婢方才聽見人說太子殿下被皇上在羅越殿前罰跪已經一個多時辰了，太陽正毒著呢！」

「說是為何事了嗎？」皇后的神色隨著丫頭的話變得緊張起來，皇上雖說對太子嚴格，但從沒有如此責罰過，要知道這正午陽光最為炎熱，太子雖身強體健，但如此罰下去必會中暑。

「奴婢不知，只知道到現在都沒人敢去替太子說句話，有個內官勸了皇上兩句皇上就發怒了。」

皇后的眉頭緊鎖，接著便吩咐下去，要前往羅越殿。

「皇后駕到——」守門的太監報了一聲，跪在地上的少年剛渙散的意識又集中了一些，但依舊是不做聲。

「霜兒！」皇后剛上了樓梯就看到直挺挺跪在那的駱齊霜，心疼得不行，趕快走到他身邊要扶他起來。

駱齊霜依舊不動，垂下眼帘也不看皇后。

「你究竟做了什麼啊霜兒，為什麼你父皇會這麼生氣？」皇后眼淚都開始打轉了，從小到大她從來不捨得讓太子受一點苦，為此皇上甚至傳下口諭吩咐駱齊霜必須在皇子閣同其他皇子一起成長，不得跟隨著她，所以這次她才會這麼晚得到消息吧。

駱齊霜終於看向了皇后，目光是不符合年齡的堅毅，好半天，他咽了咽口水，用沙啞的嗓子說：「兒臣沒做錯事，但父命難違，皇命難違。父皇讓兒臣跪著，兒臣就要跪著。」說罷，他又低下頭去。

皇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皇上讓太子這麼跪著必定是因為他做錯了，想讓他認錯來著。但太子只是跪著，打心眼裡沒覺得自己錯，依照皇上的性格，必定會龍顏大怒。

「霜兒，母后這就進去找你父皇問個清楚。但是你記著待會若讓你進去，父皇若問你可知錯你定要回答知錯了，知道嗎？」皇后額頭也冒出了汗來，才這麼一會就覺得有些不耐暑了，可以想象太子是怎麼撐過來的。她起身，帶著一絲的憤怒進了羅越殿。

「臣妾參見皇上。」皇后禮畢，就使了眼色讓殿內的內官和丫鬟退下，皇上揉了揉腦袋，在皇后開口前說：「罷了，朕知道你要說什麼，你方才看著太子怎麼樣了？」

「太子已經中暑，面色發白，體虛出汗，皇上若還讓他繼續跪著，怕是待會就要暈倒了。」皇后雖然心裡生氣，但表面還是一副識大體的樣子，並沒有質問皇上。

皇上的面色更凝重了，隨後重重嘆了口氣，朝皇后招了招手，皇後會意走向前坐到了皇上身邊。

「你當朕不心疼嗎，朕罰的是朕寄予厚望的孩子，正是愛之深，才責之切。」

「不如皇上給臣妾講一講，讓臣妾評個理。」

皇上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前不久莫國的國王派人前來提出和親請求，朕起初並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朕想考慮考慮。這不，今天朕考慮清楚了，莫國雖地方小，但屬於風水寶地，富庶之處。皇后也知道，這一年來我大堯王朝一直面臨著西北的外敵騷擾，若是能和莫國聯姻，倒可以得到充足的軍糧和物資支援戰事。為國考慮，這樁聯姻可行。莫國派來聯姻的是嫡系公主，莫國國王王後為人謙和謹慎，膝下的長子朕也見過，人品卻是上乘，樣貌也是百里挑一，想必公主也差不到哪裡去。為太子考慮，這樁聯姻也可行。所以朕今天就給太子講了這件事，本意也是想要和太子商議一下，看看他的意見。誰知這小子竟告訴朕，他已經和服侍他的張氏私定終身！這也罷了，本身這些照顧皇子的下人們也有侍寢的責任，但是你猜怎麼著？堂堂太子！居然在這大殿之上當著內官和侍女們的面振振有詞地告訴朕他要大婚迎娶張氏！還說除了張氏誰都不能做他的太子妃！你說說這像話么！朕質問他三遍！他都說他的決定做了就不會改！你說說！你說說！咳咳咳……」皇上越說越氣，忍不住沒喘上氣咳嗽起來。

皇后趕忙遞水給皇上，一邊安撫著他說：「皇上怎麼能和一個孩子置這種氣呢，太子也是意氣用事，這些事皇上好好教導就是，怎可就這樣讓孩子跪那麼久呢？」

「教導？你是沒見他那副樣子！我怎麼也想不出來我們大堯的太子居然要娶一個下人做太子妃！成何體統！成何體統！」皇上說到這裡面色發紅，明顯氣急了。

「皇上保重龍體啊！」皇后輕輕拍著皇上的背，給他順著氣，心裡也能理解到皇上為何如此生氣了，但她相信這隻不過是駱齊霜的年輕氣盛，只需好好誘導他便可。

門忽然被打開，方才出去的內官急忙進來：「皇上恕罪，奴才不得不來稟報一下，太子暈倒了！」

「快把太子送回皇子閣內！並且派御醫前去看一看！」皇后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十分緊張地說。

「奴才遵命。」內官退了出去。

皇上也沒有說話，只是又重重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