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名為託付

「原來你是靜子的師妹么，怪不得她身為白巫女卻懂得詛咒之術。」面對對方的惡毒言語男人反而再次平靜了下來，在微闔了下雙眸後方自彷彿突然決定了什麼般淡淡開口說道：「原本我並不願將荼蘇身份向他人透露，不過既然事已至此也便罷了……荼蘇是梨乃親女，亦是這世上唯一尚存的與靜子身懷血緣之人……若你不信的話事後盡可以用占卜之術查知她的身份。」

「什、什麼……」巫女輕撫著式神的手指驀地一顫，而當她難以置信地將目光重新投向對方的男子時卻只在對方眼中看到滿滿的篤定——在沉默了一瞬之後，椿陡地發出了一聲幾不可察的嘆息，而在下一刻隨著式神的長尾驟地鬆開，少女纖弱的身子啪地一聲落到了地上。繼而椿淡淡地瞟了一眼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但猶自滿眼警惕氣憤之色的少女，神情寂寥地低低開口說道：「怪不得我覺得她有些眼熟，她和靜子長的的確有幾分相像……雖然我對梨乃那個天性涼薄自私的女人並無好感，但既然她是靜子唯一的妹妹……罷了，你走吧。」

半坐在地的少女用左手按著痛楚欲裂的喉管，一時間只覺得猶豫難決——或許現在的確是個求助的大好機會，可如今闔府之人都中了椿的咒術，若是想要要尋人來救的話恐怕便只有找城池旁的那些駐軍或是普通的百姓了，可就算不論那些人究竟能否抵擋的住這來者不善的黑巫女……以她現在連話都無法說出口的狀況又要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畢竟在這個時代百姓識字者極少，就算是想要以筆代言也難以做到！幸而鬼斗也的確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劍道高手，雖說身為黑巫女的椿懂得許多詛咒之術，又有式神相助，但若是沒了她的拖累讓鬼斗單獨對敵的話或許也並不是全無勝算。雖然在情感上她並不願就此離開，但理智卻告訴她若是繼續待下去非但對此時的狀況全無幫助甚至還有可能會礙手礙腳——似乎看出了她心底的躊躇，鬼斗索性先行一步替其做下了決定：「……我在書房的暗格之內放了出城的公文以及鄰城的田產契書，你立即帶著那些東西從北面離開人見城，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後自會前去與你見面。」

畢竟荼蘇擁有著成年人的心智，因此只略一恍惚便回過了神來並立時做出了最符合當前情況的決定——而就在她抬首對上對方安撫目光的瞬間瞳孔卻倏地一縮，在緊張慌亂之下竟是硬生生地忍著自咽喉處傳來的尖銳入骨的劇痛發出了一道嘶啞的聲音：「小……心！」

在聽見少女示警的剎那，鬼斗立時反應急速地反握了刀鞘向身後迎去——只聽見當地一聲輕響，自身後疾射而來的一枚苦無已是堪堪被其撥了開去，可儘管他的動作已不可算是不快卻還是被隨後而來的另一支較為銳細的千本刺中了右臂。見對方所受傷勢明顯並不致命，荼蘇不由得低低地吁了口氣，而在陡然注意到了其迅速轉為死灰一片的面色時心臟卻又不由自主地狠狠揪緊了。在確定對方此次的任務對象已被千本刺中之後，三名不知何時出現在室內的蒙面男子方才輕巧地自暗處躍了出來。雖然已察覺到了自身狀況的不妥，但鬼斗在轉首一瞥之後卻依舊只是冷靜地開口說道：「為對付我這一區區城主大內家居然連忍者也派出來了么？在我看來倒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似乎對男人事不關己的態度頗有幾分不滿，其中那位身形較高的男忍一邊拋著手中的千本一邊語帶嘲諷地道：「千本上所淬之毒見血封喉，沒有解藥，中者十死無生……事到如今你居然還有閒情逸緻關心我們的事么？還是早早留下遺言是正經的！」而另一名忍者則上前一步向同樣秀眉微蹙的巫女略略躬下了身：「城主府因不慎失火被毀，除長男人見義和之外的所有人盡皆不幸身亡，而義和自知幼不更事無力擔負城主重任自願將城池獻於大內家歸於其麾下——以上即為家主的命令。」

巫女不由得微微變了面色，半晌之後方才冷哼著轉開了視線：「哼……出爾反爾的小人。」

男人倏地抬起了頭，用精光四溢的雙眸冷冷直視著她緩緩道：「椿大人，雖然家主很看重您，但還是請您慎言。」

椿略顯不滿地微微眯起了眼，但在下一刻卻依舊神情憤然地移開了目光——雖然她對自己的詛咒之術相當自信，但這卻並不代表她自大到認為憑藉其一己之力便能夠與整個大內氏相抗。在下一刻卻彷彿終於決定了什麼般望向了對面已有些搖搖欲墜的男子，低低地吐出了一口氣：「雖然我不能保證……但我會想法子保住她的性命的。」

在確定鬼斗中毒的第一時間荼蘇便撲上前去用自己的髮帶死死束住了對方的右臂，即便在聽聞此言時也並未將注意力從對方的傷處轉開一絲一毫。而在她打算俯首吮向那已然在短短時間內開始發黑潰爛的傷處時鬼斗卻手疾眼快地狠狠將她推了開去，繼而複雜的目光自雙眼通紅一片的少女面上一瞥而過，在片刻之後已是鄭重其事地向巫女頷下了首去：「……多謝。」

雖然對椿來說大仇得報無疑是一件好事，但在看到對方面臨末路之時的模樣時心底卻仍是原因不明地隱隱生出了一絲苦澀之感，在少女眼中閃爍著的淚光落入視線中的剎那更是不由自主地猶豫了起來——看在人見鬼斗對靜子的甥女如此關心的份上她是不是應該放任其靈魂去輪迴？畢竟面前的少女是靜子的唯一存世的親人，若不是必須她也並不想被其憎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