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家

第二天一早張展母親就來了，帶來了據說是張展以前最愛吃的蟹黃包子和半桶皮蛋瘦肉粥。

張展飽餐了一頓后，醫生就來巡房了。給他稍微檢查了一下身體，問了問他感覺如何，便說接下來要給他做一個全面的檢查，看看他是否有內傷或者其他病症。

於是一個早上，張展都在奔忙於醫院的各個檢測部門中。一通忙活到了下午，檢查結果就出來了。讓人意外和高興的是，他的身體居然沒有大的問題。除了一些表皮的瘀傷外，內傷一點都沒有。

另外，醫院對他心臟健康情況的檢查也沒發現出問題。對於昨天他突發休克心臟停止跳動的現象，醫生也只能歸結於心臟部位驟然收到外力打擊所致，否則就沒有別的解釋了。

對於張展沒檢查出問題來，最高興的當然就是他的母親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信佛的，反正一聽到這個結果出來，她就一直在念叨謝天謝地，阿彌陀佛。

張展則對這個檢查結果一點都不意外，因為這是神明安排他復活的，又怎麼可能身體會出問題呢？所以結果一出來，張展就說不住院了，反正就是一點皮外傷，回家養傷也是一樣。

母親當然堅決反對，不過她也說不過兒子，加上檢查結果確實沒有大的問題，只好同意了兒子的回家要求。

其實張展這麼早就想出院，一則是身體確實沒有問題，住不住院都一樣會好。二則是想及早回家去弟弟的房間看看，希望能在弟弟的房間里，找到可以了解他性格脾氣，乃至生活經歷的東西。這些東西對他很重要，可以幫助他儘早的融入到弟弟的生活中去，從而不讓別人發現什麼疑點。

醫院也沒有阻止張展的出院，在給他開了一大堆治傷的藥物后，當天下午快晚飯的時候，張展和母親就離開了醫院，回到了家中。

這個家，張展是第一次來。原來五歲之前的那個家早就不在了，就算還在，張展也已經沒有了一點印象。

家在城市西區的一個社區中，五層樓的房子，張展家在其中某個單元的四樓。進門以後，張展看到房子面積不大，不到一百平米，但擁有三個房間和一個不大不小的客廳。另外廚房和衛生間也都是齊全的，算是一戶都市普通人家的正常居住條件。

張展很快就找到了屬於他弟弟的房間，一進去，就看到屋裡的東西全部都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床鋪乾淨，桌面潔凈，要不是看到了一些英語教材就放在了桌上，真不相信這是一個男人的房間。

作為一名殺手和男人，張展是從來不在乎自己居住的地方是否乾淨整潔的。看到面前這幅場景，不禁感嘆有家有父母照顧的弟弟還真是幸福。一個房間而已，都收拾得這麼舒服和乾淨。

不過剛剛才回家，這時候不適合立刻就對弟弟的房間進行翻找查看。母親一到家就去做飯了，說要好好炒幾個菜，慰勞慰勞剛剛出院的兒子。父親還沒有下班回來，張展稍微觀察了一下弟弟的房間后，便走了出來，觀看家裡其他地方的擺設。

很快的，在客廳邊上的一個柜子上，張展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那是一幅裝在小鏡框里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家四口的坐像。爸爸媽媽並排坐在一起，每個人的懷裡，都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

張展剎那間眼眶就濕潤了，這張照片，在他的心中隱隱約約還有印象。這是他和弟弟百日時照的照片，小時候就放在牆上的，天天都可以看到。

張展馬上就走過去了，伸手輕輕的撫摸著鏡框，看著照片里這對年輕的父母。漸漸地，當年原本已經模糊的印象，開始清晰起來了。是的，這就是那時候他的爸爸媽媽呀！二十年過去了，當年風華正茂的父親，以及年輕漂亮的母親，如今都已經開始步入了中老年階段，變化真的好大！

也不知道，當年他被人拐走後，父親母親為了找他，走過了多少地方，問過了多少人。他們擔了多少心思，又流了多少眼淚。要是當年他不那麼頑皮就好了，就不會一個人跑出家裡去玩，以至於被壞人給帶走。

在柜子的另一個格子里，張展又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照片，這是他們兄弟倆三歲的時候，在某個公園門口照的一張相。張展依稀記得左邊的這個就是自己，而右邊的那個，則是弟弟了。

照片里他們兄弟笑得多麼天真浪漫啊！這時候的哥哥，又怎麼知道就在不到兩年後，他會被壞人拐走，從此過著吃盡苦頭，又危險而血腥的生涯？而弟弟也絕不會想到，要不了多久，他的哥哥就會不見了。從此他就只能一個人長大，再也沒有人跟他一起玩耍。

張展看著看著，淚水無聲而流，心中感概萬千。其實自從他十二歲第一次殺人以後，他就再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了。沒想到如今復活在弟弟身上，卻再三的淚水橫流。

當然，這不能怪他。不管是誰見到了失散多年的父母，見到了小時候熟悉的東西，都會忍不住激動流淚的。

就在這時候，房門卡啦一響，張展的父親回來了。張展趕緊抹了下臉擦去淚痕，然後迎過去笑道：「爸，您回來啦？」

看到父親的手中還拿著一隻黑色的手包，張展自然而然的伸手過去接，想要幫父親把手包拿去放好。

張展的父親自然知道兒子今天就出院回家了，所以在家裡看到張展並不奇怪。可是讓他詫異的是，兒子一看到他回來，居然破天荒的過來迎接，而且還體貼的要接過他的包拿去放好。

這在兒子以往的日子裡，可是很少出現的現象。張展父親沒想到兒子已經變了一個人，而是馬上警惕了起來，心想這小子無事獻殷勤，准沒什麼好事。便伸手一擋，道：「別，還是我自己來吧。怎麼樣？聽說檢查結果出來了，你身體沒有什麼問題？」

張展自然不知道父親在警惕他的舉動，見他不要自己拿包，就不以為意的縮回手來，道：「是的，爸。你兒子身體好著呢，被人打一通而已，也沒啥大不了的。爸您坐，工作一天累了吧？」

見到兒子如此殷勤，張展父親狐疑的看著他，皺著眉放下了包又走到了沙發處坐下。而張展就想對父母好一點，彌補他這麼多年沒能在他們身邊孝敬的遺憾。所以看到父親坐下了，就想去泡杯茶來給父親喝。

可是他對這個家還不熟悉，東張西望，找來找去的，也沒看到哪兒有茶杯和茶葉之類的東西。

張展父親見兒子似乎在找什麼東西，就皺著眉問道：「你找什麼呢？」

張展當然不能說在找茶杯茶葉，正支吾著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卻見父親問完話后，伸手就在沙發麵前的茶几下面摸出了一隻不鏽鋼保溫杯出來。看來這就是父親平常喝茶的杯子，只見他旋開蓋子往杯里看了一眼，大概是發現沒水了，就站起來準備去加水。

張展敏銳的發現了父親的意圖，忙搶著跑過去道：「爸，我來吧。」

說著，張展已經搶過了父親手裡的杯子，然後走到客廳一角放有兩瓶熱水壺的地方，拿起一瓶給杯子里加滿了開水，接著又恭恭敬敬的端回到父親的面前。

兒子的舉動，讓張展父親更是狐疑了。他不動聲色的接過水杯，先不喝而放到了茶几上，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香煙。一邊看著兒子，一邊取出一支來叼在嘴裡。

點燃以後，他緩緩的吸了一口，終於開口道：「說吧，到底什麼事情？」

張展一愣，道：「什麼什麼事情？沒有事情啊！」

只是他在回答的時候，眼睛卻在看著父親已經放在茶几上的煙盒。在沒有變成弟弟之前，張展作為一名殺手，那是抽煙喝酒樣樣都來的。這也不能怪張展，因為殺手這個職業太危險，太血腥。今天還活著，明天說不定就死了。

所以為了排解壓力，就需要一些麻痹神經的東西來釋放心情。於是香煙、烈酒、女人就成了殺手們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東西。

張展也不能免俗，抽煙他抽得很兇，喝酒也是經常喝到爛醉。至於女人，他一樣從來就沒有少過。當然，那些基本上都是些歡場女子，偶爾有不是的，也是玩玩一夜情，過後就一拍兩散，各不相欠的經歷。

對一個殺手來說，愛情絕對是一件最奢侈的事情。張展不敢愛上一個女人，也從來沒遇到過值得他愛的女人。

話說回來了，由於張展復活以後人就在醫院裡了，加上復活的事情太讓他震驚，所以就沒想到要抽煙的事情。可是張展的煙癮是很重的，這種癮頭已經深烙在他的靈魂里了，所以現在一看到父親抽煙，他自然而然就犯了煙癮，很想拿起一根來抽。

不過理智告訴他，這時候拿根煙抽是不明智的。因為現在他已經不是他自己了，而是成為了弟弟張展的身份。弟弟抽不抽煙他無從得知，萬一要是個不抽煙的人，那他忽然拿起一根煙抽了起來，不會讓父母感覺十分意外和驚奇嗎？

況且，從他復活以後，並沒有在弟弟的身上找到香煙和打火機之類的東西，也可以判定弟弟是個不抽煙，或者很少抽煙的人。為了保險起見，這個冒失的行為盡量還是不要去做的好。

所以儘管張展被父親的香煙勾起了煙癮，不過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決定還是熬一熬好了。等以後有機會了，他再一個人出去買煙過癮。

而這時候的張展父親當然不知道兒子心裡在想什麼，聽他矢口否認，又抽了一口煙，便冷笑了一聲道：「真的沒什麼事嗎？沒事你巴巴的獻什麼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