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長城滯工事情很快解決了，不過是一群民夫生計難為，皇帝已下令給他們的家人免除一年賦稅。

天氣愈來愈熱，時值端陽佳節，榴花照影窺鸞鑒，這一日的宮宴設在碧波池自雨亭上，碧波池水清波翠，樓閣倒映，龍舟漫遊，四面荷花盛開，歌女舞姬在水亭上演習樂舞，藉著水音欣賞，簫管悠揚笙婉轉，樂聲渡水而來，格外好聽。

自雨亭由十六座宮榭亭台、八條迴廊畫道，彼此曲折穿梭，迤邐環合而成。遠遠望去，猶如各色雲彩層層懸浮於瑤池清波之上。微風徐來，波光粼粼，吹皺了一池美景。

天氣炎熱，太后並未到場，虞宓和穆惠妃是當今宮中最尊貴的妃子，兩人席位分設皇帝左右，帝妃往下，第一席沈昭儀與蕭婕妤相對而坐，沈昭儀一如既往衣裳整潔，姿容高貴，懷着身孕仍不減風韻，宛如蓮花出污泥而不染。

虞宓的母親身體虛弱多病，為了更好的照顧她，虞孤雲曾鑽研過一段時間醫術，因此家裏留下了不少醫書，虞宓閑來無事經常翻閱，對醫理倒是所知不少。沈昭儀面色蒼白、口唇色淡，明顯是氣血兩虛。虞宓心裏不禁有些疑惑，平常也沒聽說沈昭儀有什麼不適，何況宮廷中，御醫都是精挑細選，山珍補品應有盡有，昭儀為何還會如此虛弱呢？

趙婕妤位於蕭婕妤下首，硃唇皓齒，明眸流盼，媚態橫生，嬌艷動人。唇角露出一縷不易察覺的冷笑，眉眼間又彷彿帶着說不出的苦痛與厭倦。

樂聲清脆，輕紗羅衣的舞女翩翩曼舞。彩娥宮女縱橫穿行，將蔬果酒水一一送上，眾人遙相舉杯，各盡其歡。

虞宓飲了一杯梨花凍露漿，覺得甘香清冽，不由又多喝了幾杯，不勝酒力，雙靨嫣紅。淳于晗心下疼愛憐惜，忍不住伸手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祝昭容立於大殿正中，仰頭悠揚吹奏著一管玉笙，清越婉轉，圓潤響亮，動聽之極。虞宓也被情不自禁地吸引，一曲奏畢，淳于晗笑道：「不錯，費了不少心思吧。」祝昭容月牙眼秋波蕩漾，笑道：「多謝皇上誇獎。」

趙婕妤道：「常聽宮人們說昭容娘娘藝壓群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祝昭容斜了她一眼，並不答話，頗有些自傲。趙婕妤舉杯一飲而盡，忽然起身道：「皇上，古來趙舞妙絕天下，臣妾不才，願效仿昭容，為皇上獻藝一曲，博皇上一笑。」此語一出，祝昭容臉色立變，礙於御前不好發作，少不得忍了下來。

皇帝饒有興緻，揮一揮手，「准了。」

一陣清脆動聽的鈴聲響過，眾人眼前一亮，趙婕妤一襲紅裝，靈動如鶯，曼妙如蝶，翩翩閃進大殿，如同庭外盛放的石榴花，嬌艷奪目。手腕、腳踝都系著晶瑩透明的鈴環，相互碰擊之時發出丁冬悅耳的聲響。

趙婕妤身形靈動，彷佛蝴蝶翮翩，春水迴旋，唇綻櫻顆，雲堆翠髻，隨着綺麗的樂聲韻律起舞，搖曳生姿，腰肢折轉，指尖勾點，雪臂款擺，赤足飄飛，每一次回眸、每一次頓足、每一次扭腰，都與那洞簫、玉笙、長短笛聲聲契合，絲絲入扣。

嬌容盈心，冶骨**，妍饒艷影，魅韻惑神。令人目眩神迷。

淳于晗微笑舉杯，遙遙相敬，魏王目光直直地瞪着廳中的翩翩佳人，吞了口口水，連杯中美酒潑灑出來也沒發覺，唯有燕王默默飲酒，不動聲色，偶爾向虞宓投去一瞥，竟是擔憂的神色。

炫目的舞步與樂聲中，祝昭容的臉色愈來愈難看，沈昭儀的臉色也愈來愈蒼白，眉心皺的愈來愈緊，直到身後的宮女驚叫起來，眾人才把目光投在她身上，沈昭儀的裙下，已經滲出鮮血……

端陽宴當晚，沈昭儀早產產下一名小皇子，難產身亡……

端陽宴第二日，宮中傳出趙婕妤服毒自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