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三百個秋

從夢中醒來，虛虛實實，仿如隔世卻又像昨日重現。

睜開眼，淡青色的芙蓉帳映入眼內，才發現原本應伏在窗枱的我，現已經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心內不覺暗暗讚許，紅鸞真是個體貼的丫頭。

起身行至窗邊，推開虛掩著的四扇窗，徐徐夜風拂面而來。窗外並不一片漆黑，迷榖開的花光彩四照。我精神大好，心情也跟着這清涼的夜風清朗起來。身後有人推門進來，不用看，想必一定是紅鸞，在這諾大的楓華宮中能自由出入我寢室的就只有魅離和紅鸞兩位。

我心情大好地道：「紅鸞，待會陪我到凡間走一趟吧，本上仙很久很久都沒到凡間遊玩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可以遇到凡人成親的場景，看看是不是也像我去年成親的一樣。」

見紅鸞沒答話，我想必她這麼忠心耿耿的屬下，沒經魅離的允許是不敢自作主張的。是以我再作讓步說道：「紅鸞妹妹不必擔心，我曉得你忠心耿耿於離王，必然一定不會與我私自到凡間的。本上仙只是希望此去凡間之事，紅鸞妹妹代為保密罷了。」

心想還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於是我便佯作悲情繼續道：「外人眼中我是個高高在上的王妃，但你必曉得離王常常把我撇下不管，我整天呆在宮中更是無所事事，甚至苦悶得慌。如今，如今我只是想趁離王尚未回宮之際，偷偷地到凡間看一看，以放逐放逐下心境，還望紅鸞妹妹成全。」

我自覺這樣說得動情合理，雖紅鸞表面上不會讓我順利到凡間去，但亦然不會死命阻攔。我心中不由覺得十分得意但卻不敢外露，遂繼續保持那份悲情狀，打算以滿腔委屈的眼神來作最後的爭取。

我回過頭，只見紅鸞神色怪異，向我遞了個眼色，偷偷地向房中偏廳茶案的位置瞄了一眼。我順着她的眼風看過去，這一看我那份悲情狀不用裝也來得很是自然。

只見魅離左手握著青瓷杯泰然自若地喝着茶，右手緩緩揚起節骨分明的手指柔柔地一揮，示意紅鸞退下。

我垂下眼帘屏氣斂息地站在原地，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等候發落。半響也沒聽到魅離發話，我偷偷抬眼試探軍情，只見他似笑非笑地將我定定望着。

本上仙不就只是想找個借口，偷偷地溜出去放逐下心境嗎？這不還沒幹的事情嗎？我只嘆自由離我太遙遠，倒霉卻常伴我左右！

我心中此刻不禁撥涼撥涼的，曾無限次告誡過自己要事事小心，絕不能讓魅離抓住把柄向天宮發難，不想這次讓他逮個正著。心中飛速地盤算著要如何把事情兜回來，還需兜得完美點。即便不能夠完美，但至少得爭取到若魅離要發難只可針對我一人，絕不能連累到天君那個老頭子。

借口想了一個又一個，都總覺得不夠完美，本上仙甚是痛苦地否定了一大籮難得的奇思妙想，要知道騙過這隻狐狸可是件十分折殺修為的事情。

正所謂樂極生悲，此句飽含哲理的話，說的大概就是現下倒霉的本上仙我了。

好在凡事也無絕對，天亦無絕人之路。本上仙腦海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從前溜到凡間遊玩時，曾見凡間女子此情此景是如何應對的，當時還鄙視凡間女子矯揉造作，不想今天我得將此矯揉造作學個十足。

辦法已有，心中便不再太過慌張。細細想想也是，以其實在想不出能騙得過這狐狸的法子，倒不如就學作凡間女子一般做個無理取鬧狀，說不定還能欲蓋彌彰。

此念一成，我醞釀了一小會，便很快地進入角色。

我訕訕地道：「離王你可回來了，若再不回來，臣妾就得四海八荒中尋夫去了。」說完故作停頓，看看這個狐狸的反應，方可見招拆招。

學作凡人的樣子，沒想到本上仙我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本上仙甚是得心應手地故意微微抬頭，向魅離投去幽怨的一眼，隨即馬上垂下頭來做拭淚的委屈狀，眼風裏卻沒放過魅離的蛛絲馬跡。

此招果然有效，只見魅離握住茶杯的手抖了一抖，杯中亦灑出幾滴茶水於地，嘴角也微微地抽了一抽。

雖他臉上還是那樣泰然自若，但顯然還是被我這無理取鬧給震到了。「真是一隻老狐狸」我心中憤憤罵道，卻絲毫不敢放鬆。

不過見他此反應亦不禁大喜，我再接再勵地含怨帶怒道：「臣妾孤陋寡聞，自不曉得這**八荒中哪個妃子像我一樣，夫君的行蹤需得外人告知，我這個妃子做得委實是個擺設，連個下人也比不過，還請離王賜教！」說此句的時候，我早就對他此種待妻之道已然不滿，是以情感上也無需多作醞釀也說得個恰如其分。

許是本上仙入戲太深，語畢我竟不再作扭捏狀，抬頭挺胸且理直氣壯地將魅離定定望着。

只見魅離臉上不再泰然自若而是神色不可辯，黑黑的眼珠也透著波濤洶湧的驚和喜。

這一年相處下來，我雖深知我這夫君怪異狡猾的很，時常無法猜透他心中所想，現下他再作此種怪異的眼神，叫不才的本上仙我又是如何讀得懂啊！

我曉得他驚是驚得有跡可循，但這喜從何而來呢？我被他弄得一頭霧水，想必他此次又不知著了什麼風了。

這樣倆倆相望，我不覺有些膽怯，終究我是真的做錯了事的。尋思著接下來該如何收場，又該用怎樣的態度來與他相處。都怪自己在凡間時自視清高，沒有虛心地向凡間女子好好的學習學習，是以如今進退兩難。

「愛妃、愛妃。。。。。。」我被魅離不溫不火的叫聲喚過神來，還來不及想好應對的法子，只聽得魅離無奈地接着道：「愛妃你這走神的功夫可真是越來越進步了，可愛妃知不知道，這走神的功夫練得越高越吃虧?」

話音未落，魅離便在我面前一晃，然後大步地朝大門走去。我僵立在原地敢怒不敢言，唇邊被魅離重重地咬過的地方還隱隱作痛，走神果真是吃虧的很。

「愛妃不是說要到凡間去放逐心境嗎？快跟上來吧！」門外輕飄飄地飄來一句。我一聽精神大振，一下子拋開了眼前一切，也顧不得什麼儀態樂顛顛地追了出去。

「愛妃當心、、、、、、」不料魅離突然停下，我又跑得太快來不及剎住步子，一個勁地往他懷裏撞了過去。

魅離順勢一把將我扣入懷中，緊緊地抱着我。我估計他是故意的，就等我投懷送抱。

果然，魅離低下頭滿腔柔情地望着我道：「愛妃果真是思念本王得緊，如此急不可耐地投懷送抱！」

我自知他早就設計好的，便沒好氣地與他道：「沒錯，臣妾思念離王得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今算算這不都快三百個秋了。」說完不忘再送他一記白眼。

「愛妃真是越來越可愛了」魅離朗朗大笑道，說完便寵溺地揉了揉我的頭，在我的額上輕輕的印上一吻。

靠在魅離的懷裏，我甚感幸福。

在他離開的這段日子裏，我確實茶飯不思，坐立不安。原先我不曉得我這便是思念，只知道沒見着他，心裏就好像缺少了什麼一樣，空空的不踏實。我每天都會問紅鸞好幾次魅離什麼時候會回來，紅鸞先是從幾天說到一個月，再從一個月說到兩個月，然後就是三個月；那時我聽着日子越來越多，不覺越來越難過，自此我便曉得我也許是想魅離了，而且是越來越想那種。

魅離定是不曉得我每天為什麼要去爬楓樹，更不曉得我又為何非要爬最高那株。本王妃雖在宮中成天無所事事，但也不至於爬到高處去喝東南西北風。我只不過就是想看着他早點回來，想第一個看到他回來。

我這詭異狡猾的夫君有時候也很糊塗，他自是也不曉得我為他不親自告訴我他的行蹤而生氣，並不是因為我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而是因為我是他魅離的妻子。

想着想着，我竟流下了委屈的淚水。我從魅離懷中抽出雙手，緊緊地將魅離抱住，我怕我擁抱的都只是鏡花水月，主要我一放手這一切就灰飛煙滅。

也許我此舉動太過異常，魅離欲低下頭看我。我自覺在他人面前流淚是件有失體態的事情，便只好把頭在他懷中埋得更深，雙手也情不自禁地把他抱得更緊。

「青青」只聽得魅離叫了一聲，隨即感覺到他也加了把勁把我抱得更緊。我不知道魅離是不是喚我，因為他從來沒這樣叫過我。

我思著要不要問問魅離他喚的「青青」是不是我？若是，我則滿懷喜悅地接受；若果不是呢，那麼他口中的「青青」，我是否真的有勇氣承受。

我正糾結之際，魅離突然雙手捧起我的臉，強烈而霸道地咬着我的唇，我本一頭霧水的腦袋現被他突如其來的吻弄得更不甚清明。

以往魅離吻我都十分溫柔，這次不曉得他為何如此粗暴。他一邊霸道地吻着我，移至我腰際的手更是毫無忌憚地遊走着。此刻我只感覺到他渾身發熱，主要他再輕輕一用力便能把我融進他體內。

良久，魅離終於緩緩地停下，半眯著的桃花眼卻難掩那滔天的慾火。他把玩着我的青絲秀髮，在我耳邊噴氣曖昧地道：「愛妃，凡間放逐心境的事情明天為夫必定實現諾言，現在為夫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還請愛妃體諒體諒。」

「這三更半夜的，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掃興地想着，心中很是不滿。我正在思索間，不料突然被魅離攔腰抱起，凌空飛往他的寢宮「楓虞殿」。

我心跳加速，羞得我臉上桃色泛泛，想必一定十分美麗。

這一夜，浮浮沉沉，魅離較以往都要粗魯些。我雖依然不堪被他折騰，但同時也初嘗房中之事的美妙之處，魅離更是心滿意足。

半夜裏，我迷糊地夢到魅離叫我「青青」，還親了我的眼睛，好像還說了以後再也不讓我流淚等等，我也很是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