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觸動

小院雖不大，也有六七間石屋，前後左右都是竹林，在石屋后不遠處還有一處湖泊，水流從山上緩緩流下，環境十分清幽。

山風吹過，竹葉搖曳，帶著淡淡的清香。

「七少爺，小心著涼！」

從另一間石屋中走出一位老者，看年紀有七十餘歲，臉上的皺紋寫滿了滄桑，但身子卻頗為硬朗。

老者手拿一件長衫，走到楚寒身前，給他披在了肩上，囑咐著，「七少爺，你身子單薄，天色也漸晚了，這個時候的山風沒有了陽光的暖氣兒，涼氣漸重，要是不小心凍著，那可就是老奴的罪過嘍！」

「福爺爺，看您說的，這不是還早著嗎，您看，太陽還貪戀著天空呢！」

楚寒笑著，扯了扯長衫。

「少爺，福爺爺！」

鐵柱翻身來到院內，從水缸里打了一盆水，擦洗身上油膩的汗水，清爽一新后，便來到了楚寒身後，憨厚的面容顯得有些拘謹。

楚寒點點頭。

從石屋之後，悄無聲息的走出一位中年大叔，站在角落裡，迅速的掃視一眼周圍，便淡去了身形。

噠噠噠……！

馬蹄聲聲，震動竹林搖晃，又有車軲轆碾壓地面的特異響聲，帶著一股子鐵血煞氣，緩緩而來。

透過斑駁的竹影，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騎著高頭大馬，身穿黑色鐵甲，手提一桿兩米多黑色長槍的粗獷大漢。他身上的鐵甲黑而透亮，坑坑窪窪，還要長久浸染鮮血的暗紅之色。

他身子筆挺，目光直視，好似感受到了楚寒等人的窺視，他身子一轉，掃視而來，鋒銳的眸光猶如刀鋒一般，攜帶著濃郁的煞氣，讓楚寒臉色一白。

福爺爺冷哼一聲，站到了楚寒身前，非常不善的看向黑甲將軍，鐵柱也默默無聲的來到楚寒身前，擋住黑甲將軍的目光，他粗大如山嶽的眉峰挑起，兩拳握緊，眼光更不善。

「有意思！」

黑甲將軍嘀咕一句，在鐵柱身上的目光格外的多停留了一瞬，便大聲嚷嚷道：「兔崽子們，前面就是火雲鎮了，都給我精神點，別丟了我們的臉。」

黑甲將軍之後，便是同樣騎著高頭大馬的黑甲軍士，雄壯威武，煞氣滔天。

「這就是赫赫有名的黑甲軍！」

楚寒感嘆道。

「黑甲軍是我們人類數目最多的軍隊，是對外戰爭最不可缺少的基石，也是傷亡率最多的軍隊，他們用鮮血和脊骨，鋪就了一處處讓敵人膽寒而不敢逾越的雄關。」

福爺爺感慨萬千道，「每一次大戰，死亡的黑甲軍，他們的屍體能堆起一座山峰。」

「這麼殘酷！」

楚寒震驚。

「比這更殘酷！」

福爺爺又道，他臉上閃過一抹仇恨的煞氣。

「將來，我要參軍！」

鐵柱堅定地說道，在他稚嫩的面容上，滿是嚮往。

那我呢？

楚寒苦笑，他心底也狂吼：我也想參軍啊！

轟隆隆……！

夾在黑甲軍中間的是一輛輛巨大的囚車，裡面填滿了捆綁住雙手雙腳的奇異人類，他們看起來都十分年輕，男子英俊，女子漂亮，皮膚都格外的白皙，猶如奶油，哪怕身為囚犯都無法掩蓋他們的這種天然特質。然而在他們後背上卻都有一對兒雪白的羽翼，猶如天鵝的翅膀，十分怪異。

「這是羽族，世世代代和我們大戰，想侵略我們的城邦，掠奪我們的資源，是生死大敵。他們天生羽翼，能短暫飛翔，也是天生的獵手，最是難對付！」

福爺爺說道，「他們也高傲萬分，自認是高等種族，看不起我們人類，嘿嘿，在我們眼裡，他們不過是從天鵝變異而來的畜生罷了！」

楚寒默然無語，儘管中間隔著些許竹子，但他依然看到了，那些羽族哪怕身在囚牢，但依然挺直著身子，只是他們眸子中滿是空洞的死寂，偶爾閃過一抹光芒，也是無盡的恨意。

忽然，他身子一震。

「她們、有罪過嗎？」

楚寒滿嘴的苦澀，有些迷茫，他看到了一輛小的囚車，上面裝著不過十餘歲的兩個小羽人，她們蜷縮一起，眸子里滿是驚懼。

「她們當然有罪過！」

福爺爺毋庸置疑道，「她們看似無害，可一旦成長起來，就會毫不猶豫的獵殺我們的戰士，獵殺我們的民眾，獵殺他們見到的任何人類，哪怕老人，哪怕孕婦，哪怕孩童，她們都會毫不猶豫的獵殺，他們就是披著白色翅膀的惡魔！」

楚寒一陣哆嗦，心裡發寒。

他雖沒有走出過火雲鎮，沒有見識過外面的世界，但他閱覽過眾多書籍，自然對外界的世界有所了解。

人類坐鎮中央大地，佔據著一塊最為富饒的土地，養活億萬人類，然而在人類城邦之外，儘是異族，時常侵擾人類家園，掠奪資源，進行屠殺。

世世代代，戰火一直延續。

仇恨日積月累，早已形成滅亡種族的大仇恨，就如福爺爺這樣平凡的老人，對異族都擁有刻骨銘心，恨不得將他們誅盡殺絕的恨意，何況他人？

這是不可調和的種族矛盾。

「可是、可是，她們那麼小，就是將來長大，也不一定，不一定……！」

鐵柱心善，想辯解一番，可是聲音越來越小，最終不可聞。只是他看向囚車中的那兩個小羽人，滿是憐憫和不忍。

「即使她們將來長大，擁有一顆善心，不會傷害我們人類，可……！」福爺爺閃過一抹猙獰之色，痛恨道，「可你想過沒有，哪怕她們善良，那她們的子女呢？她們的子孫呢？時間不停，日月輪轉，百十年內，千百年內，她們將孕育出十數、數百、數千、數萬、甚至數十萬、百萬的血脈呢？她們，將會給我們帶來多大的傷害，多大的災難，又有多少我們可愛的士兵被殺，我們多少婦孺青壯殘忍死亡？」

鐵柱臉色頓時白了，渾身戰慄。

楚寒也身子一顫，嘴唇發抖！

他們何曾想過這些？

善良不是罪，用善良對待敵人就是滔天大罪！

楚寒忽然想到，他在某本書上看到過這樣的一句話，當時不理解，現在他有些明白了，只是他很難接受。

「種族之爭，沒有憐憫，只有殘忍；沒有對錯，只有你死我活！」

這是不久前他在書上看到過的一句話，當時只是頗為感慨罷了，然而現在，他終於明白裡面蘊含的血淋淋的殘忍，還有洶湧澎湃，無窮無盡的仇恨。

楚寒再次看向了那輛幾乎消失眸光中的囚車，他開始劇烈的顫抖。

「若有一天，我在囚籠中，又將如何？」

他兩眼迷茫，心神不屬，精神卻劇烈的波動，眼前的一切，福爺爺所言，曾經讀過的格言，猶如閃電一般流淌過心海。

「不好！」

楚寒忽然大驚失色，從迷茫中舒醒過來，隨之苦笑，「我的神魂念力，再也鎮壓不住……難道我楚寒，還沒有見識過外面廣闊的天地，就這樣消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