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心有相思結

谷安鴻就著一點點冷水簡單洗了個澡，換上了羅君頌拿來的當地漁民的衣服。他的身材比較高挑，這衣服穿在他身上短了許多，又比較肥，顯得十分滑稽。

羅君頌失笑道：「你先將就穿著，明天我再進城裡給你買衣服。」

「嗯。」谷安鴻小心翼翼地刮掉鬍子，把頭髮梳理了一下，整個人頓時精神了許多。

羅君頌端詳著眼前的谷安鴻，似乎還有些夢幻的感覺。儘管她一直在等待谷安鴻的到來，但當谷安鴻真的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又不敢相信了。

現在已經過了子時，兩個人還了無睡意，便並坐在床沿上說話。羅君頌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谷安鴻道：「當然是回總壇。」

羅君頌見他答非所問，心裡有些懊惱，沉著臉道：「你難道沒有回總壇嗎？」

谷安鴻苦笑道：「我一直都沒有回去。從長白山回來后，我就去了玄武堂。本來還打算去蘇州青龍堂看看，後來接到總壇的口訊，要我先留在玄武堂，說總壇有信使要來。結果來的竟然是小桃，我那個時候才知道你打算出海的事。我收到信的時候都已經是四月十五了。」

「然後你就馬上動身了？從邯鄲到這裡你居然只用了五天？」羅君頌不可置通道。

「嗯，我一路騎馬，換了好幾匹馬，一直沒有休息，跑了五天才趕到。我本來沒有指望還能再見到你，我以為你已經……已經和那個人走了……」

「那你還趕來做什麼？」

谷安鴻重重嘆息了一聲，道：「我也不知道，就想來看看，也許是希望會有奇迹發生。」

「谷安鴻，我對冷大哥和對你是不一樣的。」

「嗯。」

「我幾次不肯跟你走，是因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冷大哥。」

「嗯。」

「你要知道，我是個沒有過去的人，但是我必須承擔過去留下來的責任，所以我不能逃避。冷大哥知道很多關於我的事，所以我只能問他。」

「嗯。」

「嗯嗯嗯，難道你就沒有話說嗎？」羅君頌有點兒生氣道。

「有話說，我想等你先說。」谷安鴻淺笑道。

羅君頌看著他的笑，有一剎那的失神。這個男人平時不苟言笑，一旦笑起來還真是不可方物，羅君頌只覺得心慌意亂，自己想說什麼也忘記了。

谷安鴻見她獃獃的煞是可愛，頓時難以自持，一低頭就吻住她的唇。羅君頌頓時覺得全身酥麻麻的，軟軟地偎在他的懷中。兩人上一次的親密還是半年前在玄武堂的時候，當時他們都是第一次經歷床笫之事，此刻闊別半年，彼此間又心無芥蒂，只覺得情潮湧動，恨不得抵死纏，綿才好。

谷安鴻有些手忙腳亂地解開羅君頌的衣裳，因為她的衣裳單薄，一個不小心，竟把小衣都扯破了。羅君頌覺得難為情，閉上眼睛，柔順地任憑他在自己身上揉弄。比起初，夜來，兩個人都算是有了經驗，其間的快樂難以言喻，直折騰到天亮了才沉沉睡去。

不知是高七老婆忘記了，還是她已經知道羅君頌家裡來了人，居然沒有來叫羅君頌去吃飯。羅君頌一覺醒來已經是午後了。昨天發生的一切還像是一場綺麗的夢，夢中的男主角俊美得不可思議，她感覺心跳得好快，好快。她側頭看向還在熟睡的谷安鴻，第一次見到他毫無戒備的睡容，她忽然有種踏實感。是的，谷安鴻就在她的身邊，不是在她的夢中。她實實在在地擁有著這個男人。一想到這裡，羅君頌忍不住低頭親吻他的唇。他的唇動了動，配合著羅君頌的唇，像蝴蝶觸碰花蕊，像清風拂過琴弦，溫柔眷戀，美好得讓人不捨得停下。

谷安鴻緩緩睜開眼睛，一場飽睡讓他的體力恢復了許多，臉龐也有了血色。

羅君頌輕輕伏在他的身上，柔聲道：「睡好了沒有？肚子餓不餓？」

谷安鴻一個翻身，反把羅君頌壓在了下面。他凝視著她姣好的面容，溫柔地說道：「只要每天看著你，什麼都不需要了。」

羅君頌輕笑道：「去了一趟長白山，嘴巴都變甜了。說話這麼好聽。」

谷安鴻輕輕一嘆，道：「我知道是我不好，讓你受了很多委屈。君兒，我要怎樣補償你才好？」

羅君頌沉吟道：「要補償么？給我做一輩子的奴隸吧……」

谷安鴻失笑道：「只能做奴隸么？」

「你還想做什麼？」

谷安鴻裝作沉思的模樣，徐徐道：「你覺得呢？」

羅君頌狡黠地一笑，道：「我覺得你挺適合做奴隸啊，為我做牛做馬，替我溫床暖被，全心全意只服從於我一個人。你做得到嗎？」

「你還是真是霸道啊。」

「怎麼？做不到嗎？那我找別人……」

「你敢！」谷安鴻板著臉，惡狠狠道。

羅君頌嚇了一跳，嘟囔道：「你要是答應了，我就不找別人……」

谷安鴻躺到一邊，只是沉吟不語。

羅君頌原本想跟他商量兩人的婚事，但見他始終啟而不發，不禁急道：「你真的不願意嗎？」

「不是……君兒，我在想以後我們到什麼地方安家才合適。」

羅君頌這才放下心，笑道：「反正我就跟著你了，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

谷安鴻輕撫她的臉頰，遲疑道：「我在教中身居要職，短時間內也不可能離開總壇。」他凝視著羅君頌的眼睛，接著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安頓你。」

羅君頌奇道：「我不能也留在總壇嗎？因為我不是教中的弟子嗎？」

谷安鴻面露難色道：「這雖然是一個方面，但沒什麼要緊的。只是……只是……」他支吾半天也說不出個名堂來。

羅君頌勉強擠出笑容，道：「是因為我以前的名聲嗎？那些事情還有什麼說不清楚的么？」

「不是這個。」

「那到底是什麼，你就明說啊。我現在什麼都能承受，你就是說讓我一輩子無名無分地跟著你，我也認了。」羅君頌說著，眼淚立刻溢出了眼眶。她知道谷安鴻不是個花心浪子，既然他對於跟她在一起有許多顧慮，那麼一定是他們之間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她以一個現代人的觀念，完全可以接受婚前同居的生活。

「君兒，別哭，別哭……」谷安鴻細細吻著羅君頌的淚痕，心都快被揉碎了。「你先聽我解釋。我不會讓你無名無分地跟著我，只是眼前還有一些問題要解決。我是陸隱川的師叔，但你卻是他的表妹，我們兩個人隔著輩分。如果我們留在總壇，最尷尬的人可能就是陸隱川。我想日後我慢慢退出總壇，到別處安家，我們兩個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沒有人會想到我們，對陸隱川也就不會有什麼影響了。」

羅君頌還從未想到過這一層。她原先只想到谷安鴻可能會因為自己是他的晚輩而有所顧慮，卻沒有想到他真正顧慮的是陸隱川。「那在那之前，我們就不能在一起嗎？」

谷安鴻輕嘆道：「你容我再想想。」

羅君頌知道他心中肯定是把玄光教放在第一位的，如今還要為自己的事情勞心，很想為他分擔一些，想了想，道：「要不這樣好了，我們悄悄地結婚，然後我在紫硯崖下找個地方住著，我們可以偷偷地見面。好不好？」

「讓你一個人住在外頭，我也不放心。我會想辦法儘早離開總壇……」

「不用那麼急，陸隱川現在不能沒有你，等他羽翼豐滿了你才能離開。我住在哪裡都不要緊。」

谷安鴻心裡又是感動又是愧疚，只覺得自己肩頭的擔子太重，讓羅君頌也跟著受委屈。

兩人想了半天，似乎也沒有一個好辦法。羅君頌笑道：「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好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填飽肚子，我都快餓昏了。」

洗漱過後，羅君頌道：「你就在家裡呆著，我給你帶吃的回來。」

谷安鴻失笑道：「我就這麼見不得人么？」

「是啊，誰叫你長得太惹眼，萬一被什麼狐狸精瞧中了，要跟我搶人，我可麻煩了。」

谷安鴻笑道：「我是那樣容易被人搶走的嗎？你把我看緊些不就夠了？走吧，我們一起出去吃。我還真想看看，這世上還有比你更美麗的狐狸精嗎？」

羅君頌聽他這麼稱讚自己，十分高興，挽著他的胳膊道：「我是怕你在乎自己的形象，既然你自己不介意，我當然更沒意見了。不過，你身上有錢嗎？」

「還有一點，山珍海味可能吃不了。」

「那你還是省省吧，我比你可有錢多了。」羅君頌得意道。

兩人出了屋子，陣陣清涼的海風吹來，感覺格外愜意。

剛出了漁村，只見兩名天聖宮打扮的弟子迎上前來，道：「二宮主，小人奉宮主之命給二宮主送換洗的衣物來了。」

羅君頌挺奇怪，這一個月來藍濟可從未派人送衣服來，再說她有衣服，也不需要。隨手翻看了一下，竟然全都是男裝。

見羅君頌面露困惑，這弟子道：「宮主吩咐了，二宮主可能用得上，一定要先收下。」

羅君頌暗暗感動藍濟的細心，便收了衣服，道：「你們回去告訴宮主，我很快就會回去的，請他不要擔心。」

那弟子應聲后便離開了。

羅君頌怕谷安鴻不肯要天聖宮送來的衣物，便笑道：「留著備用也好，我們吃完飯後再上街給你買衣服好了。」

谷安鴻淡淡道：「既然是藍宮主的一番好意，我們又何必拒絕。給我吧。」

羅君頌趕緊把衣服遞給他，道：「我幫你換。」

換上了藍濟送來的衣服，谷安鴻總算看起來正常了。不過這衣服和他平常穿的深色不同，淡淡的藍色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明亮。所謂人靠衣裝，他本就相貌俊朗，穿上這藍色的衣裳，益發顯得丰神秀逸，玉樹臨風。

羅君頌不由得看得呆住了。谷安鴻失笑道：「你這是什麼表情？我看起來很奇怪嗎？」

「不是，很好。我看你趕緊把以前的衣服都扔了算了，整天穿得像個老頭子似的。以後不許再穿那些黑的灰的衣裳，平白的把人都顯老了十幾歲。」

「好，都聽你的。」谷安鴻笑道。

兩人上街吃了點東西，一路上不斷有人盯著他們看，弄得兩人都不痛快。

羅君頌懊惱道：「現在的女孩子真是一點也不矜持，怎麼能夠這麼盯著人看呢？」

谷安鴻失笑道：「依我看，看你的人更多。以後你一個人的時候就不要上街了，免得遇上登徒子。」

「嗯。」羅君頌一本正經地點頭。

回到屋裡，羅君頌道：「我得先回一趟天聖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谷安鴻沉吟道：「我送你去，不過我得馬上返回總壇。這次我突然離開玄武堂，肯定會引起一些無端的猜疑，萬一被人利用，引起總壇不安就麻煩了。」

「那好。我去天聖宮整理一下，然後我就去紫硯崖找你。至於以後怎麼辦，我們再慢慢想。」

谷安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雖然很想讓羅君頌堂堂正正地以他妻子的身份留在紫硯崖上，但目前情況不允許，他又不捨得和她長期分開，便也只能如此了。

藍濟早已從暗守在漁村的弟子那裡知道了谷安鴻找來的消息，特地派人送了衣物過去。他自然也想得到谷安鴻回來了，羅君頌就要離開了。

第二天傍晚，羅君頌果然來了。藍濟苦笑道：「是來跟我辭行的嗎？」

羅君頌有些難為情道：「我已經決定跟著谷安鴻一輩子了，當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想搬回紫硯崖去，這些日子多虧了大哥照顧……」

「說這些幹什麼？」藍濟強忍著內心的不舍，擺出一副誇張的笑臉，「我本來就喜歡照顧人，你看我不是照顧了冷魔頭十幾年嗎？你跟了谷安鴻最好不過，我也就可以安安心心找個老婆了，哈哈哈……」

羅君頌何嘗不知藍濟對自己的心意，但是很多事情不需要說破，朦朦朧朧的最好。她也開心地笑道：「那我就等著聽大哥的喜訊了。」

有些話不需多說，說了反而矯情。羅君頌深知這一點，她相信藍濟也懂，所以他們的告別很簡單。羅君頌在天聖宮住了最後一晚，帶著自己不多的行李在藍嶺的護送下前往玄光教總壇紫硯崖。

藍濟沒有送她，他怕自己在最後的時刻會強行留下她。冷秋走了，羅君頌選擇了谷安鴻，「這是最好的結果……」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個人坐在太師椅里，喃喃道。

羅君頌在馬車裡一直做著深呼吸。她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嗎？終於可以和谷安鴻朝夕相處了嗎？儘管在紫硯崖上她不能對谷安鴻表現出很親昵的態度，但是能夠每天看到他就已經足夠了。

為了避免夜晚上山，藍嶺在天黑之前找了家客棧，然後通知紫硯崖派人來接。第二天一早，紫硯崖上就來了人。羅君頌一看是秦恭，非常高興，道：「秦大哥，你來接我嗎？」

秦恭道：「教主本來要親自來接姑娘，但是谷護法覺得不妥，便叫在下來接姑娘上山。」

藍嶺把羅君頌交到秦恭手上，便回去復命。羅君頌坐上玄光教派來的馬車，心情不由得更加激動。

到達紫硯崖時正好是中午，陸隱川已經命人準備好了午飯。

「突然接到你要來的消息，我還嚇了一跳，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陸隱川道。

「怎麼？不歡迎我嗎？」羅君頌故意玩笑道，掩飾自己的心虛。

「怎麼會呢？我高興還來不及。這次應該能多住些日子吧？」

「嗯，看情況吧。住得開心呢就多住些日子，住得不開心說不定一會兒就走。」

陸隱川笑了笑，看得出來她心情很好，不知道是不是跟谷安鴻的回來有關係。「要不要先去見一見谷師叔？」

羅君頌心跳猛地加速，她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激動，淡淡道：「谷護法回來了嗎？」

「昨天回來的。聽說……聽說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谷師叔？」

「啊，是啊，谷護法現在忙不忙？」

「忙是忙，不過你的事情也很重要，谷師叔應該能抽出時間來。」陸隱川小心地措辭，顯得十分謹慎。

羅君頌覺得自己似乎過於敏感了，便呵呵一笑道：「那我自己去找他好了。」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吧，反正我和谷護法又不是不認識。」

「那我等你回來一起吃飯？」

「不用等我，你自己吃吧。」羅君頌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見到谷安鴻了。

陸隱川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麼。

秦恭帶著羅君頌先到護法殿去見谷安鴻，谷安鴻正在跟人說話，聽說羅君頌來了，心裡十分高興，淡淡笑道：「你們先退下吧。」然後命人請羅君頌進來。

羅君頌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慢慢走進大殿。谷安鴻屏退了所有的侍從，在大殿中央來回踱步，一看見羅君頌，他險些要衝過去，因為見到旁邊的秦恭，才極力控制住自己。

「谷護法，羅姑娘到了。」秦恭稟道。

羅君頌輕咳一聲，道：「谷護法，我有點事想跟你說，可否借一步說話？」

谷安鴻點點頭，道：「到偏廳去說吧。」

秦恭朝羅君頌笑了笑，然後退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大殿後面的偏廳。這裡一般是作為私人會面的地方，跟外面隔著一小塊天井，十分安靜。

谷安鴻命人送上茶水，然後屏退了隨從。

羅君頌好奇地打量這裡，只見這屋子方方正正，不過方丈大小，有一隻小茶几，四隻矮凳，一面靠牆的地方擺著一架多寶格，上面錯落有致地放著花瓶、筆架、書籍等物，此外再無別物。

谷安鴻輕輕掩上門，從背後摟住羅君頌，低喃道：「你總算來了。」

羅君頌握著他的雙手，輕笑道：「嫌我來晚了？」

谷安鴻笑而不答，貪婪地嗅著她頸間的馨香。

羅君頌感覺到他的氣息在自己耳畔和領口盤旋，渾身不由得燥熱起來，輕聲呻吟道：「不要，好癢……」

谷安鴻幽嘆一聲，很不情願地放開了她。「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嗎？」

羅君頌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還沒想好，東西暫時放在客房裡了。我想住在離你近一點的地方，但是又怕別人看出什麼來。」

谷安鴻沉吟道：「我看你還是像從前那樣就住在映雪堂里，我可以經常過去教你武功，免得你整天無事可做。」

羅君頌失笑道：「你怎麼就肯定我無事可做？我還打算每天給你做飯呢！」

「真的？」谷安鴻笑吟吟地看著她。

羅君頌覺得心跳又加快了，這個男人一笑起來簡直傾國傾城，讓人把持不住啊。想親吻他，這念頭一起，羅君頌就不顧一切了，她低聲喚道：「谷安鴻……」

「嗯？」谷安鴻似笑非笑地應道。

「我好想你……」羅君頌說道，猛地勾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雙唇。

谷安鴻一怔，隨即攬住她的腰肢，深深地吻她。

兩人吻得難捨難分，忽然聽見外頭有人道：「谷護法，教主有請羅姑娘。」

兩人嚇了一跳，趕緊分開。羅君頌捂著自己發燙的臉頰，讓自己趕緊平靜下來，揚聲道：「好，我馬上就去。」

外頭的人應聲離開了。羅君頌嘟起嘴，道：「別忘了到映雪堂去找我。」

谷安鴻點點頭，目送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