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好久沒有哭過了

第六十一章 好久沒有哭過了

又是深秋了——

綿州端王府門前更加冷清了——朱紅大門緊閉。兩邊門洞里,精幹魁梧的護院坐在椅子上打盹兒。陣陣勁風吹過,枯黃的落葉打著旋直衝向空中。

端王鄒震更加深入簡出了。不到一年,王府就發生了兩件說大不大,說小但似乎又不算小的事情。先有「山民獻龜」,後有「總管殺妻」,雖然最後都被自己還算妥善地處理了。但他明顯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冥冥中像是有一股力量左右著自己身邊的人和事,但具體是什麼卻又說不清楚。

也不知道是這個當皇上的哥哥是真得很忙忘了自己,還是對自己產生誤解,進而有了防範之心。總是他過問自己的次數少了,自己差使送過去的信件和禮品也如石沉大海不見回聲。

還是低調一點好了!鄒震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他只希望自己能做一個「富家翁」。但歷史上有多少皇權爭鬥不是禍起蕭牆,又有哪一樁血腥廝殺不是發生在父子之間、親生兄弟之間呢?何況當今皇上還不是自己的親生哥哥。

考慮到這些,他連常年留在府上的幾個清客幕僚也辭退了!對於自己那個性格張揚的「野蠻」王妃,他也是幾次三番地鄭重勸告——讓她不要在外面太招搖。至於那個神神叨叨的斷臂老太,能攆走儘快攆走,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出乎鄒震的意料——一向自以為是,你讓向東、她卻偏偏向西的端王妃戚瀅菀,這次竟然是出奇地聽話。她摟著鄒震脖子嗲兮兮地答應著,並真得就在第二天就辭退了栗芷婼。

青城山,峭壁千仞、拔地擎天。青松爭奇、怪石鬥豔。群峰溝壑間彌散著煙氣,陡崖岩壁上掩映著七彩霞光。九座山巒,如開屏的孔雀,艷麗迷人的尾巴環抱著千年古剎——燃燈寺。

青城山燃燈寺,緊緊貼在懸崖峭壁上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木——他如一位翩翩欲飛的仙人,沐浴在升騰的的雲霞中。

寺內香煙繚繞,幾棵高大的菩提樹凌亂分佈著,巨大的樹陰鋪滿了整個院子。雖然已是深秋,但還是那樣挺拔蒼翠。

栗芷婼無瑕欣賞這些美景——自從雁秋水從錦城回來以後,她的心就再也沒有平靜下來過。

戚瀅菀讓她離開端王府、暫避一段時日的時候,她扭捏一番也就答應了。其實,即使戚瀅菀不說,她也知道是該離開的時候了——端王妃已被自己牢牢控制,魏良輔也凈身進宮,並逆襲得手、成功上位。大計已經展開,自己也沒有留在端王府的任何必要了,留下來只會遇到麻煩和危險!

靜坐在燃燈寺密室中,這個二十年來仇恨之火從來就沒有熄滅過的女人,心境卻是如此亢奮。如果不是因為對面站著雁秋水,她怕是早已經手舞足蹈起來。

「秋水!咱們就快要成功了!」不惑之年的栗芷婼眼中閃現出少有的欣喜。

男人一身勁裝,手按腰刀。緊縮的眉頭沒有因為栗芷婼的話有絲毫的舒展。他抬頭看看面前這個忘乎所以的女人:「栗妃,你覺得我們會成功嗎?」

「當然!戚瑩瑩已為我所用,魏良輔已成為鄒亢的總管太監。有了這兩個安插在鄒家的兩顆釘子,我們的計劃馬上就可以啟動了我們的計策馬上就可以啟動了!哈哈哈——鄒胤澤,你欠我的,我要讓你的兒子加倍償還!?」栗芷婼沒有注意雁秋水說話的語氣,她越說越興奮,終於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

雁秋水不以為然,他沒有附和對面這個女人的話。而是突然話鋒一轉「栗妃,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停頓了一下后,他才鼓起勇氣說出下一句話:「再說!先帝不是也放過你了嗎?」

「什麼?他放過我了!」栗芷婼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似乎一下子回到二十年前那個噩夢般的夜晚。她使勁揮舞著空蕩蕩的衣袖:「這算是放過嗎?沒有他鄒胤澤,沒有那個裝模作樣的宇文宜臻,我會變成這樣!」

栗芷婼哭了——好多年沒有流過一滴淚的栗芷婼哭了。她任由磅礴的淚水噴涌而出。好像要將多年壓抑的委屈、痛恨、妒忌和不滿宣洩出來。她的眼淚早已被仇恨的火焰烤乾了,但在這一刻卻被對面這個男人的一句話重新點燃。

雁秋水靜靜地看著痛哭的栗芷婼,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這個受傷的女人。

「你說啊!你為什麼不說話啊!」男人的沉靜並沒有使女人的怒火熄滅:「直到現在你還同情他們?直到現在你還認為我是錯的?對不對?」栗芷婼突然發瘋一般沖了過來,對著雁秋水又是踢又是打。

雁秋水彷彿成了一截沒有生命的樹樁——就這樣紋絲不動地站著,任女人在自己的身上撒野。

「你怎麼不說話?你剛才的振振有詞哪兒去了?」打累了的栗芷婼終於平靜下來。

「栗妃,雁秋水這條命是你給的。不管你做的是對還是錯,我都會永遠聽從你的差遣!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冷冰冰的語調說出了驚天動地的誓言,但卻沒人能從雁秋水的臉上看出他內心的絲毫變化。

「別再叫我栗妃!我早已不是什麼貴妃了!我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人——」說完終於忍不住撲到男人懷裡:「我的胳膊呀!都是你,你還我的胳膊——」

雁秋水說不出一句話,雙臂輕輕攏著懷中的栗芷婼,堅毅的臉龐似乎有兩行清淚劃過。

栗芷婼安靜下來,許是哭累了。雁秋水真希望她能狠狠推開自己——只有這樣他才有逃離的理由。不是栗芷婼不漂亮——雖是半老徐娘,她依然風韻猶存。

即使只讓栗芷婼靠著,雁秋水仍有一種深深地負罪感。他從沒有喜歡這個女人,一丁點都沒有——因為他的心早被另一個女人佔據。

終於,栗芷婼感覺到了男人的冷漠——對自己的容貌,她始終是相當自信的。即使在被「食骨蟲」折磨,如花似玉的臉龐因為疼痛而變得略微扭曲的時候,她也沒有懷疑過自己對男人的吸引力!

但唯獨這個人,讓她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雁秋水,他從未真正看過她一眼。

輕輕推開雁秋水輕攏著的雙臂,栗芷婼默默走出密室,留下磐石一般安靜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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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百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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