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水腳印兒
沿著走廊走了一段,吳立業拐進了一個裝雜物的小屋——那原來是供宮女宦官做飯用的小廚房,後來廢棄不用就裝雜物了。
吳立業小心翼翼地走到廢棄的鍋台邊,端起上面早已生鏽的鐵鍋,又撥開爐膛里的草灰兒——一塊鐵板就顯露出來。
他使勁搬起鐵板,下面是一個黑呼呼的洞口。吳立業摸索了一陣,從一邊兒拉出一個罐子。
他小心翼翼地揭開密封的蓋子,端起燭台仔細查看了一番裡面的東西后,才長吁了一口氣兒。
平靜了一會兒,老太監把罐子放回原處,將鍋台恢復原樣后,才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
第二天,胡瑩又來了!不過這次不是上午,也不是下午,而是天快擦黑的時候。
和以往一樣,他的手裡拎著兩壺酒——這次是「西鳳」。
小栓子也好了!畢竟是個孩子,在吳立業好心勸說下,並允諾如果找到溫如鋒,一定幫他把那玩意贖回來之後,他就笑了。
——吳立業還說:溫如鋒是個一等一的好人,他不會做傳說中的那種缺德事情的。他失蹤一定有自己的難處,等避過了風頭會回來的。
小栓子一高興,倆人就有下酒菜了。
這可把兩個老傢伙高興壞了!於是,胡瑩就硬拉著小栓子也坐下喝酒。
吳立業說小栓子還小,這麼小怎麼就會喝酒!誰知道小栓子竟然不請自飲起來。
嗨嗨嗨!你這小子啥時候會這個了——吳立業瞪大眼睛喊了兩聲也就停下了——現在的孩子都是人小鬼大,還管得了嗎?
看著吳立業和小栓子喝下杯中的酒,胡瑩嚼著麻辣麻辣的牛肉片——笑了!
來吳立業這裡之前,太醫胡瑩猶豫了很久!
對此他也感到不解——自己一貫的行事風格還是很果斷乾脆的。
他猶豫的不是要不要做這件事——而是要不要帶上神秘客給他的那個小紙包。
這件事他是一定要做的——如果不做就會一輩子生活在夢魘中。他知道這是自己欠栗芷婼的——畢竟這個女人曾經拚死保護過他。
胡瑩對熏香、下藥的下作手段是很反感的,並不是因為自己中過栗芷婼的招。而是他覺得一個郎中去做這樣的事情,的確有點賤得失去了最起碼的底線。
但不帶上栗芷婼轉交過來的紙包,他也確實想不出還有什麼好辦法。
拼酒?「斃敵千人,自損八百!」即使能拼倒吳老太監,那自己也基本上報銷了!
還像上次?——騙吳老太監喝上一大半兒,自己只是佯裝醉倒?那還是不妥,誰都知道同樣的把戲不能玩兒第二次——像諸葛孔明這樣的牛人玩「空城計」也就是成功一次——何況還有小栓子呢?
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想了半天,胡瑩也沒有想出一個萬全之策。眼看天馬上要黑了,他只好背上藥箱出了門。
真沒想到事情進行的如此順利,胡瑩甚至都要懷疑這個吳老太監是不是在將計就計!
窗外漆黑一片,沒有月亮,遠處高大巍峨的宮殿像劈頭而來的凶神惡煞。烏黑的樹影在風中搖曳,發出「呼呼」的嗚咽,如徘徊於荒野的孤魂野鬼。忙活了一天,宮人和宦官早已睡去。一切都萬籟俱寂,只要荷花池中間或傳來鯉魚躍出的水聲。
月黑風高,正是辦事兒的好時候——胡瑩卻忽然猶豫起來。
他不知道這樣做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昨天小栓子和一眾宦官的表現,還是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震撼。那還僅僅是一個「凈身師」不見了,如果真把吳立業的「寶貝」偷走了,他又會怎樣呢?
萬一——他實在不敢想下去。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做,那栗芷婼一定會派上一個比自己狠毒百倍的人來,更或者就是那個姓雁的神秘客。瞧他那陰陽怪氣的樣子,胡瑩就冷氣直冒。
如果是那樣呢?以栗芷婼一貫的行事風格,吳老太監必死無疑。並且,自己也將失去和這個女人討價還價的籌碼——也就是說溫如鋒一家老小也不能倖免。
不留活口,從來就是最保險的辦法。
時間如流水,緩緩逝去——不管白天還是黑夜!
胡瑩一狠心,又猛推了兩人幾下,兩人還像死豬一樣毫無反應——哼哼!栗妃玩的果然是好東西。
他戲謔地笑了兩聲,一手掂起門后的半桶水,一手抓起牆角的笤帚,徑直走到吳立業的床邊,用笤帚蘸著桶里的清水開始開始朝地面上輕輕灑了起來。
隨著清水灑下,地面上出現一排歪歪扭扭,但看起來還算清晰的鞋印。
胡瑩不敢怠慢,迅速跟著腳印往前洒水。就這樣走出屋子,穿過走廊,進到了那個放雜物的屋子。
站在鍋台前的胡瑩躊躇了一下后,飛快衝出小屋,穿過走廊一直跑到涼亭邊的假山後面。從早已藏在那兒的藥箱里拿來出一個匝把高的青瓷小罐,然後又從胡瑩的屋子裡端來燭台,開始仔細地在鍋台上檢查起來。
他端起鐵鍋,看著殘留的爐灰,笑了起來——
百密必有一疏——這個老太監還是忽略了一件事,只知道把爐灰用手撫平,卻忘了用扇子輕輕扇上幾下,即使沒有扇子用嘴巴吹幾下也可以啊——哪有廢棄那麼久的爐灶里,爐灰上還有手印兒呢?
他輕輕用手在爐膛邊摸索了一會兒,然後一使勁兒,將鐵板連同草灰兒一塊搬起。
接著,他從下面拉出那個罐子,小心翼翼地揭開蓋子,拿出裡面裝著的吳立業的「寶貝」和用油紙包著的「凈身契約」,小心放進手邊那個青瓷小罐,。
接著他又將大罐子放回原處,小心地將鐵板、草灰兒和鐵鍋恢復原樣。然後迅速吹熄蠟燭、拿著青瓷小罐退出小屋。
徑直穿過走廊,跑到花園裡的假山後面,胡瑩將青瓷小罐放進自己早先藏在那裡的藥箱,然後再次回到吳立業的屋子。
做完這一切,饒是年輕的胡太醫,也已經是滿頭大汗。看著爺倆還醉得跟死豬一樣,胡瑩笑了——老哥,對不起了!但願你我都能免於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