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上) 燃燒的府邸

楔子(上) 燃燒的府邸

「楓兒!拿着!」慕容熙一把將玲瓏剔透的翡翠玉佩塞入女兒手中:「見了你栗世伯就拿出這個,他看了就會收留你的!千萬記住——只有確信那人是你栗世伯才能拿出來」看着女兒明澈如水的雙眼滿是迷茫,老人的心不由一陣絞痛:「記住阿爹的話!此生只能隱姓埋名了卻殘生,萬萬不可妄想報仇雪恨!」

宮燈搖曳,窗外孤月高懸,「叮叮」之聲不絕於耳,慕容熙面色一凌——該來的終於來了!

緊接着陣陣「嗚嗚」之聲傳來,嗚咽如嬰孩兒,瑟瑟似秋風,但低沉凄厲卻似要兇險萬分。樓宇殿閣間已有魅影穿梭,手執利刃在月光映照下熠熠生輝。

「叮叮」之聲是飛天鈎搭上廊檐柱頭,「嗚嗚」怪叫是手執竹管滑過繩索的響動!——鷹揚衛親臨,看來我慕容氏一門怕是難逃厄運了!

慘叫聲次第傳來,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兒更濃烈了!慕容熙的嘴角抽動了幾下,斑白鬚髮隨着起伏的胸脯抖動不止。

「老爺!該走了——」邊上一個精壯的家丁輕聲提醒著。

「走!往哪裏走?」慕容熙嘴中嘟囔一句,像是在說給家丁聽,又像是說給自己:「栗氏一門三百餘口被砍殺殆盡!我慕容熙上不能攘除奸凶,下不能保有妻兒!還有什麼臉面苟且偷生?」

家丁早已是淚流滿臉:「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帶着小姐快走吧——再不走就真來不及了!」這男子竟然不再顧忌自己的身份來拉扯老人:「大人快走!明忠給您斷後——」

老人並沒有隨着家丁的拉扯有絲毫移動,反而一下子跪倒在他面前:「明忠啊!看在我們主僕一場的份上,老夫有一事相求——請你一定要保全小女楓兒,這是我慕容家最後一點骨血了!」說完就是深深一拜!

「大人這是幹啥呀——」明忠慌忙蹲下攙扶起老人:「大人對明忠如同再生父母,如果當年不是大人將小的從街頭撿回來,明忠怕是早就成了亂墳崗上的孤魂野鬼了!」家丁猛地一下子將老者架了起來:「不說這些了——事不宜遲!大人還是帶着小姐快走吧!」

慕容熙搖搖頭,深陷地雙眼滿是決絕:「不走了!」他一把拉着女孩兒的手塞給明忠:「帶着楓兒快走!出了秘道一直往西!記住不要走官道,見到栗如海栗大人什麼也別說,只讓他照顧好小女!」

說完按動書案下一處隱秘按鈕,隨着「吱扭「聲傳來,牆角顯現出一個烏黑洞口。

「楓兒!記住——除了你栗世伯,絕不能再讓第二個人看到玉佩!」慕容熙淚花閃爍,似有萬般不舍:「還有——此後只能隱姓埋名,絕對不要報仇雪恨!」說完猛地一把將明忠和女人推進秘道。

「爹爹——」在暗門關上的一瞬間,少不經事的慕容長楓開始放聲大喊!

——這是她對父親最後的記憶,也是慕容熙聽到的最溫馨地呼喚。

看着女兒安然離去,慕容熙環顧四周,不禁仰天慘笑:「真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想不到我慕容氏一門忠烈,竟落得如此下場!罷罷罷,來世做牛做馬再不踏進朝堂半步——」說完抓起大廳一角的宮燈,對着有着千層垂幔、萬般流蘇的雕花窗欞狠狠甩了過去。

「啪」,水晶燈罩應聲而碎,看着漸次升高的烈焰再無熄滅的可能。慕容熙毅然轉身衝出了正廳。

富麗堂皇的府邸早已是人間地獄,此起彼伏的是刀劈人骨的「咔咔「悶響和一聲聲毛骨悚然的啼哭慘叫。花園裏、大廳中、荷塘里,甬路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身首異處的屍骸。汩汩流動的人血漫過了這個路面,遠近幾處屋舍亭台已燃起熊熊大火。赤紅的烈焰映紅了半邊天空,同樣也映紅了追逐砍殺的鷹揚護衛嗜血猙獰的臉。

「慕容尚書!你總算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撇下一家老小,溜之大吉了呢!」陰惻惻的聲音從暗處傳來。

「哼哼哼——」慕容熙一陣冷笑:「老夫走與不走也輪不到你一個閹狗來指手畫腳!」他環顧四周不禁悲從中來——好慘哪!想不到皇上竟然做的這麼絕,明明知道落到沐英之手絕無活口還派這狗賊來。

「內侍省果然好手段!刀刀斃命不留活口——」慕容熙竭力壓抑著噴薄而出的怒火,一字一頓地說。此刻他真想衝過去將這閹狗撕個粉碎——但他沒有。理智告訴自己必須冷靜,只有這樣才可以儘可能多得給明忠和女兒爭取出逃的時間。

「呵呵呵——替皇上辦差是咱家職責所在!還望慕容尚書不要把這帳算到公公我頭上哦!」沐英凄厲的尖笑在這血雨腥風中顯得格外瘮人。他從懷中緩慢地掏出一軸明黃錦緞:「聖旨在此,要不要咱家給你念念?」

沐英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先頒旨、后處置,而是來了個先下手為強——很顯然這廝一定是得到了某人的授意,不給自己絲毫活命的機會了。既然要趕盡殺絕,那頒不頒聖旨還有什麼區別。

「是宇文昭讓你這麼做的吧!這狗賊,老夫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慕容熙雙目盡赤、鬚髮顫抖,一想到栗府上下慘死的三百餘口,不禁怒從心中來。

「老夫要面見皇上——」明知不可為,慕容熙還是抱有一絲僥倖。

「哈哈哈——」沐英仰天長笑,尖利的公鴨嗓在整個燃燒的栗府上空回蕩:「見皇上!笑死咱家了,慕容尚書,你覺得這有可能嗎?」他忽然臉色一冷:「勾結番邦,蓄謀叛國。犯下這等謀逆大罪你還有臉見皇上?「

看着慕容熙平靜的面孔,沐英忽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不對!這老傢伙似乎是在拖延時間——幹什麼?在等救兵?

「皇上的旨意就是——」他將手中拖着的聖旨猛地摜在地上:「殺無赦!」

隨着聖旨落地,鷹揚衛一擁而上。堂堂南蜀兵部尚書頃刻間身首異處。

頭顱落地的一剎那,慕容熙看到了烈火映紅了整個天空!

「重新搜羅一邊!沒死的再補上一刀!連這府上的貓狗雞鴨也不要放過——」沐英用白皙修長的手指把捏著雪白的綉金絲帕,輕描淡寫地吩咐了一句。他甚至頭都沒有抬一下,彷彿周遭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

「回來——」疾馳而去的鷹揚衛兵又被沐公公尖利的公鴨嗓召回:「慌什麼!公公我還沒有說完呢?」說着手一揚,雪白的手帕飄飄悠悠掉落在面前暗紅的凝血中,煞是扎眼。邊上小宦官忙遞上一把精緻的鏨金小刀,沐英又開始不緊不慢地修起指甲來。

「記住!完事了查一下人數,公公我這兒候着呢!」

「屬下明白!」|衛兵再次躬身,然後飛速離去——

隨着又是幾聲或長或短的慘叫后,一切最終歸為沉寂。離去的鷹揚衛再次出現:「稟公公!包括下人女傭,慕容熙一家三百二十五口盡皆被殺——」

「嗯?」沐英猛地抬起頭,深陷的眼窩迸射出鷹隼般犀利的寒光:「三百二十五口!不對啊——怎麼會少了兩個人?」他沉吟了一下:「你確定是三百二十五口?」

「屬下再三查實!」年輕的鷹揚衛躊躇了一下:「屬下敢用腦袋擔保——」

「哦——」

「公公!慕容熙有一小女,似乎不在被殺的人當中?」站在一旁的封瞳忙低聲稟報!暗紅宮袍上綉亮銀飛雲紋,頭戴金翅烏紗帽,腰懸彎月雁翎刀——這人赫然是內侍省一等飛雲捕快。只不過同樣白面無須,眼中閃爍著和沐英同樣的陰騭。

「查!對着死人一個個查,看到底跑了哪兩個?」沐英將手中的金刀一把摔在地上,氣急敗壞地嚎叫着:「還有!命你的鷹揚衛搜索整個宅子,發現有什麼暗門密道馬上來報——」

半個時辰之後,鷹揚衛來報:三百二十五人一一查過,單單就少了慕容熙的**慕容長楓,還有一個就是慕容府的管家明忠。

沐英不等說完就是一聲斷喝:「滾一邊兒去!沒有的東西——「說完飛起一腳將噤若寒蟬的鷹揚衛指揮使踹到一邊兒。

——媽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公公我就怕有漏網之魚,所以才調集鷹揚衛和內侍獄將這尚書府圍得是鐵桶一般。沒想到還是——這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這倆做死的又能躲到哪兒去了呢?

看着眼前熊熊燃燒的尚書府,沐英忽然靈光一閃:「快快——快將這火滅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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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百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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