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誤認

第十九節誤認

第一層對艾修魯法特來說可謂進出自由。上第二層的階梯也很好找，就在小廣場的邊上。特別要說明的是，和大部分城堡類似，上樓的階梯並不是連續的。換句話說，艾修魯法特找到了上樓階梯直到二層為止——二層到三層的階梯在另外一個地方。

而第二層的情況就要複雜很多，因為那些吸血鬼的貼身護衛就居住在這一層。就如傳說中的一樣，在接受了吸血鬼的力量之後，這些少女得到了很多力量，其中之一就是極大的減少了睡眠時間。她們每天需要睡眠的時間只有一兩個小時而不是正常人那麼整整一晚上。

所以很容易想像，第二層哪怕是毫無任何戒備，沒睡覺的人也要多得多。有很多人醒著，過道上或者空曠的地方，時不時能看到身影晃動。

艾修魯法特在一層的時候還覺得自己頗有盜賊的天賦——這是他第一次嘗試扮演一個盜賊，但是效果似乎很好。但是到了第二層的時候，他開始明白自己缺乏某些方面的天賦。

藏身在陰影里，躲過來往的目光——從理論上說似乎並不難，但是實際上想要做到這一點，需要的不止是技術，還有膽量和自信。如果說前者——也就是膽量——還不是問題的話，那麼後者正是艾︾4修魯法特缺乏的東西。

在一個居住區域的邊緣，他終於遇到了盜賊所必然會遇到的情況——前方有人正走過來，而邊上只有一個很小的角落可供躲藏。

他藏在角落裏，努力站直身體，把自己全力隱藏在那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落，希望能避開來人的視線。這種惶恐的感覺真的好久沒有了……哪怕在混沌領域，和那幫子邪神鬥智斗勇都沒有這麼緊張。

那個身影簡直和艾修魯法特是擦肩而過。所幸，對方完全沒有任何戒備，而在經過的時候又湊巧的側目看向另外一邊，所以這場接觸的最後結果是皆大歡喜。那個女孩啥也沒發現，艾修魯法特等對方走遠之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開始對自己的盜賊天賦不那麼有自信了。要說走路靜謐無聲，他還勉強能做到，但是要做到傳說中盜賊那種敏銳的觀察力，以及隨時找好藏身地點和撤退道路的能力，最後還有對自己絕對的信心之類，他就完全做不到了。

但是現在想要這樣撤走，他卻是絕對不甘心的。

前方是居住區，過道兩邊都是一個個的房間。艾修魯法特現在已經知道，城堡里的女孩的生活條件還不錯——通常能夠兩個人或者獨自享用一個房間，可以擁有自己的私人物品。此外，寫信和外界聯繫這種做法也是被允許的（不過他不確定這是每個女孩享有的權力還只是部分人）。如果他沒弄錯的話，這個居住區的盡頭就是上三層的階梯了。

這個區域，應該就是那些接受了吸血鬼力量的女孩……也就是那些女護衛的居住區域了。她們被安置在階梯前方，說起來倒也很合理。

暫時看起來，整個過道都很安靜。艾修魯法特憑藉自己超人的聽覺，能夠聽到部分的房間內有人活動的聲響，而這條過道上沒有任何可供隱蔽的地方。只要有一個人走出房門，她就必然能看到艾修魯法特。嗯，憑藉他的體型和打扮，傻瓜也能看出這是一個不速之客。

好吧，只需要一聲高喊，一切就會變得不可收拾！

但是，他覺得自己應該能過去。他也只能從這裏過去。

這段路很短——也就是兩百來步的距離。但是必須要說，艾修魯法特感覺到的那種心理壓力勝過自己在血腥要塞之下迎戰血牙領主。因為在戰場上，事情是可控的，艾修魯法特有足夠的經驗和準備來迎戰強敵，但是在這裏，一切都是不可控的。你只能將一切委託給命運或者諸神。

地牢之內，小丫頭和拉莉亞眼巴巴的望着階梯口。

所謂「度日如年」就是指這種感覺了。在這個環境下，沒有計時的工具，所以憑人類的主觀能力很難確定時間過了多久。

遠處的階梯入口處，寂靜依舊。

「艾修魯法特……能成功嗎？」小丫頭突然問道。客觀的來說，她是兩個人中抱着更大信心的那一個。但是哪怕是她，也提出了這個問題。

「應該能的……」拉莉亞輕聲回答。「但是為什麼……他能夠潛進城堡來呢？」

關於這一點，拉莉亞其實依然想不明白。作為吸血鬼的護衛（雖然叛逃了），她是親眼見識過這座城堡的種種神奇之處的。所以艾修魯法特潛行進來，對小丫頭來說是「幸運」的概念，對她來說則是「奇迹」的概念。確實，艾修魯法特說過，今夜吸血鬼不在家，所以一時之間失察罷了。

但是拉莉亞很清楚，吸血鬼可以不在家，但是那個城堡的意志……嘉莉不可能不在。她就算忽略了城堡外面，至少也不會辨不出城堡里多了一個不速之客的事實。為什麼嘉莉不發出警告呢？要知道，她完全可以偷偷的通知護衛，艾修魯法特沒有任何機會的！

然後突然之間，她想到了最糟糕的那個可能。

那就是吸血鬼現在並沒有外出，他在城堡里！而且，如果拉莉亞沒弄錯，吸血鬼此時正觀察著入侵者的一舉一動。

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艾修魯法特能夠順利潛入，順利抵達城堡。也只有這樣，才能說明為什麼城堡里沒有任何警訊。

因為一切的一切，都在血色公爵的掌握之中。這是一場貓抓耗子的遊戲——表面上耗子似乎能逃走，但是實際上，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殿下……」拉莉亞勉強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如果伯爵大人失敗了……」

「他不會失敗！」小丫頭一口否決了這個可能性。她依然記得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個又一個的奇迹。在相隔多年之後，她現在才能真正的理解當時的鷹隼城發生了多麼偉大的奇迹，才能讓原本必敗無疑的她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

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噠」的開門聲響。

艾修魯法特感覺自己的心臟抽緊了！雖然他擁有超人的感官和敏捷的身手，但是這一刻，哪怕是他也不可能改變事實了。

他不能奢望那個走出房門的人看不到他——這裏是有那種奇妙光線的區域，他甚至連潛入黑暗（雖然那也是毫無意義的行為）都做不到。

「誰！」下一瞬間，一個女性的聲音從後方響起。

在這一聲輕呼之後，有更多的開門聲響起。起碼有五個——也許更多——的護衛走出了房門。雖然此刻是休息時間，但是她們中大部分都保持着警惕，都全副武裝的。事實上，除了極少數的時候，她們並不會脫掉盔甲。

至少十隻眼睛牢牢的盯這這位打扮活脫脫的在說「我是小偷」的不速之客。每一個護衛都不自覺的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誰？！」這一次不是驚呼，而是質問了。

那個穿戴着夜行衣的男人轉過頭。他的一隻手輕撫著自己的額頭，但是所有的護衛都立刻認出了此人是誰——那是血色公爵，這座城堡以及她們的主人。

雖然她們從未見過血色公爵穿戴成這樣，但是作為奴僕，她們不可能質疑主人的行動。所有的敵意都瞬間消失，少女們恭敬的行了一禮，恭送血色公爵離開。後者只是轉了一個頭，立刻繼續走向上第三層的階梯。等到他身影消失之後，她們就繼續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果然……我和吸血鬼……很像……艾修魯法特輕聲的向自己重複。這是他最不願遇到的事情之一，事實上，也只比他在黑暗城堡里被圍攻逮捕（或者被殺掉）好上那麼一點。

發現一個潛入城堡的盜賊，和發現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潛入城堡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雖然會讓人憤怒，但是後者卻會讓人有致命的危機感。

艾修魯法特知道，只需要血色公爵回來，他遲早會發現此事。這種「我明明不在家，家裏卻有另外一個我」的事情是不可能隱瞞的。如果到時候艾修魯法特沒能離開西瓦尼亞，他恐怕要面對大麻煩。

必須加快速度……

走上第三層之後，能夠發現第三層佔地面積非常的小。當然，這個「小」是和第一、第二層比的。純以面積來算，這裏絕不遜色於一座宮殿——比艾修魯法特擁有的那座小城堡還要大上很多。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無法形容的香味。一種甜膩卻又清爽的香味……說起來艾修魯法特也不是沒接觸過香料，但是這種香味還真的是第一次聞到。

這不是一個房間兩個房間，而是……整個第三層都瀰漫着這種香味。

階梯上來之後，應該是一個會客室。這裏應該是吸血鬼接見某些「特殊客人」的地方，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四周隨處裝點着各種瓷器、武器、掛毯之類的藝術品。雖然艾修魯法特不是沒見識的人，但是也不得不同意「吸血鬼過着窮奢極欲的奢侈生活」這個觀點。在這樣一個龐大的，用財富和美麗堆積起來的環境中，你很難不停下腳步，多花點時間觀察四周。

可以說，這遠不止是一個會客室，而是一個展覽館兼美術館，不僅面積大得驚人，收藏品更是能讓國王都為之目眩。

會客室邊上則是書房。好吧，這裏也不止是書房——而是一個書房加一個圖書館。成排的書架上堆積著無數知識的財富。不過艾修魯法特沒工夫觀察吸血鬼的口味，他只能稍微看了一圈主人日常起居的區域。那裏有着一個很顯眼打大桌子，桌子上是西瓦尼亞……不，整個瑞恩的大沙盤。一山一水，一村一鎮無不具備。看得出，吸血鬼的野心遠不止是西瓦尼亞。不過，書房上那些用具出乎意料之外的整潔……嗯，可能是吸血鬼並不常光臨這裏。

在書房邊上，應該就是卧室了。艾修魯法特想要的鑰匙就在那裏！

如果沒弄錯的話，吸血鬼雖然不在，但是他的幾個妻子應該在場。艾修魯法特沒見過這個黑暗城堡的代理女主人，但是據說吸血鬼最寵愛的那個女人是一個擁有特殊力量，同時也異常美貌的女孩。但是也僅此而已。在艾修魯法特開始這場冒險的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居然會有和吸血鬼的老婆見面的機會。

他停了一下，但是聽不到卧室里有什麼聲響。然後他突然意識到空氣中的那股香味讓人情不自禁的有一種懶洋洋的感覺，但是卻又能挑動人類內心的某種**。嗯，原來不止是普通的熏香那麼簡單嗎？

說起來……好像血色公爵傳說中也是極其縱慾的。雖然他收集這麼多美少女主要是為了滿足他的食慾，但是從來沒人相信他只是為了滿足食慾。吸血鬼畢竟是人類轉變而來的，他們在審美方面和人類也沒什麼區別。再說了，每個人都知道，血色公爵的妻妾全部都是人類……

前面就是吸血鬼的卧室了，門虛掩著。

艾修魯法特輕輕的走了過去，其實這是多餘的。地上的地毯是如此的厚，以至於你壓根不可能發出什麼聲響來。

吸血鬼的鑰匙……應該在床頭，或者是……

在他這麼想着的時候，一個身影突然沖了過來。也許是因為思考的緣故使得他的反應遲鈍，在艾修魯法特意識到之前，一個嬌小的身影已經衝到了他的懷裏。他下意識的抱住對方，美麗的淡金色的長發從他手背滑落。少女抬起頭——美貌絕倫。

「公爵大人……」他聽見懷中少女的聲音。「公爵大人！」她的在他身上蹭動，然後艾修魯法特意識到對方一絲不掛。

一切多餘的思想瞬間消散，只有空氣中那甜膩的熏香，還有懷中少女嬌俏可人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