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十一章變天06
「阿武……怎麼辦……阿爹他、他……真的……要、要……去了……」青年獃獃地望著天際,遠遠的,可以看見一顆明亮的星星……
他還記得,吳詡曾經用『星星的故事』安慰過兕子,現在將要被安慰的人是不是就成了他呢？
李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破了一個大洞似的,痛得厲害，急需有什麼東西區填補一下……
他看著面前只有兩步之遙的少女,忽然上前緊緊抱住她……
吳詡如今的體型比李治嬌小得多了，被他這一抱，整個人都像是嵌在了他懷裡一樣。
「聖人他現在到底……等等……喂！」吳詡猝不及防,想要推開青年,卻如蜉蝣撼樹一樣,根本掙不開,正想使用暴力，卻感到抱著她的那個人微微顫抖著，死活不肯把臉從她肩頸上離開……
然後，吳詡發現自己的肩頭開始濡濕了……
李小九這是……哭了？
吳詡不由暗暗一嘆，本想用於揍人的雙手改拳為掌，輕輕撫在青年的背上……
這個青年才剛過十八歲而已，卻馬上要接下大唐帝國這個重擔了……
他先前表現得再怎麼聰慧過人、再怎麼成熟穩重，也只是一個有老爹在背後支持的少年太子而已……
李世民一直是他的主心骨……
如今，上天要把這根骨頭硬生生從他體內抽出來，是該有多痛啊……
「九郎……你別哭了……」吳詡如今到底是個細皮嫩肉的軟妹子，即使是被按在一個還不算硬的漢子懷裡，也渾身不自在。
何況李小九摟抱的力量實在是太大了，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嵌進自己的身體里一樣，也像是要把自己的痛苦也傳遞給她一樣……
吳詡覺得她的腰背上絕對會出現烏青的！
這算是與李小九有痛同當了么……
可是，她給予的虎摸安慰為什麼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啊喂！
「九郎……你先放開我行不行……」李二陛下現在倒是個什麼狀況啊，李小九你倒是給個準話行不行？！
「抱歉……」李小九居然很聽話地放開了她，快速抹了一把臉，然後扭著頭作憂鬱狀……
這是要鬧哪樣啊？！！
吳詡快抓狂了，「聖人到底怎麼樣了？」
應該還沒死吧，沒死吧？！
「阿爹他睡了……」李治淡淡道。
我擦！
原來只是睡著了而已！！
那你小子怎麼哭得像是死了爹一樣？！
害得小爺虛驚一場，還白白浪費感情！
李小九像是能聽到吳詡心中所想一樣，轉過頭，憂鬱地對吳詡道：「阿爹今日跟孤說的話，句句不祥，怕是……就在旦夕之間……」
「等到阿舅來了，那就……」李治說到這裡，也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只是重重嘆了一口氣。
吳詡聞言不由點點頭，以李世民的精明，絕對不會像始皇帝那樣，等到真不行了，才想起扶蘇來，身邊一個託孤心腹都不在，李二陛下是絕不肯隨便掛掉的！
「長孫相公深受聖人信任，如有大變，當與之商議……」吳詡好歹還記得長孫無忌就是李二陛下的欽定託孤大臣來著，還有那個誰……褚遂良么？
李治聞言卻只是微微皺眉，沒有接話。
吳詡只道李小九還在擔心他爹的事，卻不知李治是想起了今天他爹跟他說的一番話……
『無忌機敏，素善避嫌，文史庶務，應對敏速，惟不通軍事……不通軍事，嘿！』
李治雖然不明白他爹最後的那一聲輕笑是什麼意思，可不自覺地有些背脊發寒……
他舅舅十五六歲起就跟他爹一起出生入死，不知上過多少次戰場了，卻最終敗在『不通軍事』這四個字上，使得第一次遠征高句麗功敗垂成！
原來，他爹一直都記得……
說到另一個重臣李世勣的時候，李世民的評價越發直白了：『李世勣才智無雙，軍心所向，每戰勝多敗少，是當世難得的將帥之才！然吾兒與其無恩，恐怕不能懷服……』
『朕已擬詔罷黜之，吾兒且徐徐觀察。若其無怨懟之色，領旨即去，待吾大行，你可將其召回，任之以僕射之位；若其徘徊顧望，當立殺之！』
最後被點評到的託孤重臣褚遂良，李二陛下只有寥寥幾句話：『遂良鯁直，堪為諫臣，汝要好生用之，不可輕易貶謫……』
說完這三人，李二陛下像是放下一段心事，然後就跟他兒子提了一下最近一段時間他所做的人事變動，尤其是執掌過兵權的那幾個。
『藥師、道宗素來謙遜，如今已閑賦在家，汝要多加安撫……』
『薛萬徹為人魯莽，每戰不是大勝就是大敗，如今去官在家，也是朕愛護他之意，端看他懂不懂朕的心思了……』
『至於東宮一干臣屬，你喜歡用誰就用吧，多聽聽你阿舅的建議就是了……』
…………
李二陛下就這樣絮絮叨叨把心底的一些私房話都跟李治說了。
李治唯有連連應著，直到出了大殿都還沒能消化過來……
原來，在他爹心裡，什麼忠臣、良將、諫臣都不過如此！
青年向著夜空又嘆了一口氣，對一直陪著他發獃的吳詡道：「回去吧，仔細著涼……」
吳詡巴不得他這一句話，如今雖已是暮春天氣，可山上的溫度還是極冷的，她陪著李小九傻傻地看了半天的星星，腳都凍麻了……
李治此來仍舊住在保和殿，那裡離李二陛下住的太和殿最近，到吳詡她們住的偏殿也就百步之遙。
吳詡送李治回保和殿後，就讓留守的宮人趕緊去整治一份晚膳過來。李二陛下抓著李小九說了這麼久的話，她真懷疑兩人是不是已經忘了所有生理需求了？
「九郎你想吃點點心墊墊，待會兒再喝點麵湯，早些歇息，長孫相公他們只怕天不亮就會趕到行宮……」到時候恐怕就別想吃喝睡覺了……
李治被吳詡這一提醒，倒是笑了：「被你一說，孤還真覺得餓得慌……」
點心是白天做的，現在已經有點發乾了，李治也不嫌棄，抓起來就啃了幾口，差點沒噎死。
「你慢點罷……」吳詡在一旁看得眼抖，忙把兌好的溫水遞給他。
李小九一口就喝了大半碗水，然後放下漆碗，胡亂一抹嘴，大大地舒了一口氣。
「味道一般，不如你做的好吃……」青年點評道。
吳詡聞言嘴角一抽：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
「那太子您就再忍耐一下吧，膳食還得多等一會兒……」吳詡說著就要把點心端走。
「別呀……」李小九忙攔住她，賠笑道：「孤也就是這麼一說，你別多心……」
被他這麼一說，吳詡倒是想起了當年在萬春殿的那段日子，她每天變著法兒做新點心給小蘿莉吃，這小子也總是跑到萬春殿來蹭吃蹭喝，還諸多廢話……
自從小蘿莉去后，她再也沒做過點心了……
李治大概也知道她的心病，這幾年也從來不提讓她做點心的話，今天這是怎麼了？
「我……這幾年也是沒心情……如果你想吃的話，以後我給你做就是了……」吳詡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正好二十二娘如今也可以吃些小點心了……」
李治選擇性地屏蔽了吳詡最後一句話，笑得見牙不見眼，「阿武，你對我真好……」
「羅嗦！這點心你到底吃不吃了？」擦咧！怎麼會有種被人調&%戲了的感覺呢？
「吃啊……怎麼不吃，嘿嘿……」
…………
兩人膩歪了一陣，就見小宮人們捧著食盒，抬著食桌進來了。
翠微宮的晚膳還算不錯，李治一看，倒是頗有興趣。
就見小宮人們手腳極快地把食盒裡的膳食擺了出來，一碗面片湯，一碟麵餅，一碟肉餅，一碟水煮蛋，一碗酥酪，還有一陶罐羊奶，另有幾碟新鮮瓜菜，滿滿當當也擺了一大桌子，相當豐盛。
「你們都下去吧……」李治看那些宮人們擺好膳食都立在旁邊，便讓他們都退下，只留吳詡在側。
吳詡忍不住向他翻了個白眼，哀怨道：「太子，婢子也還沒用膳呢！」她在太和殿等候了大半天，連口水都沒喝上，現在讓她伺候李治吃飯，小九吃著，她看著，是不是太殘忍了?
「孤就是要留你一起用膳的啊？」李治驚奇道。
「可是只有一套碗筷啊……」李小九，你確定不是在耍人？
李治聞言，難得露出一個算得上是愉悅的笑容來，湊到吳詡耳邊，壓低了嗓音道：「沒關係，孤可以喂你嘛~~~~~~~~~」
擦咧！
她果然又被調&*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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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李治吃完晚飯，時間已是二更時分了。
崔內侍那邊打發人來說李二陛下已經醒了，兩人立刻起身往太和殿趕，臨出門前，李治特地讓小順子取了一件大氅給吳詡披上……
吳詡沒有拒絕李小九的好意，還提醒他也穿得暖和些，天知道山上的溫度是有多低，她真擔心李小九會感冒呢╮(╯_╰)╭
李治從善如流，加了一件披風，然後看著整個人都被包了起來的少女，不由一笑。
「這樣挺好看的~~~~~~」
李治忽然感到一陣安心……
至少……
阿武還在他身邊……
兩個人並肩走在石子甬道上，青年趁著夜色，拉住了少女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慶賀國慶，讓李二再多活一章吧＝。＝
以及，這應該是吳小詡和李小九兩人在李二死前最後的溫馨甜蜜時光吧，唉！
接下來是各種亂-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