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3章

13013章

「請姑娘指點,我等現在該如何行事才可破掉此計?」劉世博與武略同時作揖請教。

見劉世博與武略兩人都冷靜下來,君惜竹暗自呼出一口氣,施然收回楚汐的玉佩,這塊玉佩本來是她趁著楚汐道別擁抱她時偷偷扯下的,沒想到現在竟然派上了用場。

「繼續等!」君惜竹道:「既然他想拖延時間,那便讓他拖到大部隊回來,趁著現在還有一個多時辰,大家可以選休息片刻,養足精神再說。」

「可是……」

「沒有可是,若你們不能做到力挽狂瀾,那麼,你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蕭聆雪。」君惜竹聲音柔柔緩緩,她負手而立,不驕不燥,淡定如水。一身襤褸衣衫的她,此際看來卻是如此不凡,眉宇間展露出一種大局在握的氣度。

劉世博和武略最終還是依了君惜竹所言,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的確為君惜竹先前的分析感到信服,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楚汐的那枚玉佩——他們都清楚的知道,那塊玉佩是楚汐公主的隨身之物,是先王后唯一留給殿下的東西,其中珍貴之意,非可言語表,殿下願意將此玉給君惜竹當作信物,那是不是表示,她已全然信任這個神秘出現的女子?

在休息一個時辰后,君惜竹便將所有人都集合起來,讓所有的城卒、衙衛以及流民帶著白日里所制的滾木和木箭爬到了山頂,而公主府餘下的四百精騎則向西而去。

方才部署完這些,便聽山下傳來了一些混亂的聲響,有馬蹄聲,有叫罵聲,亦有吶喊聲……

須臾,便見大量的沙匪成群結隊而來,有一小部份騎著馬,更多的則是步行,個個狼狽無比,在經過過追擊、被襲又爬山繞路之後,這支沙匪大部隊已經成了疲憊之師。

「姑娘?」武略壓低聲音喚了一聲君惜竹,略帶請示的意味。

劉世博亦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目露幾分讚賞和欽服之色,顯然,君惜竹一開始就料到了這三千匪眾回寨時的情況。

二首領和三首領帶著剩下的兩千餘匪眾急趕回寨,遠遠的看見夜狼寨安然無恙時,頓時放下了一直高懸的心,展開手中方才收到的飛鷹傳信,卻見上書五字:火燒無名山!

「完了!無名山上有埋伏!」二首領霍然一驚,連說話都被不自覺的順暢:「快後撤!所有人後撤!撤出無名山……」

然而,此際為時已晚,大部份沙匪在看見夜狼寨安然無恙時,都加快了腳步飛奔,一夜經曆數場偷襲又奔波趕路的他們,此時最想的便是歸寨休息,走得最快的那些,已經到了夜狼寨門外,餘下的大部份都在往前趕路,他們不是軍隊出生,根本就做不到領行禁止,所以,二首領喊破嗓子也沒有幾個人回頭。

與二首領示警聲同時響起的,是山石木落的轟鳴聲,從無名山上傳來,幾乎是在幾息間,便見無名山上滾木和著石塊如山洪傾襲……

慘呼、哀嚎、怒吼、悲鳴、喊殺聲、馬嘶聲、刀劍刺入血肉的撕裂聲……

幾乎是在剎那間,無名山下便成了人間地獄。

血肉橫飛、殘肢遍野,所有的一切都染成了血色……

在山石滾木之後,便鋪天蓋地的箭雨落下,無名山下的眾匪無處可躲,無路可逃……

再之後,便是整齊的馬踐踏衝殺的聲音,公主府所餘下最精銳的四百鐵騎呼嘯而至,將餘下的沙匪衝散踐踏……

楚汐,你還活著嗎?你看到了嗎?我們勝利了!我們贏了!——君惜竹站在山頂,俯視著山下的戰鬥,靜默不語。

山下的戰鬥還在繼續,毫不給敵人喘息的機會!

待一切平息時,被譽為西漠第一匪寨的夜狼寨竟然僅剩千餘殘兵!

許多年以後,後世人將此戰稱為西漠之戰,並譽為以少勝多戰鬥中的經典戰鬥,更有無數名將詳細分析此戰,道此戰南楚之所以會取得勝利,並非是夜狼寨不夠強大,也不是南楚軍裝備精良實力過人。

——從佯撤誘敵到百騎六襲,逼迫眾匪棄馬轉道山路,再到無名山的致命一擊……所有的一切,無一不顯示出了南楚軍指揮者的算無遺策!

四百精騎衝殺在前,城卒、衙衛和流民們形成包抄之勢,在外圍以弓箭殺敵,待鐵箭用完時,眾人便用上了自己削制的木箭,雖然殺傷力小了許多,但總歸是有勝於無。

劉世博和武略見此,心中暗服君惜竹的先見之明。

「公主有令!降者不殺!」武略騎著高大戰馬,連殺數人,揮戟大吼!

隨後,傳來南楚千餘兵民的齊聲咆哮:「降者不殺!」

「二哥……怎……怎麼辦?」三首領已經殺紅了眼,他憑著一柄精弓,已經帶走了南楚精兵數人,但任憑他功力如何高深,也不可能從氣勢如虹南楚軍下活著逃離,遂心生懼意。

「那麼……」二首領最後看了一眼掌中的飛鷹傳信,一握拳,運起內力,將那傳信化為齏粉:「就降吧……」

有二首領這一話,眾沙匪們很快就棄兵投降,連同夜狼寨中那守寨的兩百人,也被二首領勸出寨投降。

武略帶領人將這些沙匪都反手捆住,然後將他們集合在一處清點,又著人去戰領了夜狼寨,之後才來見君惜竹和劉世博。

「共降了一千四百餘人!」邊報著數字,武略忍不住感慨道:「三千餘沙匪,竟然在一夜間損失了將近兩千!如此戰果,太出乎意料了!」

「這都是蕭姑娘的功勞!」劉世博抱拳而道:「若非是蕭姑娘,只怕我等當真會衝動的壞了殿下的大事!」

「先生過獎,該是殿下英勇過人才是!」君惜竹罷手而道:「若非是殿下以身誘敵,又親率百騎突襲、浴血奮戰,又怎會有如此戰果?」

的確,如果不是楚汐率兵突襲,沙匪的的損傷絕對不會此之大,更也不可能會被逼換走山道,如果沙匪不棄馬換走山道,後面的一切,也就不言而喻了。

「先生以為,降匪該如何處才好?」君惜竹略略抬眸,轉言問道。

劉世博脫口便道:「自然是等殿下回來再行處置。」

「先生以為,殿下會如何處置這些降匪?」君惜竹又問。

「應當會押回封地,若是這些降匪願意改過,殿下應會寬弘處置。」劉世博答道。

君惜竹微策頷首,繼續道:「先生此舉雖是謹慎,然,私以為如此卻是不妥!先生應在殿下歸來之前這將批沙匪處置了才是!」

「為何?」劉世博問道。

「殿下身為南楚公主,一舉一動皆為人所矚目,沙匪歸降於她,卻是壞處多於好處。」君惜竹邊摸平自己畫於地面棋局,邊道:「據聆雪所知,南楚禮制明令,公子、公主府兵不可逾越五百之數,依此為據,聆雪擔憂,若是公主府兵超過此數,會不會被一些有心人冠以蓄養私兵、意圖謀反?」

「就算是殿下不將降匪用於兵中,而讓他們在城內安居樂業,可他們真的願意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嗎?必竟,他們做沙匪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已經習慣了佔據別人勞動果實的他們,又真的能夠安居樂業?」

「最後一點,則是重中之中,先生難道不覺得,這些沙匪降得太順利了嗎?」

「姑娘的意思是,這背後有人在操控?」劉世博身為楚汐的軍師,自然也有幾分才能,如今被君惜竹這樣一點拔,立刻便明白過來:「是了,降匪數量如此龐大,我等要將他們從西漠押回殿下的封地,起碼需五日之久……」

「五天!五天都可以在背地裡生出多少事端了!」武略頓時也明白,憤怒道:「我就知道這群王八糕子沒安好心!原來竟然是在算計我們!」

劉世博此時神色凝重起來:「姑娘以為該當如何處置?」

「殺!」如此一字,輕緩出口,君惜竹眉目如畫清雅,像是絲毫都不知自己這一字將帶走千人性命一般。

武略性格比較直,亦比較衝動,他想出言反駁君惜竹的那一個殺字,他是寒門出生,雖然親身經歷過生死戰鬥,卻做不到斬殺縛手自降的敵人。

劉世博攔住武略,眼神深遂的盯著君惜竹:「可是,公主有令,降者不殺……」

「不錯,公主有令降者不殺,軍師和武統領也沒有殺降匪,我蕭聆雪自然也不會殺降匪!」

君惜竹淡淡一笑,隨後伸手散開自己的長發,又拔弄了幾下,以發掩面,配上她一身染血的襤褸衣衫,頓顯得比那些流民還要凄慘。

「你們這些王八蛋!你們這些該死的沙匪……叫你們到處搶啊?叫你們到處殺啊?你們也有今天……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君惜竹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柄長刀,衝到一名降匪面前,當著一眾流民的面罵著那降匪,又是哭又是笑,猶若瘋子一般:「原來你們也有今天……哈哈哈……老天爺當真是長了眼眼的……哈哈哈……老天爺這是讓你們來給我兒子償命啊……哈哈哈……快還我兒子命來……」

一刀砍下,那降匪連聲都來不及吭出半點,就已經魂歸黃泉了。

其他的流民見此,不少人都紅著眼睛圍了過來,顯然是久遭這些沙匪的肆虐,此時見已經有人開了個頭,都想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一時間,哭罵聲和喊殺人響成一片,這些流民此時在憤恨之下,殺起人來竟也毫不手軟。

君惜竹退回劉世博身邊:「先生和統領可有看清楚是誰殺的降匪嗎?」

「是久遭沙匪肆虐的流民暴所殺。」劉世博和武略異口同聲而答。

聲音尚未落下,一聲驚雷乍起,天上星月無跡,僅僅在幾息之間,竟是傾盆大雨突至。

劉世博和武略同時才抬看天,面露異色,又深思片刻,劉世博一聲嘆道:「如此殺孽,終是傷了天和……」

君惜竹負手站在雨里,任由雨水沖刷著血水淹沒她的腳和膝,望著那四處流淌的血色,突然就想起前世張皇后被滅族的那一夜……

那一夜的雨水,也如此般鮮紅、艷烈……

她低下眼眸,看著自己白皙的雙手,突然就笑了——那樣慘烈的笑容,彷彿已經將所有的悲傷和寂寞都銘刻入骨……

她想,會有會有那麼一個人,看透她白皙的雙手上其實已經染就了無數人的鮮血?

會不會有那麼一個人,終有一天,會從她看穿她落落無暇的表象,看見她身邊環繞著無數哭嚎的亡魂?

會不會有那麼一天,她會被所有人都遺棄?包括那些她喜歡的、她在意的和她愛的……都將她遺棄,然後,她獨自一個人在這世間流浪……

驀然間,雙手被人抓住,然後合攏成拳,被緊緊的握住在手心,握的那般緊,彷彿永生永世都不會放開一般。

君惜竹愕然抬首,眸光穿過傾盆大雨,看著大雨中那一襲精緻的銀甲,看著她那搖搖欲墜的身影,看著她那素來清冷的臉上綻放出一抹輕淺的笑容。

她說:阿雪,我還活著……

她說:阿雪,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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